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姐!阿姐!”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十五岁的少年风风火火地跑向楼阁。
楼阁水榭,地处高山之上,云雾之间,尘世难觅。
云雾缭绕,景色幻丽,前峰建筑层楼叠榭,往来之人不绝如缕。而此峰静谧,只余鸟声,似无人之境,少年的呼声便显得格外突出了。
“阿姐!家里来信了!”少年一边登阁,一边说明来意。
落地大窗旁边,一青色衣衫的女子端坐练字,闻声眉眼丝毫未动。
待来人将未拆的信笺工工整整摆在桌前,方才停笔置于笔架上,抬眼望了眼来人,轻声道:“慌里慌张的做什么。”
少年不在乎地笑了笑:“阿姐快看,是否到了归期?”
被唤作阿姐的女子不慌不忙将信拆开,速览全文,微微凝眉。
少年敛了笑意,小心追问:“怎么了?”
女子蓦地展颜,清冷的打扮居然显出一丝媚气:“如你所愿。”
少年不解,追问道:“那阿姐为何事烦忧?”
“谈不上烦忧,只是终归到日子了。”女子极目远眺,只见远处山水,似如水墨,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这样好的山水,以后便成奢望了。
“那我们何时去向阁主辞行,何日归家?”
“即刻。”
“是!”少年闻言又笑着风风火火地跑走了。
十日后,两个少年男女御马至清河武城门口,另有一青年早早地立马等于城门,见二人将近,俊秀的脸上溢出笑意。
“和儿!允熙!回来了!”
“兄长!”被唤作允熙的少年勒马,急冲冲投入青年的怀抱。
少女亦下马,看着紧紧相拥的二人,素日淡然的脸上浮现一股真情实感的笑意,居然立马变得娇媚起来。
“兄长。”
“爹娘已等在家中,快随我早些去拜见!”
青年连忙引二人入城。一路上,允熙叽叽喳喳围着青年说个不停,很快就到了城中崔府。
“阿爹,阿娘!”一进正厅门,少女便不再刻意隐藏情绪,和先前清冷的模样判若两人,娇滴滴地叫着爹娘投入了他们的怀抱。
“哎呦,乖乖,一年未见,又清瘦了?”一身贵气的主母被自家姑娘撞了个满怀,怜爱地轻抚着她的发丝。
“哪有?阿娘看都没仔细看呢!”少女从母亲怀中抽身,眼睛笑成两弯弦月。
“嗯?我瞧着也是瘦了,怎么,和儿平日莫不是有刻意节食?”崔父和小儿互相简单问候了几句,朝女儿揶揄道。
“阿爹说笑了,阿姐平日吃的几乎跟我一样多了!哪里谈得上节食?”崔允熙也笑得眉眼弯弯,眉眼之间与其母颇为相似。
女子白了他一眼: “夸张了哈,你又是练功又是长个的,我哪有你一半饭量!”
一家五口其乐融融,是夜大摆接风家宴。
钟鸣鼎食,一巡酒过,席间男人们相谈甚欢,崔母也开始拉着她说些其他的事情。
“信中所提之事,和儿以为如何?”
女子正端起酒杯,闻言轻啜一口,接话道:“家世前途自然重要,但品性究竟合与不合,女儿还想亲自看看。”
崔母极温柔地笑道:“这是自然,婚嫁大事,娘亲自然希望你能琴瑟和鸣最好。正好你堂兄秉文不日将赴长安上任,你不妨随他一起去看看。不合意也无妨,毕竟还未敲定,只当游玩也未尝不可。”
“游玩?长安?娘亲,我可否一同前去呀?”崔允熙嗅到玩乐的苗头,忙不迭地问道。
崔父顺了顺自己的胡子,点头道:“去见见世面也好,这趟你就跟着一起去吧。”
崔允熙得了准,忙咧着牙笑着应下。
三日后,才归家的姐弟二人又随堂兄崔秉文,踏上了去往长安之路。
快马七日,很快便到了京都。
“京都风华,真是许久未见了啊!”刚入城门,崔允熙就迫不及待伸出双臂感叹道。
“没人不热爱这盛大的王朝,正如没人不热爱,伟大的长安!”
上方传来一声激昂的感叹,女子抬头望去,只见城墙上,一男子身形板正,身披金甲,手持银枪,好一副威风凛凛的样子。
“看,一切祥和明媚,繁华如梦!”
声音来自他身旁的另一个男子,身着青色官袍,脸上两撇小胡子平添几分老气,再加上他这幅装腔作势的模样,倒真有些文臣小老头的架势。
“越是花团锦簇,他的阴影便越是深幽难测。绚烂的大唐就像面镜子,一面歌舞升平,而另一面,鬼影幢幢。”
注意到下面有人在看,小老头朝着她微微一笑,胡子也微微一翘。
“大胆!”长枪横指,小老头胡子一抖,连忙解释道,“这可不是我说的,此乃恩师狄公语录!”
“我知道你是狄仁杰弟子,记住,以后少在本将军面前炫耀。”
狄公弟子,有意思。
女子转身欲走,而后又传来少年将军一句:“前任长安县尉武大起在家中莫明溺死,我去现场勘察过,有诸多诡异蹊跷之处。”
她闻言脚步一顿。
“怎么了,阿姐?”
女子摇摇头,牵着马向前走去。
“你若真有本事,就尽快查明真相,别让武县尉死得不明不白,这是你的职责所在,本将军也会监督于你……”身后的声音越来越远,但她知道,身后有一道视线始终跟随。
崔秉文要去国子监报到,同他告别后,二人找了个客栈住下。
简单收拾后,崔允熙敲了敲姐姐的门,话间难掩轻快:“阿姐,京都繁华,逛逛去?”
“你自己去吧,我累了。”
“好嘞!阿姐早点休息啊!”说完便一溜烟跑没影了。
听到脚步走远,房间门啪嗒而开,女子抬眼,转身离开了客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