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朗德寨像是上了弦的弓。
孤狼B组几乎没怎么睡好,大家都在紧张的准备着,白天,耿继辉跟着强子和老炮在林子里转,把标好的伏击点挨个踩实了。
哪里适合架60迫,哪里能藏下狙击手,哪里该让村民的猎队守着隘口,都在地上用石子画了又改。
村民们学得认真,哪怕手里握着的是老式猎枪,也跟着强子一遍遍练瞄准,手指磨出了血泡,往手上吐口唾沫搓搓,接着练。
卫生员那边总算等来了医疗队,当灰狼和土狼把人送进寨子时,他们看见了个熟悉的人,伞兵的女朋友——何思柔。
伞兵瞅见人,眼睛都直了,转身就往卫生员那儿跑“卫生员!我是不是做梦了?咋瞅见思思了?”
卫生员拍他后脑勺“没做梦”说着把他扳回去。
伞兵回头,见何思柔笑盈盈望着,才知是真的,狂喜涌上来。
“阿华”她轻唤,他心尖发颤,刚要伸手抱,周遭的险况猛地撞进脑子。
笑意瞬间敛了,他脸一沉,硬声道“你来干什么?谁让你来的?赶紧回去!”
何思柔被他吼得愣了下,鼻尖先红了,眼尾跟着泛湿,却没退,反而往前站了半步,声音虽抖,却咬得挺清楚“邓振华,我是医生。”
“医生也不行!”伞兵攥着拳,指节都泛白了,往周围扫了眼,林子里藏着炮弹,毒贩像毒蛇一样盯着,哪处不是危险?
“这里要打仗了!你一个姑娘家,在这儿太危险了”
“我不怕。”何思柔抬起头,眼里蒙着层泪,却直勾勾看着他“寨子里有老人孩子,有伤员,他们需要医生。我是医疗队的人,我必须留下。”
“必须?”伞兵气笑了,伸手想去拽她的手腕,指尖碰到她袖口时,却又猛地松了劲,语气软了半截,却还是硬邦邦的“这里不是医院,是狼窝!毒贩子随时可能来,你……”
“那你不也在这儿吗?”何思柔打断他,眼泪终于掉了下来“你能守着这里,我就能守着伤员。我是医生,救人才是我的本分,跟你当军人要守着阵地一样。”
她站在那儿,个子不算高,却挺得笔直,像株迎着风的小树苗。
伞兵看着她眼里的泪,又看着她攥得发白的指尖,一肚子的火突然就堵在了喉咙口,怎么也发不出来了。
不再多说,伞兵一把将人扛了出去,任凭肩上的何思柔怎么挣扎都像听不见。
其他人看着他的样子都陷入了沉默,强子咂舌道“这,他们……应该不会吵架吧?”
“不会,放心吧”耿继辉声音沉沉的回答他,他能看出来伞兵对何思柔的爱意和担忧,他只是怕自己的爱人陷入险境而已。
果然像耿继辉说的,没多会儿,就见伞兵牵着何思柔回来了。
何思柔眼睛还红着,嘴角却带了点笑,伞兵走一步回头看一眼,手攥得紧紧的,那模样,是把人揣进了心尖上护着。
耿继辉手里还捏着块画防御图的石子,看着那两道挨得近近的身影,指尖无意识地用力,石子硌得掌心发疼。
他想起乔歆欣了,想起了他的小姑娘,那个被他伤透心的女孩。
风从林子里穿过来,吹得树叶沙沙响。耿继辉抬手抹了把脸,把那点翻涌的情绪压下去,注意力又回到地上的防御图。
接下来的日子,寨子里的训练没敢歇着。耿继辉每天带着民兵排的人往林子里钻。
先是练隐蔽,看谁能在低矮的树丛堆里蹲半个小时不被发现。
再是练配合,猎队的老猎户懂山林脾气,就教年轻人辨风向、认兽径。
伞兵则盯着射击准头,手把手地校猎枪的准星,老炮则是带着他们摸地形,教他们哪里在放地雷,放好后又怎么做到自然隐藏不被发现。
才几日功夫,先前还生涩的村民们就有了模样。
有个十五六岁的半大孩子,叫岩光,前几天握枪还抖,这会儿能趴在树杈上,跟着伞兵学瞄准,眼睛都不眨一下。
还有几个妇女,白天跟着医疗队学包扎,晚上就凑在灯下缝护膝,给民兵们的枪杆缠防滑的布条,手里的活计麻利得很。
这天傍晚,耿继辉站在寨口的高地上看,见老族长带着几个老人,正把磨得锃亮的猎刀分发给年轻人,嘴里念叨着“守好林子,守好家”。
年轻人接过刀,腰杆挺得笔直,齐声应了句“晓得了”,声音撞在山壁上,落得脆生生的。
“这样子也成了”强子走过来,顺着他的目光往下看,眼里带了点笑意。
耿继辉点点头,指尖在身侧轻轻敲了敲。民兵排的人眼里有光,那是护着自家土地的狠劲,比任何战术都管用。
他转头看向不远处,伞兵正蹲在地上,给何思柔讲狙击枪的瞄准镜怎么用,何思柔手里拿着个小本子记着,偶尔抬头问两句,夕阳把两人的影子叠在一块儿,温温软软的。
“差不多了。”耿继辉低声说了句,不是对强子,像对自己。
孤狼B组的人都站了起来,老炮拍了拍身边的60迫,炮身被擦得发亮。
史大凡把急救包背得更紧了些,里面的绷带和药片都按急用分好了类。
伞兵也收了玩笑的心思,往狙击枪的弹匣里压满了子弹,眼神利得像鹰。
风掠过树梢,带着山涧的凉气。林子里的民兵排也动了,岩光和几个年轻人猫着腰钻进了预设的伏击点。
老猎户则守在了隘口,手里的猎枪稳稳架在石头上,根据夏岚的情报,那些毒贩将会在今晚就屠洗寨子。
耿继辉深吸一口气,空气里有草木的腥气,也有硝烟味似的紧张。
他知道,所有人都准备好了,民兵排的人要守他们世代扎根的大山,而他们,要守着这些守山的人。
“各点位注意,保持通讯畅通。”他对着耳麦开口,声音平静却有力“记住,我们身后是寨子,是老百姓,而我们是中国军人。”
耳麦里传来一声声“收到”,混着风吹树叶的沙沙声,在暮色里织成一张紧实的网。
朗德寨的弦,已经拉满了,只等那声信号,便要稳稳地,把守护的子弹射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