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伊特呆呆地盯着摆在桌上的留念机,玻璃做的镜头在阳光的照射下折射出不同色彩的光芒。
“你还没想好要记录什么吗?”科维斯享受着午后的阳光,出言询问道。
“不是的,只是……”莱伊特的眼神到处乱飘。
“你不知道怎么用?”
莱伊特腼腆的笑容给出了答案。
科维斯叹了口气,“塔妮洛有时就是想一出来一出,别太在意。其实,它的使用方法很简单……”
(一通讲解后)
“莱伊特,你有什么想记录的什么吗?”
莱伊特只是短暂地思索了一下,“暂时没有。”
“是吗?或许你可以记录一些普通的东西。”
“可……普通的东西应该没什么值得记录的吧。”
“值得记录的可不只有独一无二的壮观景象。即使日常很普通,但这就是我们的生活。阳光、鲜花这些等等都构成了我们的日常,为我们的生活增添美好与快乐,哪怕你未尝在意,但它们的确很重要。
‘我们所度过的每个平凡的日常,也许就是连续发生的奇迹’,我把我了解到的这句话送给你。”
莱伊特只是沉默着,像是在思考。
时不时难以言喻的恐惧会不顾他的意志,肆意地支配他的身体,莱伊特也多多少少意识到了自己的过去是不堪与痛苦的。
或许现在对于他来说的日常,却是他从前可望而不可即的愿望。更何况,一个月的期限也没多久了,也许他记录下的东西,可以用于以后回忆这段美好时光,那也不错。
“我会尝试的。”
之后的一天内,明媚的阳光,美味的食物,典雅的书房,就像科维斯所说,很多日常的事物成为了他所定格的美好一刻。
第二天,科维斯看见他仍在摆弄留念机,只是表情中多了几分满足,他不禁露出微笑:“看来我的建议还是有所帮助的,能让我看看你所记录的图像吗?”
“没问题。”莱伊特随即将记录仪滑向伊维斯。
在科维斯查看的过程中,一改平常的绅士温和的表情,满脸严肃,搞得莱伊特莫名紧张:【我拍的有那么差吗?应该不至于吧......】
但实际上,只是科维斯在认真时会失去“表情管理”罢了。
正当莱伊特感觉自己要因太过寂静要窒息而亡时,伊维斯终于恢复了平常的表情:“我还蛮喜欢这些图像的。”
“呼……还好。”莱伊特舒了口气。
“?”科维斯显然不明白他为何突然叹气,“对了,我记得塔妮洛以前也记录过一些美丽景观,要是有兴趣的话,你可以去找她看看。”
“原来科维斯是这么跟你说的啊,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塔妮洛回忆着,“哦!我想起来,我好像还把这些图像做成了照片,收集在一本册子中,你等我一下。”
随即塔妮洛便消失不见,过了五六分钟后,塔妮洛再次出现。
“抱歉,久等了。我找了好久,才从一个箱子底部中找到了。”塔妮洛将册子递给莱伊特,做出了略带抱歉的笑容。
“没关系。”莱伊特接过这本照片册,发现它的表面意外的干净:【看来塔妮洛的确很重视这本手册,应该施了魔法吧。】
翻看照片册,莱伊特被这些美景所震撼了:雪山常年不化的积雪与崖畔悬挂的现代冰川千姿百态,晶莹的冰塔林在阳光照射下翻出一股淡绿,给人一种雄浑巍峨,冷峻圣洁的美感;原始森林里的大树藤条相互缠绕,如同照上了层层叠叠的大网,也极似暗绿色的海底,一丝阳光也透射不进来。
“怎么样?我拍的不错吧?”看着莱伊特沉浸的表情,塔妮洛满脸骄傲,鼻子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真的,很漂亮。”莱伊特不禁惊叹于自然神奇的魅力。
莱伊特翻了很久,才翻到最后。
“塔妮洛,你以前经常旅行吗?”
“嗯,不过那是很久以前的事啦。”
“那现在呢?你还有在旅行吗?”
塔妮洛摇摇头。
“是吗?”莱伊特触摸着照片,他能从这些精美照片之中感受到塔妮洛在旅行中的愉悦,不禁有些好奇她停止旅行的原因,“是因为的旅途很无趣吗?”
“当然不是,”塔妮洛脱口而出,“只是……”
塔妮洛深吸一口气,几百年的旅行犹如仍在昨天:刚启程的她好像只是个麻木的旁观者,她坐在台下观看着一场又一场戏剧。而旅行的就像是一条纽带,将旅人与当地人联系在一起。不知不觉中,她也成为了故事的参与者,而最终,她变成了自己人生的书写者。
几秒之后,她缓缓开口:“只是旅行是我当时唯一且被迫的选择——我只能通过旅行来寻找某样东西。”
“你在寻找什么?”莱伊特抬头望向她,而这时,塔妮洛也看向了他。
这一瞬间,幽蓝与翠绿融汇成了一体,映照在彼此眼中。然而下一刻,魔女的眼神躲闪了。
“嘛,这就是个秘密了。”塔妮洛勉强一笑,少年寂静的眼神中,藏着一种纯粹的好奇,这也令塔妮洛更不想分享自己的过去——那同时追求活着与死亡的部分,她不想让小孩子这么快接触到沉重的故事。
莱伊特也不傻,他知道每个人都有不想告诉别人的故事,于是,他换了话题:“那,你找到了吗?”
