狂暴的雷光撕裂空间,狠狠砸落在清籁岛荒芜的海滩上。巨大的能量冲击掀起漫天白沙,电弧如同失控的蛇群,在潮湿的空气中疯狂扭动、跳跃,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噼啪炸响。
周枳的身影在雷光中心显现,落地时却踉跄了一下,脚下的湿沙让她微微滑步才稳住身形。
海风带着咸腥和雷电特有的焦糊味扑面而来,吹得她束起的堇发凌乱飞舞。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撞击,每一次跳动都带着撕裂般的恐慌。
她甚至顾不上平息周身狂暴逸散的雷元素,目光如同最锐利的探针,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急切,在满目疮痍的海滩上飞快地扫视!
梦想一心的锚点……就在这里!那种冰冷的、死寂的空洞感,源头就在这里!
沙砾,礁石,破碎的贝壳,被海浪冲上岸的朽木……她的视线掠过每一处可能藏匿的角落。突然,她的目光死死钉在不远处一块巨大的、被海浪冲刷得黝黑发亮的礁石根部。
那里!
她几乎是扑了过去,几步冲到礁石后。梦想一心静静地躺在那里,冰冷的刀鞘上沾满了沙砾和深褐色的泥土,靠近刀镡的位置,还溅染着几点已然干涸发暗的痕迹——是血迹?还是……别的什么?
周枳的手指颤抖着,猛地将刀从沙砾中抽出,紧紧攥在手里。冰冷的触感透过掌心传来,却感觉不到一丝熟悉的、属于影的温暖气息。
它就像一块被遗弃的废铁,失去了所有生命的光泽。刀鞘完好无损,甚至没有出鞘的痕迹。影……根本没来得及拔刀?
她的心猛地沉入谷底,仿佛被冰冷的海水瞬间淹没。环顾四周,破败的渔村早已彻底荒废,只剩下断壁残垣在暮色中投下狰狞的阴影。
这里是野伏众和盗宝团的乐园,混乱滋生罪恶的温床。
影……去了哪里?为什么……为什么完全感知不到她的存在了?就像是……被这个世界的存在本身彻底抹除了一样!
巨大的恐慌如同冰冷的藤蔓,死死缠绕住她的心脏,越收越紧。一个可怕的念头不受控制地窜出——这一切,影的“复活”,影的归来,影的存在……会不会根本就是一场精心编织的幻梦?
是天理维系者在她经历了五百年痛苦后,给予的、更为残忍的考验?
如果……如果这不是假的……那现在的影,会不会正身处无法想象的险境?她对这个世界懵懂无知,对“玩家”的险恶毫无防备……如果有人……如果有人趁她不备……
“宿主!你冷静一点啊!!”小可的数据光球在狂暴的雷元素风暴中艰难地维持着形态,发出尖锐的、带着哭腔的电子音,“清籁岛的雷暴好不容易才平息下去!这岛都快被你劈散架了!再这样下去,雷元素力失控暴走,别说找影大人了,整个岛都得沉!劈到我身上我就真的数据清零了!我没做过亏心事啊啊啊——!”
“安静,小可。”周枳的声音猛地响起,不高,却像一块冰冷的钢铁砸入混乱的旋涡,带着一种强行凝聚起来的、不容置疑的威压。她死死攥着梦想一心的刀鞘,指关节捏得死白,仿佛要将这冰冷的金属嵌进自己的骨血里。
话音落下的瞬间,天空中疯狂炸裂的惊雷骤然一滞。那些狂暴肆虐的紫色电弧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扼住了咽喉,不甘地扭曲、收缩,最终化作沉闷的雷声在天际低低地滚动、徘徊,如同压抑着无尽怒火的野兽。
但那份沉重的、毁灭性的压力,并未消散,反而更加凝实,沉甸甸地压在清籁岛的上空,连空气都变得粘稠而窒息。
失控的雷元素风暴被强行收束,压制回她的体内,但那份属于执政者的、几乎要焚毁一切的怒火和恐惧,却只是被强行按进了更深、更冰冷的深渊。她的紫眸深处,是强行压抑后留下的、一片令人心悸的死寂。
“最大范围,扫描。”周枳的声音平静得可怕,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能量残留,空间波动,生命信号……任何蛛丝马迹,给我找出来。”
“是!是!”小可不敢再有丝毫犹豫,数据光球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刺目光芒,核心处理器超频运转到极限,无数无形的数据流如同最精密的蛛网,以周枳为中心,疯狂地向着整个清籁岛的每一个角落扩散、扫描、渗透。海滩,废墟,山林,海域……不放过一寸土地,一丝空气。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死寂中流淌。只有海浪永不知疲倦地拍打着礁石,发出单调而冰冷的哗啦声。
“宿主……能量残留……太微弱了……被海水冲刷……被雷元素干扰……空间波动……没有明显异常撕裂的痕迹……”
小可的声音带着一种越来越深的绝望,数据流扫描的反馈信息如同冰冷的潮水,一遍遍冲刷着周枳紧绷的神经,“生命信号……除了岛上的低等魔物和……和……等等!”
