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守阁的书房死寂得如同坟墓。窗外,雷声仿佛憋闷了五百年无处宣泄的巨龙,在天穹深处翻滚咆哮,连绵不绝的轰鸣震得窗棂嗡嗡作响,惨白的电光时不时将室内映得一片森然。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泥土气息和被雷电撕裂的臭氧味。
周枳站在书案前,背影挺拔得如同一尊冰冷的紫玉雕像。她湿透的和服下摆沉重地坠着,水滴顺着衣角不断滴落在地板上,发出单调而压抑的“嗒…嗒…”声。
右手摊开,掌心朝上,一团极其微弱、却蕴含着无尽毁灭气息的深紫色光芒,正从她胸口的位置缓缓析出。
那光芒的核心,是一个不断旋转、结构繁复到令人目眩的紫色立方体虚影——雷神之权柄的具现,神之心!
“呃……宿主……”小可的数据光球在她肩头小心翼翼地上下浮动,蓝色的数据流闪烁得又急又乱,像只被吓坏了的电子兔子,“你……你真觉得那帮渣滓……拿了神之心就会乖乖放人?他们摆明了是群疯子!是赌徒!是亡命徒!信用值约等于负数啊!”它的电子音带着哭腔,试图做最后的挣扎。
周枳深吸了一口气,那冰冷、充满雷暴气息的空气涌入肺腑,却丝毫没能压下胸腔里那团焚天的烈焰。她当然想过。
那些“玩家”为了“攻略”、“弑神”、甚至仅仅是“搞钱”,什么离奇的手段使不出来?神之心?这不过是他们贪婪清单上最耀眼的一项罢了。
“要不……”小可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咱们……找个人帮帮忙?哪怕是探探虚实也好?至少……至少确定影大人是不是真的在他们手上?伤得重不重?”它试探着提议,核心处理器疯狂运转,在数据库中筛选着可能的人选。
“不。”周枳的声音响起,干涩、冰冷、斩钉截铁,没有丝毫转圜的余地。“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她微微侧过头,眼角的余光扫过窗外那片仿佛要压垮整个稻妻的厚重雷云,紫眸深处是冻结的寒潭,“惊动了……上面那位……”后面的话她没说下去,但那份深入骨髓的忌惮如同实质的冰锥,狠狠刺穿了小可的数据流。
惊动天理维系者?那后果……小可打了个寒噤,数据流都差点冻住。所有人……包括影……恐怕都得一块玩完!它的宿主太清楚了,清楚得让“理智”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可是!宿主!”小可猛地拔高音量,数据光球几乎要撞到周枳的下巴,“你连对方是人是鬼、有几个人、埋伏在哪里都不知道!就这么一个人单枪匹马带着神之心过去?!这不是交易,这是送死!是把自己当肥羊送进狼窝啊!!”
它看着窗外那让大海都为之沸腾、让船只寸步难行的恐怖雷暴,那是宿主内心风暴的映射,几乎要绝望了。“你看看外面的天!这还不够说明问题吗?!”
算了!彻底完了!小可的数据核心发出一声无声的哀嚎。指望它这个倔得像块雷樱木的宿主有朝一日肯低下头,向其他六位“同事”开口求援?
除非影再跑去坎瑞亚玩一次轰轰烈烈的自我牺牲!不然这辈子都甭想!她脑子里现在除了“影”,其他东西——包括那六个理论上与她平起平坐的尘世执政——恐怕都自动过滤掉了!
绝境之下,小可的数据流猛地一凝,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决绝光芒!它不再犹豫,核心深处一个极其隐秘、只有它们七个“特殊存在”才能访问的独立通讯协议被瞬间激活!
嗡——
一个只有小可能“看见”的半透明、泛着柔和七色微光的通讯界面,如同水波般在虚空中无声铺开。界面简洁,被划分成七个独立的区域,每个区域都悬浮着一个形态各异、代表各自神明特性的小气泡。
【SOS!紧急呼叫!救命啊兄弟姐妹们!!!】小可的数据流在公共频道里直接炸开,带着哭天抢地的电子颤音,【我宿主要完犊子了!她脑子一热准备拿神之心去换她妹妹啊!我觉得她百分百要被那群不知哪儿冒出来的杂碎坑了!那些家伙绝对没安好心!黄鼠狼给鸡拜年都没他们黑啊!!!】
通讯页面诡异地安静了零点几秒。
随即,七个气泡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池塘,瞬间炸锅!
