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孩子！”耿母这才如梦初醒，快步走过来，抬手就往他胳膊上拍了一下，那力道轻得像羽毛扫过。
“回来怎么不提前说一声，我好给你炖排骨。”她眼角的皱纹里盛着笑，手却在他胳膊上摩挲，像是要确认这硬朗的身板是实实在在站在这儿的，不是她盼出来的幻觉。
目光扫到旁边的乔歆欣时，耿母忽然像想起什么要紧事，脸上泛起两抹浅红，带着点局促，下意识地抬手拢了拢鬓角的碎发，把额前那缕被风吹乱的头发别到耳后，才笑着拉过乔歆欣的手“这就是欣欣吧？快坐快坐，阿姨常听他提起你呢。”
乔歆欣被她拉着手时，指尖下意识地收紧了些，掌心沁出点细汗。耿母的手带着刚从菜市场回来的烟火气，暖烘烘的。
可那目光里的热络和打量，像春日的阳光似的裹过来，让她莫名有些紧张，嘴角的笑都带着点拘谨，像是被老师点名的学生，连回话都慢了半拍“阿姨好”
刚被耿母按在沙发上坐下，对方就指着茶几上的果盘，眼睛笑成了月牙“刚买的苹果，这阵儿的苹果最甜，吃着爽口，欣欣快尝尝。”果盘里的苹果红得发亮，蒂部还带着新鲜的果柄，显然是刚买回来不久。
“冰箱里还有排骨，我去给你们做饭”耿母说着提起地上的菜往厨房走“还好我买菜时多买了些，够咱们仨吃了。”
“阿姨，我帮你……”乔歆欣连忙站起身，话还没说完就被放好菜的耿母推着按回沙发。
“不用不用，你快坐着歇着”耿母的手劲儿看着不大，推人时却挺稳当“你们坐了那么久的火车，肯定累坏了。”
她边说边往厨房挪步子，路过耿继辉时，又抬手拍了拍他的后背，那语气熟稔又亲昵“小壮，去给欣欣洗个桃子，在那堆我提去厨房的袋子里。你这孩子也是，回来前咋不打个电话？早说我好买点欣欣爱吃的。”
“小壮？”乔歆欣刚坐稳的身子顿了一下，这两个字从耿母嘴里说出来，软乎乎的，和眼前这个眉眼硬朗的男人实在对不上号。她忍不住低下头，嘴角悄悄勾起个浅浅的弧度，肩膀都跟着轻轻颤了颤。
耿继辉转头时，正好撞见她垂着眼帘偷笑的模样，连耳尖都透着点憋不住的笑意。他无奈地摇了摇头，转身往厨房走，拉开橱柜门拿出个白瓷果盘，把耿母买的桃子一个个捡进去。
水龙头哗哗流着水，他拿着桃子在水下仔细冲，指腹蹭过果皮上的绒毛，水珠顺着指尖滴落在池子里，溅起细小的水花。洗好的桃子递过来时，他特意挑了个最大最粉的。
乔歆欣接过桃子，指尖触到微凉的果皮，那点紧张早被好奇盖了过去。她抬眼看向耿继辉，眼底的笑意藏不住，声音压得轻轻的“小壮？”
耿继辉靠在沙发扶手上，闻言耳根悄悄泛了点红，像是被戳中了什么不好意思的心事。他抬手挠了挠后颈，语气里带着点哭笑不得“我以前的名字，后来改名了，我妈还是一直叫之前的。”
乔歆欣咬了口桃子，咬下去时果肉软嫩得几乎要化在嘴里，汁水甜丝丝的，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酸，清爽不腻，咽下去后，舌尖还留着股淡淡的桃香。
心里的拘谨散了大半，她望着厨房门口那个忙碌的身影，耿母正系着蓝布围裙在水槽边择菜，手指灵活地掐掉青菜根，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老歌，调子忽高忽低，却透着股说不出的熨帖。
窗外的阳光斜斜地淌过窗棂，在地板上织出长长短短的影子，像幅被孩童揉过又展开的画。
厨房的水声哗哗响着，耿母的念叨混在水汽里飘出来“这排骨得先焯水去血沫……对了欣欣，你爱吃辣不？我坛子里泡着些小米辣，正好拿出来炒个青菜。”
乔歆欣正咬着桃子，闻言立刻抬起头，眼底的笑意还没散，语气却透着自然的熟稔“阿姨，我喜欢吃清淡的，吃不了辣呢。”
“呀，这可巧了！”耿母的声音里裹着笑意“欣欣这口味倒是和小壮一样，他打小就吃不了辣，沾点辣椒就脸红，跟个小姑娘似的。”
耿继辉原本正在给她削着苹果，听到这话猛地抬起头。
乔歆欣的侧脸沐浴在夕阳里，绒毛都看得清清楚楚，她正低头用指尖撕着桃子皮，神情自然得像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
可他心里却“轰”地一下，像被什么东西撞得发烫。
他怎么会不知道，她喜不喜欢吃辣？第二次和她出去吃饭，他们去的川菜馆，知道他不能吃辣后，从那以后，他们每次一起吃饭，点的都是清汤寡水的菜式，连她最爱的麻辣火锅都换成了番茄味。
她明明很喜欢辣菜，但是现在听着她对母亲说“吃不了辣”，那语气里的坦然，像她本就如此。
耿继辉的喉结轻轻动了动，一股又暖又酸的情绪漫上心头，像被阳光晒化的蜜糖，稠得化不开。
他伸出手，悄悄握住她放在膝盖上的手。她的指尖微凉，被他攥在掌心时轻轻颤了一下，转过头看他，眼里带着点疑惑。
耿继辉没说话，只是望着她。
夕阳的光落在他眼里，把那片沉静的深潭染成了暖金色，里面翻涌着的，是藏不住的疼惜与爱意。
他捏了捏她的手指，力道不重，却带着千言万语“谢谢你，为我做的这些。”
乔歆欣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反手握了握他的掌心，嘴角弯起个浅浅的弧度，像是在说“没什么”。
厨房的抽油烟机嗡嗡响了起来，排骨焯水的香味混着葱姜的气息飘出来。
耿继辉望着她被夕阳染成浅金色的发梢，这满室的烟火气里，藏着比辣椒更烈的东西是她不动声色的迁就。
是他心头汹涌的感动，像慢火炖着的排骨，咕嘟咕嘟冒着泡，暖得能熨帖到骨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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