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径直走到乔歆欣旁边那个戴耳机的男生身边，微微俯身，声音不高，却带着种让人无法拒绝的沉稳“同志，不好意思，能麻烦换个座位吗？我想跟我女朋友坐一起。”
男生摘了耳机，愣了愣，看清他肩上的肩章，赶紧点头“啊，行，没问题。”
耿继辉道了声谢，伸手接过男生的背包，动作利落地放到对面座位，自己则在乔歆欣身边坐了下来。
属于他身上特有的气息，瞬间驱散了周围的嘈杂。他刚坐定，目光就已经越过小桌，落在了对面的大妈身上。
大妈手里的花生壳“啪嗒”掉在桌上，捏着照片的手僵在半空，眼神里满是错愕。
耿继辉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嘴角甚至带着点若有若无的弧度，但眼神沉静得像深潭，望过来时带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
“阿姨”他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了周围几排座位“我是她男朋友。”
他说话时，右手很自然地牵起乔歆欣的手，那姿态亲昵又坦荡。军绿色的常服熨得笔挺，风纪扣扣得严严实实，衬得他脖颈线条愈发利落，明明是平和的语气，却莫名带着股让人无法反驳的气场。
大妈张了张嘴，半晌才把照片揣回兜里，讪讪地笑了笑“哦……没想到这姑娘真有对象啊……还是个解放军同志啊，不好意思了。”
“没事。”耿继辉淡淡应了一声，转头看向乔歆欣时，眼神瞬间软了下来，像被春风拂过的湖面。
乔歆欣看他这样心里又暖又想笑，忍不住在桌子底下轻轻踢了他一下。他的小腿硬邦邦的，踢上去像碰到块结实的石头，他却没动，只是指尖悄悄勾了勾她的手心，动作轻得像怕被人发现。
火车继续哐当哐当地往前跑，窗外的田野渐渐染上暮色。大妈没再搭话，低头默默剥着花生，偶尔抬头看他们一眼，眼神里带着点质朴的笑意。
乔歆欣靠在椅背上，侧头看耿继辉，他已经重新望向窗外，军绿色的常服在昏黄的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像一块沉稳的礁石，稳稳地立在她身边。
她忽然觉得，这十几个小时的硬座，好像也没那么难熬了。
午后的阳光斜斜地穿过老楼的窗户，在楼梯的水泥台阶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乔歆欣一只手被拿着行李的耿继辉牵着，另一只手拎着给他妈妈买的点心匣子。
脚步声在安静的楼道里敲出规律的回响。走到三楼拐角，他停在一扇掉了点漆的门前，门楣上挂着的褪色中国结轻轻晃了晃，这就是他从小长大的地方。
钥匙插进锁孔转了两圈，“咔嗒”一声轻响，门刚推开条缝，一股淡淡的皂角混合着阳光的味道扑面而来。
房子不大，两室一厅的格局一目了然，客厅的沙发套洗得有些发白，却平整干净，茶几上摆着个玻璃果盘，里面盛着几颗红透的苹果。
墙上的挂钟滴答作响，指针指向三点半，挂钟旁边挂着张泛黄的全家福，照片里的耿继辉还是个小少年，站在父母中间，眉眼间已有了如今的轮廓。
“我妈准是去菜市场了，这个点去，能赶上晚市的新鲜菜。”他说着，把军绿色的常服外套仔细挂在门后的衣架上，衣架横杆上还搭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衫，领口的纽扣扣得一丝不苟。
“先去我房间放东西吧。”耿继辉拎起乔歆欣的帆布包，领着她穿过客厅，往最里面的房间走。
房间不大，一张单人床靠墙放着，蓝格子的被子叠的整整齐齐，床尾铺着块浅粉色的床罩，边缘绣着细碎的小花，和他硬朗的风格格格不入，倒像是母亲悄悄添的温柔。
靠墙的书柜是老式的实木款，桌面被磨出温润的光泽，上面摆着几排旧书，大多是军事题材和历史典籍，书脊磨得有些发亮，却没有一点灰尘。
墙上还钉着张褪色的靶纸，靶心位置密密麻麻全是小孔。
“小时候总偷偷把打靶的成绩贴这儿，想让我爸发现夸夸我。”耿继辉的声音带着点怀念，指尖拂过靶纸边缘翘起的角“他走后，我妈就一直没动过这些。”
乔歆欣注意到床头柜上放着个老式搪瓷杯，杯身上印着“为人民服务”的字样，旁边还有个小小的相框，里面是耿继辉穿军装的照片，敬着礼，眼神比现在青涩却亮的惊人。地板擦得能映出人影，连床底露出的鞋盒边缘都整整齐齐，显然是有人常来打理。
“阿姨把这儿收拾得真好。”乔歆欣放下手里的包，指尖轻轻碰了碰书桌一角，果然一尘不染。
耿继辉嗯了一声，走到窗边推开窗，外面是个小小的阳台，种着几株月季，花枝上还挂着水珠。
“我妈闲不住，总爱收拾这些。”他回头看她，阳光从窗口涌进来，落在他肩头“我每次回来，她都已经提前把我房间扫干净，说万一我突然回来住呢。”
“阿姨一定很想你。”乔歆欣轻声说，指尖轻轻碰了碰玻璃下那张耿继辉的照片。
耿继辉转头看向窗外，楼下的老槐树枝叶摇摇晃晃，阳光透过叶隙落在他军绿色的常服肩章上，闪着细碎的光。
“等她回来，肯定要骂我不提前说。”他的声音里带着点笑意，眼底却漫着温柔的暖意。
正说着，楼道里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带着点急匆匆的调子，还裹着塑料袋互相摩擦的窸窣声，像是谁拎着满手东西在赶路。
那声音在门口停住，跟着是钥匙插进锁孔的轻响，“咔嗒”一声，门被推开时，耿母拎着两大袋菜，看见从房间里走出来的人影，手里的袋子“咚”地砸在玄关地板上，她红着眼圈愣在原地，手里还攥着没来得及放下的袋口，嘴唇动了动，半晌没说出话来。
“妈。”耿继辉喊了一声，声音比平时低了些。
母子两人隔着客厅对视，中间涌动着道不明的思念。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