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预产期还有两周时，耿继辉就揣着批下来的假条回了家。
推开家门，乔歆欣正靠在沙发上给小被褥缝花边，阳光落在她隆起的小腹上，暖得像层绒。
他把行李往墙角一放，几步跨过去蹲在她脚边，先把耳朵贴在她肚子上听了听，才抬头笑“我回来了。”
乔歆欣放下针线，摸了摸他被晒得有点黑的脸“预产期还有两周呢，怎么那么早回来？”
“我不放心，提前请假了”他攥着她的手往自己脸上蹭，声音软下来“回来守着你才放心，万一咱娃急着出来呢。”
上次去产检，医生拿着B超单叮嘱“胎儿位置挺正，各项指标也不错，这周安稳过了，下周就来办住院，随时等着发动。”
耿继辉把这话记在心上，回了家就把待产包又翻出来检查一遍，婴儿的小衣服叠得方方正正，连乔歆欣要换的月子服都按厚薄摆好了，夜里睡觉都攥着她的手，稍有动静就惊醒“是不是不舒服？”
没想到这“万一”真就来了。
周五夜里，乔歆欣的宫缩是后半夜开始的。
起初只是隐隐的坠痛，像来例假时的闷胀，她摸着肚子，没敢叫醒身边的耿继辉，他这阵子为了陪她，白天跑前跑后买补品，晚上总睡不安稳。
可没过半个小时，疼就密了起来，一阵紧过一阵，像有只手在肚子里攥着，往死里拧。
她咬着牙吸气，额角沁出冷汗，下意识攥住了身边人的胳膊。
耿继辉几乎是同时睁眼，指尖摸到她额头的冷汗，心咯噔一下沉到底“怎么了？欣欣？”声音瞬间慌了“是不是要生了？”
乔歆欣点头，疼得说不出话，只能攥着他的手。
耿继辉没敢耽搁，连忙喊着今晚提前过来，明天跟他们一起去办理住院的父母们“妈！爸！妈！”他朝着隔壁房间喊，声音里带着颤“欣欣要生了！”
耿母和乔母，一听动静披着衣服就跑过来。
乔母喊着“别慌别慌！”转头喊刚披上衣服的乔父“快！老乔，快去开车！闺女儿要生了！”
乔父慌忙的连衣服都没扣，直接先跑出门开车去。
耿母也着急的喊“小壮，快把欣欣抱去车上，我去拿待产包。”
耿继辉连忙回房，小心翼翼地把她打横抱起来，怀里的人比孕前沉了不少，可他抱得稳当，连呼吸都放轻了“欣欣别怕，咱去医院，有医生在呢。”
他走得极稳，乔歆欣疼得往他颈窝里埋，指甲掐着他的肩，能感觉到他胳膊在抖，却听见他低声哄“别怕啊，我在呢，到医院就好了……”
到了医院，宫缩已经密得像拧麻花。
乔歆欣躺在病床上，手紧紧抓着栏杆，指节白得没了血色，疼得眼泪直流。
耿继辉蹲在床边，握着她的手，任由她的指甲掐进他的肉里，另一只手拿着手帕给她擦汗，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欣欣，深呼吸……”
“疼……耿继辉……”乔歆欣哭着喊他的名字，声音都劈了“我受不了了……”
“我知道，我知道你疼……”他眼圈红得厉害，伸手想摸她的脸，又怕碰着她更疼，心疼的他一直说“咱就生这一次，就这一次……对不起，对不起……以后再也不生了……不生了……”
他看着她疼得蜷缩的样子，心像被人攥着往死里揉，恨不得替她受这份罪，嘴里不停絮叨“等生完了我给你做南瓜糕，买你爱吃的那家的糖醋小排……”
医生过来戴着无菌手套检查完，直起身对守在旁边的护士交代“宫口开得差不多了，准备进产房吧。”
耿继辉猛地攥紧乔歆欣的手，指腹蹭过她汗湿的掌心“我跟你一起进去。”
“家属只能在外面等。”护士一边铺产床一边解释，语气温和却不容置喙“您在外面等着就好，有消息会及时喊您。”
乔歆欣疼得浑身发颤，却还是偏过头看他，指尖用力掐了掐他的手背“别慌，我没事。”
耿继辉没说出话，只蹲下身帮她理了理额前汗湿的碎发，又把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焐了焐。
她的手凉得像冰，他却恨不得把自己的体温都渡给她。
直到护士推着她往产房走，他才跟着一步步挪，眼睛死死黏在乔歆欣脸上，嘴里反复念叨“我就在外面，你喊我我能听见，别怕……”
产房的门“咔嗒”一声关上，把里面的痛呼声和外面的世界隔成了两半。
耿继辉僵在原地，手还保持着刚才扶着病床的姿势，指缝里全是汗。
耿母和乔母赶紧过来拉他“外面等着吧，欣欣身体没事，肯定顺利。”
他却像没听见似的，背靠着冰凉的墙壁滑坐下去，眼睛直勾勾盯着那扇门。
走廊里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一下下撞得胸腔发疼。
他想起刚才乔歆欣疼得发白的脸，想起她掐着自己胳膊时发抖的指尖，心就像被人攥着往死里拧。
乔父拍了拍他的肩“别担心，不会有事的。”
他点了点头，喉咙里却堵得发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时间像被冻住了似的，每一秒都过得格外慢。
他数着墙上的时钟滴答滴答走，数到第二十下时，产房里忽然传来一声模糊的痛呼。
他“腾”地一下站起来，差点撞到旁边的椅子，刚要往门口冲，又被耿母拉住“别添乱，护士说了有消息会喊。”
他只能又退回来，双手插进头发里蹲下去，耳朵却竖得高高的，连里面传来的器械碰撞声都听得清清楚楚。
他开始后悔，刚才没再跟她说句“我在”，没再抱抱她，甚至没敢告诉她，他其实怕得要命，怕她疼，更怕她出事。
不知道过了多久，当他的腿蹲得发麻时，产房的门终于开了。
护士抱着个襁褓先出来，脸上带着笑“恭喜啊，是个女孩儿，六斤二两，母女平安！”
耿继辉没看那襁褓，眼睛直往里面望，直到看见护士推着乔歆欣出来，他才像回了魂似的冲过去。
乔歆欣躺在病床上，脸色白得像纸，嘴唇干裂，眼尾还挂着没干的泪，却睁着眼看他，见他过来，嘴角轻轻弯了弯。
“欣欣……”他蹲在病床边，握住她的手，声音抖得不成调，眼泪“啪嗒”掉在她手背上“你怎么样？是不是很疼？”
乔歆欣没力气说话，只摇了摇头，指尖轻轻蹭了蹭他的手背。
“这是咱闺女。”耿继辉转头看了眼护士怀里的孩子，又赶紧转回来盯着乔歆欣，手却不敢太用力握她，只虚虚地拢着，指腹小心翼翼地擦去她眼角的泪“辛苦你了，欣欣……”
乔母过来帮着推病床，看他这模样，红着眼眶笑“傻小子，先把人送回病房再说。”
他这才如梦初醒，赶紧站起来跟着推着病床走，一步也不敢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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