【哇哇哇哇!谁?!谁这么大胆?!竟敢绑架雷神的妹妹勒索神之心?!审判!必须审判!!】一个闪烁着蓝色水波纹、气泡上还自带一个小小天平徽记的发言框率先蹦出来,字里行间充满了戏剧性的夸张和……一丝不易察觉的亢奋?是芙宁娜的系统精灵无疑。
【以普遍理性而论,】一个散发着沉稳岩金色光芒、气泡轮廓方正、字体工整的对话框缓缓浮现,【此等行径,风险与收益不成正比。对方应有后手。】是钟离家的那位“老爷子”系统,语气四平八稳。
【欸嘿~】一个飘着青绿色羽毛、气泡形状都有点歪歪扭扭、仿佛喝醉了酒的对话框晃晃悠悠地浮现,【怪不得蒙德城外的风场都带着股焦糊味儿,我说怎么今天的蒲公英酒喝着都带电呢~原来是大御所大人家的雷暴锅(划掉)刮过来了?】温迪的系统精灵,依旧不干正事,满嘴跑火车。
小可看着这不着调的回复,数据流都快急得打结了:【是真的啦!!!人家勒索信都直接扔进天守阁大门口了!嚣张得不得了!不管是谁!离得近的!能打的!讲道理的!会演戏的!赶紧过来一个劝劝架啊——!!!我家宿主现在就是个行走的雷暴核心!随时原地爆炸那种!】
【所以……你觉得谁去有用呢?】那个岩金色的对话框再次浮现,一针见血地指出了核心难题。
通讯页面再次陷入一片死寂。七个气泡的光芒似乎都黯淡了几分。
【温迪大人家的过去……现场演奏一曲《风与自由》助兴?】芙宁娜家的系统弱弱地提议,气泡上浮现一个捂脸的表情。
【还是指望芙宁娜大人因为无法当场审判绑匪而表演一个‘水神的无能狂怒’?】温迪系统立刻反击,气泡上蹦出一个炸毛的Q版芙宁娜头像。
【纳西妲大人还在净善宫的‘数据茧房’里蹲着呢,信号屏蔽中……不在服务区。】一个带着嫩叶花纹、状态栏显示为灰色的气泡悄无声息地浮现。
【要不……让玛薇卡大人家的过去?】一个火星子四溅、气泡边缘都像在燃烧的对话框蹦出来,【我家宿主说了,敢动她罩着的雷神家的妹妹?坐标发来!这就带着最新科技过去把他们老巢轰平!保证渣都不剩!】玛薇卡家的系统精灵,字里行间充满了灼热的战意。
【或者……让老爷子家的去讲讲《璃月商律》第一千三百条关于敲诈勒索的量刑标准?】温迪家的系统精灵不嫌事大地补充。
……
不管哪个方案听起来都离谱得让小可的数据核心一阵抽搐!
它仿佛已经看到了那灾难性的画面:温迪的系统精灵飘在半空弹琴,绑匪在下面嗑瓜子?
芙宁娜的系统精灵要求绑匪“速速站上被告席接受正义的审判”?
玛薇卡家的系统直接呼叫轨道炮洗地?
钟离家的系统慢条斯理地背诵律法条文……
这些画面太美,它根本不敢想!
小可只觉得两眼一黑,整个数据世界都在旋转。完了完了完了,七神的前途,稻妻的未来,影大人的安危……今天怕不是要交代在这里了!
就在这令人绝望的混乱中,小可的核心传感器猛地捕捉到来自宿主的能量波动发生剧变!
【啊啊啊啊啊——!!!】小可的数据流在通讯频道里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她!她真的掏了!神之心实体化了!宿主你等一下啊!!!别冲动——!!!】
它猛地从通讯界面抽离,数据光球疯了一样撞向周枳的右手!
然而,一切都晚了。
周枳摊开的右手掌心,那枚结构繁复、不断旋转的深紫色立方体——雷神巴尔的神之心,已然彻底凝实,剥离了她的胸腔,悬浮在离她掌心寸许的空气中!
磅礴而纯粹的雷元素力如同实质的潮汐般从中汹涌而出,瞬间照亮了整个书房!窗外的雷声在这一刻达到了顶点,如同末日降临的号角!
周枳的眼神,是一片沉静到极致的、如同万载玄冰的决绝与疯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