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午后,云和大摇大摆地来到长安县廨,正好遇到行色匆匆的中郎将。二人在县廨大门处互相觑了一眼对方,一同迈进了大门。
来到庭院,只见苏无名正脸朝上,浮躺在院内池塘的水面之上。云和不禁惊呼:“哎呀!苏大人!”
中郎将听她这夸张的叫唤,瞥了她一眼,厉声喊道:“苏无名!你在干什么!”
苏无名闻言起身,自顾自地说道:“这水不深,淤泥也不多,前任县尉武大起居然溺亡于此,着实蹊跷。”复又转过身,正对二人,笑道:“我在水中试图体会他弥留之际的感觉。”
云和忍不住暗笑。中郎将不知道该说他些什么,愤愤道:“你简直就是个疯子!”
不料苏无名闻言一笑,恍然道:“中郎将还真点醒我了!武大起当时一定处于疯癫状态,否则怎么会在这里溺亡呢!”
中郎将一时无语,走到水边,伸出手,朗声道:“上来!我有要事跟你说!”
苏无名乖巧答是,搭上了中郎将的手。
云和看着他们进门,泰然自若地跟上去。
苏无名去里间更衣,留他二人在外面干瞪眼。片刻,苏无名穿戴整齐出来,见此情景,乐道:“二位贵客同时登门,有何贵干呐?”
中郎将一副“我先说”的架势,大气不喘地说道:“新娘的马车找到了,在明德门外三十五里外的村子。但村民发现马的时候,马已经死了,所以把马分来吃了。据村民说,那马身上全是汗血,似乎是累死的。”
云和闻言接话道:“这我倒是听说过,岭南有一秘药,俗称汗血粉,马食之易惊,待药效过去,便流尽红色的汗,力竭而亡,状如活活累死一般。此药发作之前难以察觉,马死后也只有汗血这一个破绽而已。”
四下无声,三人沉吟片刻,双掌一拍,同时出声:“窦玉临!”
他们立马带人赶往窦府,窦父见他们来势汹汹,不免有些惶恐。管家在窦玉临门外敲了数下,无人回应。
窦父忙解释道:“玉临近日悲伤过度,夜夜哭泣,应是睡着了。”
管家见状补充道:“早上我来过,看着公子喝了碗粥,现在可能睡......"
中郎将闻言眼中精光一闪,不等他说完,连忙打断道:“把门撞开!”
衙役听令撞开窦玉临卧室的门,就见一根白绫,正将他吊在屋子正中的房梁上。
窦家的人惊惧万分,苏无名忙吩咐将窦父扶下去,也不准老夫人进来。
中郎将打开临街的后窗,对着贴身金吾卫吩咐道:“凶手应该走了不远,郭庄,快追!”
那个唤作郭庄的金吾卫得令,立即翻身而下。
衙役将窦玉临放下来,苏无名简单地看了眼尸体,问道:“中郎将也看出他不是自杀的了?”
中郎将走过来,打量了一下尸体,道:“自缢之人,眼闭而唇开,缢在喉上,舌抵齿;缢在喉下,舌多出,而他......"
苏无名补充道:“还有手,自缢之人,应该双手紧握,而他......”中郎将循声看去,苏无名见状继续说道:“看他的样子,应该是先被掐死,后被吊起来的。”
云和离得远远的,暗自想到,这苏无名怎么好像在教徒弟一样?
中郎将看了一会儿,对身后的另一个金吾卫道:“小伍,把窦家人全部叫出来问话。”云和也索性跟着小伍出去,看死人不是她所长,看活人问话她还是在行的。
待人都到齐,中郎将摆出架势,朗声问道:“马夫何在?”
人群中一中年男子一脸惶恐,连声答在,忙站出来解释道:“套车的马可是公子自己选的!还亲自喂了!又亲自赶车送的亲!与小人无关呐!”说着说着,他腿一软,居然扑通一下跪了下去。
中郎将盯着他,眉头一挑,追问道:“这么说,你是看见什么了?”
车夫眼光躲闪,颤声答道:“那日,我和往常一样,按时去喂马,发现公子在给马喝水的桶里加东西,我也不敢多问......”
中郎将目光转向府中其他人,问道:“这几日,窦玉临有没有什么反常之处?”
管家强作镇定,沉声答道:“小姐失踪那日,他半夜才回来,还喝得大醉,还一直念叨着‘哪里出了错’......”
中郎将立马追问:“那之后呢?他可曾出过门?去过哪儿?见过哪些人?”
云和好笑地看着中郎将,怎么堂堂金吾卫中郎将,对破案之事这么有热情?
忽然注意到人群中有个容貌清丽的婢女,似乎有些欲言又止。云和缓缓走过去,柔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婢女满脸泪水,梨花带雨,怯声道:“奴婢灵儿。”
“灵儿,你跟我来。”
说罢走到一旁,灵儿怯怯地看了眼中郎将,忙抬脚跟过去。
云和低声问道:“灵儿,你知道什么事情?请告诉我,我们一定会帮窦玉临找到凶手的。”
灵儿听后眼泪止不住地滚滚落下,云和抽出手帕,替她细细擦拭。
“公子,公子一定是被阴十郎害死的!”灵儿擦了擦眼泪,继而坚定道:“公子早知宋柴是赌徒,不想小姐往火坑里跳,怎奈小姐坚持履行婚约,无奈之下,公子打听到鬼市有个叫阴十郎的无所不能,便携重金前往求助。可这个阴十郎收了钱,却......”
云和见她泣不成声,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背以示安慰。
转而和远处的苏无名对视一眼。鬼市,阴十郎,看来背后之事着实不简单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