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寒

“你……是谁？”

冰冷的、由无数碎片勉强拼凑出的声音，如同淬了归墟寒风的刀刃，狠狠剜过白容的心口。那只覆盖在她手背上的手指，布满冰冷的星辰纹路，感受不到一丝属于墨白的温度，只有一种无机质的、带着混乱力量的触感，仿佛触摸的是一块即将碎裂的星骸。

白容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灭顶的荒谬与悲怆。她死死盯着那双混乱旋转的星辰漩涡之眼，试图在那片冰冷的混乱深处，找到一丝属于“他”的痕迹。

“我是谁？”她嘶哑地重复，泪水早已干涸在脸上，留下纵横交错的泪痕，眼中只剩下一种被逼到悬崖边的、近乎疯狂的赤红，“墨白！你看着我！看着我！我是白容！是那个被你一剑穿心又等了三百年的傻子！是那个烧了你三千本破书还敢用留影石威胁你的泼狐狸！！”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泣血的控诉与绝望的执拗。

那只紧抓着他前襟的手，非但没有松开，反而用尽全身残余的力气，更狠地攥紧！指甲几乎要嵌进冰冷的布料里，仿佛要将自己滚烫的、濒临崩溃的灵魂烙印上去！

“你答应过的！‘不准再走’！你说过要我信你！你说过要找到‘第一缕清气’救我！” 她几乎是咆哮着，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沫的气息，“现在……现在你问我……我是谁？！”

墨白（或者说这具被星辰强行粘合、被混乱意志占据的躯壳）没有任何反应。那双星辰漩涡之眼只是漠然地看着她歇斯底里的嘶喊，覆盖在她手背上的手指，甚至微微收拢，冰冷的星辰之力带着一丝探究般的恶意，试图侵入她的皮肤！

“唔！” 白容闷哼一声，手臂传来被无数冰针刺入的剧痛，但她咬紧牙关，死死扛住，眼中赤红的火焰燃烧得更烈，毫不退缩地与那双混乱冰冷的眼睛对视！

**——灵台·拂尘窃语——**

就在这僵持的、令人窒息的瞬间，白容灵台深处，那原本已被佛血压制、沉寂下去的拂尘银须，竟如同嗅到血腥的毒蛇，猛地一阵悸动！

一丝极其微弱、却冰冷刻骨的意念，如同毒液般悄然渗出，试图缠绕上她此刻因墨白“遗忘”而剧烈震荡的心神：

「看到了吗？容器……」

「你付出一切等待的……不过是个连自己是谁都忘记的空壳……」

「昌华帝君才是永恒……回归……才是你唯一的归宿……」

“滚！” 白容在识海中发出一声尖锐的厉喝！左眼深处那点沉稳燃烧的金芒瞬间暴涨，如同天帝烙印被激怒，狠狠压向那缕试图作祟的银须！右眼的赤焰也随之跳动，焚尽一切邪祟！

拂尘意念发出一声尖锐的哀鸣，瞬间缩回灵台深处，暂时蛰伏。但这短暂的侵扰，却像一盆冰水，让白容因愤怒而沸腾的头脑瞬间冷静了几分。

她不能崩溃！昌华在伺机而动！而眼前这个“墨白”……这具躯壳里的混乱，是姜柳衡用魂飞魄散换来的！她绝不能辜负！

**——花海·星魔遗泽——**

就在这时，身后那片由姜柳衡三百年星辰之力催生的奇异灵花花海，突然发出阵阵哀鸣！

原本流转着梦幻微光的花朵，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急速枯萎、凋零！花瓣失去光泽，卷曲焦黑，如同被无形的火焰焚烧殆尽。浓郁的、带着星辰气息的生命精华，化作缕缕淡蓝色的雾气，从枯萎的花丛中升腾而起，并未消散于空中，而是……如同受到某种无形的牵引，丝丝缕缕地汇聚，涌向井边那尊冰冷的“星纹躯壳”！

墨白身体表面的星辰纹路，在吸收了这些花海精华后，光芒似乎略微稳定了一丝，眼中的混乱漩涡旋转速度也减缓了刹那。但这稳定，却透着一股更深沉的死寂。仿佛花海的枯萎，是在为这具行尸走肉般的躯壳提供最后的“燃料”。