小可的数据流猛地指向波涛汹涌的近海区域!
“检测到高能量反应!是……是影大人的薙刀!薙草之稻光!就在前方海域!坐标锁定!”
周枳的瞳孔骤然缩紧!她猛地抬头,顺着小可指示的方向望去。距离海岸线约十米远的海面下,暗流涌动,隐约可见一片突兀的、非自然的阴影。
那正是薙草之稻光那狭长而独特的刀身轮廓,它深深地刺入海床的沙土之中,只留下短短的一截刀柄末端,如同一个无言的墓碑,斜斜地指向灰暗的天空。
影的薙刀……在……海里?!
这个认知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周枳的心上!她眼前不受控制地闪过无数可怕的画面:影受伤了?被强大的敌人打入海中?她在水下经历了怎样惨烈的战斗?是否因为重伤失去了意识,被冰冷的海流无情卷走?
一股刺骨的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周枳感觉浑身的血液都要冻结了。她找不到一个合理的、能说服自己、能安抚这份恐慌的理由来解释眼前这一幕!
“宿、宿主!你也别……别太着急了……”小可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试图安慰,却显得苍白无力,“她……她是武者啊,是你身边最强大的影武者!说不准……说不准只是遇到了点小麻烦,受了点……轻伤,然后……然后不小心把刀遗落在这里了……正好……正好赶上退潮,刀就被海水冲走插在这里了……”它的声音越说越小,连它自己都无法相信这个漏洞百出的解释。
小可的数据库里清晰地记录着影的行为逻辑:一个宁愿燃烧生命战斗至最后一刻,也绝不会独自逃离的战士!一个将武器视为生命与荣耀延伸的影武者!薙草之稻光离身的唯一可能……只有五百年前坎瑞亚那片绝望的焦土之上——当她生命的烛火彻底熄灭之时。
周枳的步子有些虚浮,像是踩在云端。她一步步走下海滩,冰冷的海水没过脚踝,刺骨的寒意瞬间包裹住小腿,她却浑然不觉。
她趟着水,径直走向那柄深插在海水中的薙刀。海浪拍打着她的身体,溅起冰冷的水花。
薙草之稻光刺入的位置极深,刀身近乎三分之二都没入了被海水浸透的沙土里。周枳伸出手,触碰到那冰冷的、被海水冲刷得光滑的刀柄末端。
要将武器以这样的角度和深度刺入海床,需要极其强大的力量和从高处猛力下刺或劈砍的惯势。周围的海水浑浊,翻涌的泥沙早已掩盖了一切可能的战斗痕迹。
即便曾经有过,也早被这无情的浪涛冲刷殆尽。
周枳的手握紧刀柄,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她深吸一口气,手臂猛地发力。伴随着泥沙搅动的浑浊水流和沉闷的摩擦声,沉重的薙草之稻光被她生生从海床中拔了出来!
冰冷的海水顺着刀身的血槽流淌而下,滴落在翻涌的浪花里。
她将这把属于影的长柄武器横在眼前。刀身依旧寒光凛冽,只是上面沾满了海泥和沙砾,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沉重。周枳的目光死死地锁在刀身上,仿佛要穿透这冰冷的金属,看到它最后经历的画面。
头顶的天空,那压抑了许久的、如同巨大铅块的雷云中,再次传来沉闷而压抑的轰鸣,滚滚不息。惨白的电光在厚重的云层深处明灭闪烁,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云中酝酿着、咆哮着。
稻妻城中,结束了白天劳作的百姓们纷纷停下脚步,仰头望着那片笼罩在清籁岛上空、不断闪烁着危险光芒的厚重雷云,窃窃私语。
“清籁岛那边……雷暴又起来了吗?”
“好吓人的雷声……比上次还凶。”
“看来大御所大人……今天的心情,不太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