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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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七七一路飞奔至那处猎户小屋,天边泛起鱼肚白,小屋内的篝火早已燃灭,只有那燃烧后残留余温的黑炭证明已有人离开许久,项康的身影已不见,想是已经启程入京,朱七七未过多思虑,将小屋墙角那得几块砖掏出来,布防图还好好的藏在那,她小心翼翼收入怀中,然后马不停蹄的驶向京城方向。
怜云山庄在京规模不算小,名气也不算大,天子脚下岂敢张扬?所经营的钱庄米行绸缎庄药铺棺材铺却也不少!虽不能与朱家媲美却也经营多方多面,京中朱记虽比不得汾阳洛阳淮安几处店铺密集,却也在城中独树一帜,信用上颇得京城百姓青睐。因朱家所经营银楼玉器古玩成衣铺亦不少,京中一些有身份的达官贵人自是经常光顾,其中不乏王孙贵族,在天子脚下做生意势必谨慎,也因着朱七七羽翼尚未丰满,朱老爷仍旧沿用老人,他们大都是看着朱七七长大的,也见证朱七七从呱呱落地到如今出落的倾国倾城,想当初朱七七周岁礼时他们也亲眼看到朱七七两手抓住算盘与毛笔死握不放,便知小姑娘以后定不简单,果不然,朱七七自小字认得不全账却先算的溜,外人皆道朱爷精心培养结果,哪知有些本事真是老天爷赏赐的。这之后朱七七八岁时在自家古玩店悉数道出每件宝贝出处与价钱便也习以为常,也都知道朱七七如今已接管朱家家业成为当家人,说出的话自然不敢违背。比如朱七七此时正站在自家银楼前,临街车水马龙人群川流不息,入眼正红朱漆大门顶端悬着黑色金丝楠木匾额,上面龙飞凤舞地题着四个大字“朱记银楼”下书一行小字:天字号甲。 朱七七微微喘了口气,大步走进内堂,堂中宾客不少,迎来送往伙计穿梭堂前,看得出银楼生意兴旺,为首的掌柜辅一看见是朱七七不知是震惊或是兴奋的几乎叫出来,老掌柜已过不惑之年,上次瞧见朱七七还是朱老爷过寿之时,寒冬腊月里年关将至,他却忙的脸上汗水嘀嗒流,一双胖乎乎的手随意抽出帕子擦拭着,脚步却迈得紧,他本就身形略矮,微胖的身材趁得他憨态可掬,礼数却十分周全,才认出朱七七便边小跑边开口道:“大小姐您终于到了!可把您盼来了”语气不免透出关怀,弯腰道。
“您慢着点!咦?广平叔,这么说您是知道我要来了?”朱七七伸手去虚扶道
“唉!大小姐!您失踪这么久了,朱记上下都收到消息,若大小姐出现一定得通知各位爷,朱爷和冷家几位老爷早已发出通告!老朽这就去”朱广平离开的动作方想展开便被朱七七拦住,她有更重要的事吩咐,朱七七选择天字号甲便是按照朱记银楼最快兑取现银的能力,因朱记银楼分天字号,地字号,人字号三等!每号又分甲,乙,丙,丁。是以天字号甲为首,银两库存最大。朱七七选择无疑是效率最大的优先,也庆幸朱广平老掌柜坐阵,银楼一直在他的打理下蒸蒸日上,朱七七才一屁股坐下便伸出两根手指道:“两百万两……我要三天之内取出!”朱七七话才出口,朱广平惊的下巴差点掉落结结巴巴开口道:“大……大小姐……您……您要这么多……干什么?”
“广平叔……我不能说出原因,但这必须得拿出来,只因这关乎一个人的性命!”朱七七想起崇欢为让自己逃脱已身陷囹圄,离开之前那痛苦的表情还在眼前,想起她就心痛。
“银楼有备,钱不成问题,但这件事必须得让朱爷和几位冷爷知道,还请大小姐亮出信物!”朱广平知朱七七从不轻易取出大额银两,若事出有因也明知耽误不得,故而自己身为掌柜却也得将钱财透明化,他自诩年少便跟随朱爷如今已三十年,账面上每一文钱都打理得清清楚楚,也因此朱爷将天字号甲将其打理,这次虽紧急用,却也为所有银楼做出表率,当下提笔起草一份凭证,落尾处正是朱七七手镯上垂下的一枚小小印章,那印章指甲般大小,小小印泥朱红色四个字:朱七七印。
“三日后辰时,大小姐原处取,老朽这就去修书”仔细收起那份凭证便离去,朱七七想起与崇欢分别前的暗语,崇欢之意是将布防图交给王怜花,他必定有办法寻到沈浪,想到沈浪,朱七七又黯淡了眸子。
怜云山庄位于京城东北角,宅院不小地界也不错,既远离闹事又不失气派,若说与王爷府相比略逊色,若比一般朝廷命官府邸却也绰绰有余,恢宏不失大气,难能可贵的是此处规模俨然淮阴怜云山庄翻版,小桥流水假山凉亭只是多了一片竹园,这便是盛京的繁荣,得天时地利人和。也昭示王怜花生财有道家底丰厚。朱七七才进厅堂便被一声亲切关怀招呼上:“七七……你没事?太好了!太好了!项康说,说你此去凶多吉少……”