白容瞳孔一缩，猛地看向花海中心——在那片急速枯萎的花丛中，一点微弱却异常纯粹的金红色光芒，如同风中的烛火，顽强地亮着！

那是……姜柳衡最后消失的地方！是他星核完全碎裂、魂飞魄散之处！

**——星烬·残响——**

一个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意念波动，如同跨越了生死界限的叹息，轻轻拂过白容的心神：

「……花海之心……星核碎片……取……」

白容的心脏骤然狂跳！是姜柳衡？！是他的残念？！他没有完全消散？！

她几乎没有丝毫犹豫，趁着墨白似乎被花海精华吸引、冰冷手指微松的瞬间，猛地抽回自己被抓握的手！不顾手臂残留的剧痛和身体的虚弱，如同扑火的飞蛾，踉跄着冲向那片正在枯萎的花海中心！

“呃！”脚下被碎石绊倒，她重重摔在冰冷焦黑的地面上，掌心被尖锐的石棱划破，鲜血涌出。但她看也不看，手脚并用地爬向那点金红光芒所在！

近了！

就在那片枯萎得最彻底、几乎化为灰烬的花丛中央，一枚只有指甲盖大小、形状不规则的晶体静静悬浮着。它通体流转着金红与幽蓝交织的微光，核心处一点纯粹的星辰之核虽已破碎黯淡，却依旧顽强地散发着微弱的热度——这是姜柳衡星核彻底碎裂后，残留的最后、也是最核心的一点本源碎片！里面似乎还封存着一点……凝固的记忆光尘？

白容颤抖着伸出手，染血的手指小心翼翼地触碰向那枚微温的晶体碎片。

就在指尖即将触及的刹那——

一道冰冷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她面前！

是墨白！

他不知何时已摆脱了花海精华的吸引，那双混乱的星辰漩涡之眼，此刻正冰冷地、带着一丝本能的贪婪与破坏欲，死死盯着白容指尖即将触碰的星核碎片！

覆盖着星纹的大手，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毫不留情地抓向白容的手腕！目标，赫然是她掌心下那枚蕴含着姜柳衡最后存在痕迹的星核碎片！

**——心渊·锁钥争——**

“放手！” 白容目眦欲裂，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右眼深处的赤焰轰然爆发，九条狐尾虚影在身后狂乱舞动，一股源自血脉深处的、属于混沌本源的狂暴力量不顾一切地涌向手臂！她竟不闪不避，反手一掌，裹挟着赤金交错的狐火与混沌之力，狠狠拍向墨白抓来的手腕！

“轰——！”

两股力量悍然相撞！

狐火与混沌之力撞上冰冷混乱的星辰魔元，爆发出刺目的强光与毁灭性的冲击波！枯萎的花海瞬间被彻底夷为焦土！井台碎石四溅！

白容如同断线的风筝般被狠狠震飞出去，喉头一甜，鲜血喷涌而出！但她染血的手中，却死死地攥住了那枚金红幽蓝的星核碎片！晶体滚烫，微弱的暖意透过掌心，带着姜柳衡最后的气息。

墨白也被震退一步，覆盖着星纹的手腕上，赫然留下了一道被狐火灼烧出的焦黑痕迹，丝丝混沌之力如同跗骨之蛆般侵蚀着冰冷的星纹。他低头看着手腕的伤，又缓缓抬起头，看向远处跌落在地、口吐鲜血却紧握碎片不放的白容。

那双混乱的星辰漩涡之眼中，冰冷的漠然似乎被这一击打散了些许。漩涡的旋转出现了一瞬的凝滞。

一个完全不同于刚才那破碎拼凑音色的、低沉而缓慢、带着一丝奇异慵懒与嘲讽的语调，突然从墨白的口中响起，清晰地回荡在死寂的归墟：

**“呵……有趣的小狐狸。”**

**“为了这点星魔的残渣，连命都不要了？”**

**“还是说……”**

**“你其实，更想杀了我？”**

最后一句，语调微微上扬，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冰冷的玩味，直刺白容的心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