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天的病房静得出奇,乔歆欣像是被抽走了大半情绪,大多时候只是靠在床头坐着,要么望着窗外的梧桐叶发愣。
耿继辉端来的粥,她会小口喝完,问她要不要出去晒太阳,她会轻轻点头,连他给她梳头发时不小心扯到了发梢,她也只是蹙下眉,低声说句“慢些”。
没有了先前的冷脸,却也没有多余的热络。
可耿继辉反倒比从前更小心,她每一声轻轻的回应,都像羽毛似的落在他心上,软乎乎的,却也让他悬着心,总怕这丝温暖是昙花一现。
他见她总发呆,时不时就凑过去问“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我叫医生?”“想不想喝鸽子汤?我给你炖。”
乔歆欣每次都摇摇头,声音轻得像飘在风里“没有,挺好的。”“不用叫医生。”“喝粥就好。”
哪怕只是这样简单的应答,也足够让耿继辉偷偷松口气。
他甚至会在她睡着时,坐在床边偷偷笑——至少她不再赶他走了,至少她肯理他了。
这天午后阳光正好,风却比前几日凉了些。
耿继辉照旧推着轮椅带她下楼,停在那棵老梧桐下时,见她拢了拢身上的薄外套,鼻尖冻得微微发红。
“是不是冷了?”他立刻蹲下身,伸手碰了碰她的手背,果然有些凉。“我回病房给你拿件厚外套,很快就回来。”
他说着就要起身,刚转过身,身后忽然传来一声轻唤,低低的,却像惊雷似的炸在他耳边
“耿小壮。”
耿继辉的动作瞬间僵住,血液仿佛都在这一刻凝固了。
这个亲昵的称呼,从他说了分手就再也没听过,在知道这个名字的时候她总挂在嘴边,那会儿她总爱捏着他的胳膊喊“耿小壮”。
自从她醒了后要么是“耿继辉”,要么干脆闭口不答。
他猛地转过身,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碎肋骨。
乔歆欣仰着头看他,阳光落在她脸上,睫毛上还沾着点碎光,眼神亮得惊人,不像前两日那般蒙着雾了。
没等他找回自己的声音,又听见她轻轻开口,声音被风拂得软乎乎的,却字字清晰
“这次回来,娶我了吗?”
耿继辉彻底傻了,张着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怔怔地看着她,看着她眼里的光,看着她脸上浅浅温柔的笑意,眼眶“唰”地就红了。
风卷着梧桐叶落在轮椅上,沙沙地响。
他蹲下身,几乎是扑过去握住她的手,掌心烫得厉害,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却带着从未有过的急切
“娶!欣欣,我娶!”
他怕她不信,又狠狠点头,眼泪掉在她手背上,烫得她指尖一颤“我早就想娶了!欣欣,我……”
他语无伦次地说着,却见乔歆欣望着他笑了,眼里含着泪,嘴角却弯得像月牙,跟他第一次见她时一样,亮得晃眼。
“那你还愣着干什么。”她轻轻回握住他的手,指尖蹭过他手上的茧,声音软得像糖“还不快去拿外套?再冻着我,就不嫁了。”
耿继辉这才反应过来,破涕为笑,胡乱抹了把脸,起身时差点被轮椅绊倒“哎!我这就去!马上就回来!你等我啊!”
他一路往病房跑,脚步轻快得像踩着风。
梧桐树下,乔歆欣望着他慌慌张张的背影,抬手抹掉眼角的泪,嘴角的笑意却怎么也压不住。
原来等他那句“我娶你”,哪怕等了这么久,哪怕中间隔了那么多误会,听到的那瞬间还是会幸福的落泪。
因为那个人是他——耿继辉啊。
风穿过叶隙,带着阳光的暖,落在她手背上,像他掌心的温度,暖得让人心尖发颤。
耿继辉几乎是一路小跑着冲回病房,抓了件乔母带来的厚针织开衫就往楼下赶,跑过回廊时还差点撞上推治疗车的护士,嘴里连连道歉,脚步却没半分停顿。
等他跑到梧桐树下,手忙脚乱地给乔歆欣披上外套时,指尖都还在抖。
他仔细地把领口拢好,又将两侧的衣襟往中间扯了扯,连袖口都替她理得服服帖帖,像在摆弄什么稀世珍宝。
“暖和点没?”他蹲在她面前,仰头看她,眼里的红还没褪尽,鼻尖却因为方才的跑动泛着点薄红,瞧着竟有几分少年气的慌张。
乔歆欣点点头,抬手碰了碰他汗湿的额发,指尖温温的“跑那么急做什么,我又不会跑。”
“不能让你等。”耿继辉抓住她的手,贴在自己脸颊上,声音低低的,带着点后怕“我怕刚才是一场梦。”
他望着她,眼里的光比阳光还亮,又想起什么似的,猛地从口袋里掏出个东西,往她手心里一塞。
是枚小小的银戒指,样式简单,戒圈上刻着圈细纹路,边缘有些磨得发亮,是他和她在一起的第一年就买的,藏在贴身的口袋里,藏了快五年。
“我知道这不好看,也不值钱。”他有些局促地挠了挠头,耳朵尖都红了“等你好了,我就带你去挑个好的,挑你最喜欢的那种,镶……镶钻的那种,但这个你先戴着,我怕这是一场梦,醒来你又不理我了。”
乔歆欣捏着那枚戒指,指腹蹭过磨得发亮的边缘,眼眶又热了。
她没说话,只是慢慢把戒指往自己无名指上套,尺寸刚刚好,像是量身定做的。
“正好。”耿继辉眼睛一亮,笑得像个得了糖的孩子“你看,就该是你的。”
乔歆欣望着他眼里的笑,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她往前倾了倾身,轻轻抱住了他的脖子,把脸埋在他肩窝上。
“耿小壮”她声音闷闷的,带着点鼻音“我没怪你了。”
耿继辉浑身一僵,随即用手臂紧紧回抱住她,力道大得像要把她揉进骨血里,却又怕弄疼她,小心翼翼地收了收力气。
他把脸贴在她发顶,声音哑得厉害“我知道,我知道你没怪我了。”
风还在吹,梧桐叶沙沙地响,阳光落在两人身上,暖得像化不开的糖。
远处护士站传来隐约的说话声,楼下有人推着轮椅慢慢走过,可这一切都像是被隔在了一层透明的膜外。
只剩下相拥的两个人,和满树的阳光,还有那句迟了许久,却终究没错过的“我娶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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