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真的太短太短了。
白驹过隙不仅仅是夸张手法,它甚至不足以描绘那个夏天。
初三的少年最是留不住。
毕业季快乐,我想。
快乐,很快乐,但仅仅我是这样。
最后一次模拟发榜的时候,我看见了周旦。
他挺高的,挤在人群里有鹤立鸡群的感觉。
他身边是杜重。
两个人细细地找,找得却都是杜重的分数。
我扯了扯旁边垫脚看分数的柳佳,一起跟着他们。
他们两个人分数差得很远。
杜重算得上是这次模拟的黑马,超常发挥。
周旦好像比他还高兴点,从校服口袋里摸了袋零食给他,还说中午饭请他,庆祝庆祝。
我不大想继续看了,别过头去看榜。
稳定发挥。
成绩还是原来那样。
每一天都是这样普普通通,像刚烧开的热白水,喝进嘴里会烫伤,不喝会渴死。
这样的日子过得就更快了——快得那段感情在川流不息的时间里迅速无疾而终。
他们是中考那天分手的。
或者说,根本没有提出过分手。
但是杜重找女朋友了。
好笑吗?
不,这不好笑,因为太突然了。
因为那真的就像个笑话一样。
前一天,他们还在勾肩搭背嬉嬉闹闹。
后一天,他们中已经隔了一道引力场,重到,他再也不能若无其事地把手搭上他的肩膀。
还是很荒谬啊……
我知道他们分开的导火索是预估成绩。
那就不奇怪了。
现在考不上同一所高中,将来肯定就也进不去同一所大学。
他们本来也没有足够的双向感情,哪来同舟共济的异地恋坚持啊?
我不知道柳佳去没去找他们,但我没有。
他们就这样其实挺好的。
没有表白,没有推拒,没有绝交……
某天杜重在女朋友面前提起周旦,还可以正大光明地说一句“那是我初中时期最好的兄弟”。
周旦也可以把这段荒唐的感情埋进土里,和稀里糊涂走过去的初中时光一起销毁。
粉饰太平是最好的疗伤药。
但粉饰太平是需要时间的——有的人只需要一个晚上,有的人却需要一辈子——周旦是前者。
很不可思议,不是么?
对我而言不是。
一年被吊着,明里暗里各种躲避,就像热机的能量损耗一样。
η永远不可能等于零。
有用功也永远不可能等于总功。
克服阻力做功是很多的。
感情就这样一点点被消磨,一点点随着废气漏走。
他们结伴同行的旅程也就很快地迎来了尽头。
那天站在考场门口,我又看见了周旦。
独自一人的,清醒的。
像是做了一年光怪陆离的长梦,终于在闹铃不折不挠不离不弃的吼叫声里迷迷糊糊地睁眼,迎面看清楚了窗外的车水马龙。
色块朦朦胧胧着,但外形无比的清晰,直观地展现在眼前,和梦境难以避免地重叠着,隐隐约约仿佛他成功把梦境带到了现实。
不过阳光很刺目,很凌厉。
直到梦境被刺穿,破碎着,他站在满地的狼藉里捡拾,亲手把这些碎片丢进垃圾桶。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