“没有。”
“诶?这么果断吗?”莱伊特有些意外,他显然没料到是这么干脆的否定答案。
塔妮洛话音一转:“但我收获到了更重要的东西,你要不猜猜看?”
“嗯……”莱伊特的眼眸在眼眶中转了一圈,“珍宝?”
“啊?也别太小瞧魔女了吧?”塔妮洛气鼓鼓的。
“那知识?”
“这应该是艾维斯更感兴趣吧。”
莱伊特摇摇头:“那我就猜不出来了。”
“你很想知道吗?”一个坏笑出现在塔妮洛脸上。
“嗯。”【其实也没那么想。】但莱伊特还是顺着塔妮洛的话接着说下去。
塔妮洛好像突然来了兴致,还摆出了奇怪的姿势:“既然你诚心诚意地发问,那我就大发慈悲地告诉你,那就是——不告诉你!”
“……”【槽点太多以至于不知道怎么吐槽了。】
紧接着的沉默好像经得起斧劈刀凿,一下子,塔妮洛从脖子到整张脸都红透了。【真是的,我在干嘛啊!早知道就不这么做了......】
“哈哈,开个玩笑,”塔妮洛干瘪地笑了两声,“我先问你一个问题,你觉得你现在过的开心吗?”
莱伊特没有任何迟疑:“比任何时候都开心。”
“噗,你明明都不记得以前的事,”塔妮洛轻轻笑出声,“我也同样觉得这样的生活很快乐,令我满足,而这就是我找到的珍宝。平静的生活,这就够了。很多时候,有意思可比有意义重要的多。”
塔妮洛朝他走来,揉乱了他的头发:“说不定以后,你没有找到你所追寻的东西,但你收获的东西,可能会比你预想中还令人喜爱呢。”
【追寻的东西吗?】
突然间,莱伊特一阵头痛。刚才的内心独白像是某种咒语,过往的记忆被唤醒了部分。
“你的目标是向他/她复仇!这种程度怎么能抱怨?!”那人面目狰狞地责备道。
“可是我真的好累,这样的生活我已经受够了。”另一个人的语气中透露出满满的疲倦。
“你忘记你的母亲是怎么死掉吗?她死掉的时候该——”
“我记得。”那人试图调动起另一个人的仇恨,但他实在太累了,他毫不犹豫地打断了那人,“但或许,妈妈更期望我过上更幸福的生活,而不是现在这样......”【空虚,痛苦,除了仇恨别无其他。】
那人沉默片刻,随后叹了口气:“唉,怎么又是这样,早知道就再加重点你的仇恨程度了。”
“你什么意思?”另一个人还没反应过来,骤然间,他眼前的事物被扭曲了,东倒西歪,脑袋昏昏沉沉的。
“等你醒过来,你仍然会对杀死你母亲的人——#$%&*^,心怀仇恨。”
【那个人,到底是谁?】但莱伊特的疑问,在他晕倒前,都没能问出口。
“......特!”
“......莱......特!”
“莱伊特!”塔妮洛担忧的表情撞进了他的眼眸,“你总算醒了!刚刚你忽然就昏过去了,感觉身体如何?”
莱伊特手扶着脑袋,缓缓坐起:“我没事,只是刚刚做了个梦而已。”
魔女长舒一口气:“呼.....那就好,不过之后还是再给你做个身体检查吧。”
同样都是他感到难受的处境,两人的处理方式却截然不同。一时间,他好像知道为什么曾经的他放弃了——仅仅是空虚的仇恨无法支持人一直走下去。
他需要爱,他需要关心,他需要温暖。
他想要饥饿时有美味的食物,他想要困倦时有软软的床铺,他想要受伤时有人安慰。
现在他都得到了。
他有了全新的名字,崭新的衣装,一次被吓坏的探险,一瞬社死的时刻……
心中缺失的那部分已经被填补,爱替代了空虚。
不管别人怎么说,遗落之地中的他们,比记忆中的人都更像他的家人。
莱伊特微笑着,他手放在心口上,感受着心脏的跳动:“塔妮洛,我觉得,我想要追求的东西,我已经找到了。”
塔妮洛不知道莱伊特为何突然谈到这个,略带一些疑惑:“?是吗?恭喜你哦。”
【重要的东西,我已经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