“好了百灵!你瞧我这不是没事吗?瞧你如今可怀着孩子呢,莫伤心,不然生个泪水涟涟的宝宝猫大哥可是要怪罪我的!”朱七七原地转了一圈又安慰百灵道。
“朱姑娘……怎么?就你自己……!崇欢大哥在哪?”项康被一仆人搀扶出来,他的眼光四处打量却只瞧见朱七七一人,快步上前询问道。
“他……此事说来话长”
“七七!你无事便好,进来再说,来……”王怜花猜出可能是崇欢未归,也知道以崇欢身手逃出不是问题,若有一个原因能困住崇欢必定是因为朱七七,果不其然,朱七七叙述的与王怜花猜想的不谋而合,只一点他未料到便是制作假金,如此规模若朝廷官旷尽如此岂不是给天下商户带来灭顶之灾?王怜花当即下令做出内部银楼调整,又给朱七七以建议,许久后王怜花才缓缓又道:“他……没有去找你是吗?七七……你若因此事怪罪他实不该!你可知如今京师重地天子脚下,而此事牵连又极大,连我都不忍心你参与进去,我也理解一路上为什么沈浪一直避着你,我收到消息,朝廷已经参与调查,若他一不小心落入对方陷阱恐怕从此再难翻身!”王怜花语出又轻叹一声。
“可我既然来了就没打算放弃!你既已见到他……他的伤……好了没有?”朱七七认真对上王怜花的眸子,急切想知道是敷衍还是真话,却见王怜花并无隐瞒嘴角淡起笑容道:“我见他时似乎并无大碍,也不似传闻中的中毒,许是中毒未深也说不定,不过他承认与谭洪都一起。”提起谭洪都朱七七自怀中取出布防图,交于王怜花又道:“此图乃谭洪都下人所转交,未明其意,你们自己斟酌。”朱七七转身要走身后百灵急忙又叫住她道:“你去哪?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们?七七……”
“没有!百灵,你莫要孕中多思,好好养胎,我还等着你生个女孩让她做我的干闺女呢”朱七七心虚道,她并未说出赎崇欢的事,也不想太多人知道。王怜花何等聪明?一个眼神便知朱七七有事隐瞒,当下上前道:“你呀……分开这么久莫不是忘了你猫大哥?府上设宴都是你爱吃的,我们先聚一聚,有什么事以后再说,百灵这一路可是吃了不少苦,你怎好不以酒酬谢?”几句话便打消朱七七离去念头。
宴席上熊猫果然依旧豪爽,他猛得灌下一口烈酒,以手背袖口擦拭嘴角道:“好酒……好酒……今天这酒比以往够劲,你这铁公鸡算是能拔一毛了,七七还是你的面子够大”
“猫大哥……喝酒还堵不上你的嘴,喝你的酒去!人家哪有什么面子,这酒可是贡酒一品醉,寻常百姓怕是千金难求,你以为这里是皇宫?若不是王怜花拿珍藏多年的宝贝玉如意和宫里人换,你才喝不到哩!”朱七七娇嗔道。
“是我不对!是我不对!我自罚三杯,自罚三杯!这下总可以吧”熊猫嘿嘿道。
“你这哪叫自罚?分明就是贪杯!得……我这一坛也归你好了!也叫你这醉猫好好解解馋,不过……”王怜花眼睛扫向几人望向百灵道。
“既然王公子都这么说了我又不好再阻拦什么,七七,再次能见到你我真的很高兴,可惜……若沈浪也在,就更完美了!难得许久未见,我以茶代酒咱们也痛快一回”
“百灵……若非我你不必千里迢迢进京……”
“哭什么?七七,我知你心底痛着,沈浪他有他的难处,你要给他时间,我相信他不会负你,也许他也停留在某一处默默守护着你”百灵低声安慰已拂在自己怀里的朱七七,任由她轻声呜咽着。
夜渐浓,月朦胧,青纱帐内有衣料摩挲的声音,朱七七此刻睡的并不安稳,眼角泪痕在如玉脸颊上泛着白光,垂落的青丝遮挡起下颌,床榻边的被微微沉下,露出一道弧线,一只修长的手轻轻摩挲眼前细嫩的脸庞,手指轻轻划过眼角下晶莹的一滴泪,顺势而下鼻尖,直到那张饱满娇艳欲滴的唇,俯下身蜻蜓点水般落下一个吻,似被扰乱一个美梦,床上人一脚踢开被子,眉头轻皱,嘴角轻轻扬起梨涡便又浮现,一声呓语轻轻惊到榻边人:“沈浪……沈浪……你在哪?在哪?我好想你……””翻身继续又睡去。褶皱的被压在身下,闻得一声轻叹无奈摇了摇头,怀抱轻柔且温暖,身下的被子复又盖在身上,床上的人儿似丝毫未察,转头又继续她的美梦,只是这次眉头舒展开来,长长的睫毛如羽翼般铺散,烛光倒影在光洁的眼睑下,岁月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