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航死了。
这是谁也没想到的事。
薛夜和陶俊辉进了重症监护室,经过三天三夜抢救,人还是在昏迷状态。
此时此刻,陶俊辉静静地躺在病床上,面色惨白,没有一点儿活人的体态特征。
秦施走进病房的那一刻,整个身体不受控制地向下滑落,腿一软,跪倒在病床前。
秦施“俊辉……”
她沙哑的嗓音响起,从前的意气风发荡然无存。
秦施泪流满面的抬起头,窗边的圆月高高悬起,让她想起她和陶俊辉刚来旧金山的那个夜晚,皎洁的月光斑驳地洒在她的脸上,一如从前。
陶俊辉连做了两天的手术,刀口划过他的皮肤无数次,重症监护室门口红色绿色的灯也亮起了无数次,轮床一次次地从病房里推进来又推出去。
秦施就守了两天两夜。
第三天。
“病人家属,来签个字。”
秦施走到主治医师面前。
“病人经过两天两夜的抢救,终于渡过了危险期,但不知道能不能醒来。”
秦施猛地抬起头,一步一步逼近医生,秦施“你什么意思!什么叫能不能醒来?”她的声音陡然提高,“你抢救了这么多天,最后还是给我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秦施一向清冷自持的形象在这一瞬间轰然倒塌破碎。
“这位女士,你别激动,他身上中了两处弹,处处致命。能做到这样我们已经尽力了。他的情况很不乐观,到底能不能醒来,要看他自己的造化。”
医生显然见多了这样疯狂的家属,简短利索的说完后,立刻转身就走。
秦施听着医生说完最后一句话,脑袋“轰”的一下,突然之间,那些从前和陶俊辉的记忆涌入脑海,扼得她喘不过气,再抬头,眼前已是恍惚一片,什么也看不清。
她身体晃了晃,不受控制的摇摇欲坠地倒了下去。
突然,一个坚硬宽阔的肩膀揽住了她。
阳华“秦施,你怎么样?”
阳华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秦施“我没事。”
秦施虚弱地挣扎脱离了他的怀抱,转身坐回到陶俊辉的病床前,从前灵动的一双桃花眸变得空洞,直直地盯着床上的人儿,再不多说一句话。
三天里,谁来都没用,她一言不发的坐在床边,眼里的泪早已流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憔悴下去。
最后,李黛受不了了,她拉着阳华怒气冲冲的冲进病房,门口的人都没能把他拦住。
李黛“秦施!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
李黛指着病床对面的镜子,恨铁不成钢:
李黛“为了一个男人自甘堕落!过得人不人鬼不鬼!”
李黛把秦施从前的照片摔在病床上:“李黛你以前的那些拼劲呢,狠劲呢?你说过,什么事情都打不倒你,你终于做到了现在了位置,怎么,放弃了?不想活了?”
秦施的目光终于从病床上的人移到了李黛脸上,只瞥了一眼,她的睫毛轻颤,眼底里一片深渊,由于很久未开口说话,她的嗓音哑的不成样子:秦施“都没意义了。”
李黛眼睛瞪的像铜铃:李黛“你说什么混账话!你才二十七岁,你就过上了别人终其一生都过不上的生活,你的人生有多少种可能!”
秦施摇摇头:秦施“他不在了,我一个人也没什么意思。”
李黛被气疯了:李黛“为了前男友,为了一个抛弃你的人,你连自己的未来都不要了?”
秦施没说话。
空气突然安静下来。
过了很久,久到秦施都怀疑是不是第二天了。这时,阳华突然开口:阳华“我知道你爱他。”
秦施抬头看他。
阳华“祝你们幸福。”
他面色如常的说句话,却只有他自己知道有多痛彻心扉。
阳华“再会。”
说完最后一句话,阳华转身就走,留下一个决绝的背影。
李黛“快追啊!”李黛在一旁干着急。
秦施“随他去吧。”
秦施摇了摇头,深深叹了一口气。
就在这时,秦施的手机响了起来。
她瞟了一眼屏幕,终于按下了这三天以来的第一个接听。
唐依慧“秦施,律所今年有伦敦政治经济学院的名额,我给你报上了。下星期你就从旧金山飞伦敦吧。”
唐依慧不容置喙,上头已经下了死命令,律所一下失去三名猛将,任谁都受不了,再加上陶俊辉这枚王牌出了意外,她的损失,唉……
所以,她只能棒打鸳鸯,来拆散他们这对苦命人。
唐依慧“秦施,你给自己一点时间,也给陶俊辉一点时间,好好想清楚,你们的未来,哦对,还有,陶俊辉母亲今天晚上到旧金山,我先给你打个招呼。”
秦施“哦。”
秦施淡淡应了一声,没再说话。
洛杉矶时间,凌晨1点。
陶母远远地就看到秦施在病床前操劳,没有三年前的冷嘲热讽,但也没有想象中的和善,她率直迈步走进了,第一句话就是,“俊辉这次又是为了救你才出事。”
秦施抬头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她的身体摇摇欲坠地站起来,她晃了晃手机,上面赫然是今天晚上直飞英国的机票,第二页是英国伦敦政治经济学院的录取通知书,秦施“我今晚就走了,这边,都交给您了。”
秦施说完转身就走,她潸然泪下,眼泪模糊了视线,她就跌跌撞撞地往外走,不是为了掩盖什么,只是最自然的生理反应,面前的女人给自己带来的生命阴影已经超越了她所能承受的最大范围,萦绕在她生命中最鲜活的十年,挥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