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被一种忽明忽暗,仿佛带着神秘节奏的亮光所包围。光亮既不刺眼也不昏暗,恰到好处地营造出一种朦胧而迷离的氛围。亓霁身处人群之中,在这样的光线中缓缓前进。周围人面目模糊不清,仿佛是由雾气或是光影构成,无法辨认出任何具体的特征。每个人的轮廓都柔和地融入周围的环境中,彼此间保持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默契与和谐。
人群向着远方那一道冲天而起的光柱行进。光柱矗立在尽头,散发着温暖而诱人的光芒,像是某种未知的召唤,引领着所有人缓慢而坚定地前行。亓霁默默跟着人群缓缓向前,看到前方有一个熟悉的身影。
“芬南塔金!芬南塔金!”
她大声呼唤着。然而,无论她如何呼喊,芬南塔金似乎听不到她的声音,并未回头。芬南塔金向着光柱的方向径直走去,直至身躯被光芒完全吞噬。
从梦中惊醒时,亓霁一身冷汗。如今的她已不再梦见海,但诸如此类的可怕梦境却频繁出现。那一个个被璀璨光辉吞噬的鲜活灵魂,仿佛刻入她的脑子里,令她无法放松精神。
旭日初升,阳台几声鸟鸣唤醒了这个崭新的早晨。
亓霁的手机彻底坏了。实际上,她回到家第一件事便是掏出手机,试了好几次都开不了机。起初她以为是没电导致无法开机,结果通电后手机仍旧没反应。这天,亓霁爸爸休假在家,亓霁无奈地将手机交还给爸爸。
“奇了,”亓霁爸爸在灯下捧着拆开的手机说,“难怪开不了机,里面怎么腐蚀得那么厉害……”
“这手机用不了了?”亓霁紧张地问。
“都这样了肯定用不了。算了,等下个月发奖金了我给你重新买个……”
“你要不要先用我的,”亓霁妈妈端着菜走过来说,“你要在学校吃中饭,还是用手机方便。”
其实,亓霁想自己买,但又怕说不清自己钱哪来的,想想只得作罢。她也没啥方法自己修,她的法力连妖怪的躯体都能修复,但对电子产品束手无策。
“唉,好麻烦,”亓霁懊恼道,“早知道寒假我去兼职……”
“那不行,耽误学习,”亓霁爸爸三两下将手机重新组装好,放入他的工具包里说,“我们家是不富,但也不至于要你牺牲学业去赚钱。”
“家里到你这辈都没几个孩子了,”亓霁妈妈说着将早餐端上桌,“我们连亲戚也没几个……唉,但愿神明保佑。先吃饭吧。”
“神明保佑不了凡人的,”亓霁没好气地说,“再说,神明自顾不暇,哪会管我们家的事。”
“小孩子话,举头三尺有神灵,不好乱说的。”
“相信神明不如相信我,”亓霁分别看了看父母,“等我将来赚钱了,咱家就换套大房子。哦,我还要书房,还要一大储藏室,我要……”
“想得挺美,又是书房又是储藏室,大房子很贵的,”妈妈给亓霁夹菜说,“再说,等你以后嫁出去了我们也不需要那么多房间……”
“我为什么要嫁出去?”亓霁郁闷道,“我不能在家吗?何况,我嫁出去了,你们怎么办?”
“哪能不结婚呀,不结婚你在家当老姑娘吗?不生孩子我们都死了以后你一个人怎么办?”
这个亓霁确实没想那么多。她现在每多活一天都相当满意,哪里会去想这些听起来就很遥远的事。
春天雨落淅淅沥沥,亓霁也跟着小病一场,再回到学校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这日学校午饭时间,亓霁吃完饭回到教室,刚坐下就听见有人叫她。
“亓霁,你报名吗?”
“啊?”
捏着上午课堂下发的试卷,满面愁云的亓霁抬起头望着一脸严肃的贾嘉睿,他的眼镜镜片好像又厚了些。
“报什么?”
“征文活动啊,上次跟你说过的。”
“什么征文?”
记得住是不可能的。这会儿亓霁手里拿着自己写过的试卷都看得眼晕,心想这真的是我自己写出来的吗?至于其他事情,她早就忘得一干二净。如今她望着身边的同学都有些懵,班里同学的名字她都记不住几个。
“鲁应轩转学以后我们班缺文章写得好的笔杆子,你上回考试作文分数年级第一,我们班就靠你了!”
“鲁应轩……是谁?”
未等亓霁想明白,贾嘉睿显出一脸困惑,瞪着亓霁张开嘴。
“不是吧大姐,你请几天病假就糊涂了吗?”
“呃……我……我烧高了,”亓霁忙扶额,心想自己怕不是脑子出问题了,“还没恢复,呵呵。那个,征文活动我不参加,不好意思。”
贾嘉睿神情懊恼地走开,亓霁后座的男生则拍了拍她的肩膀。
“亓霁,你还记得我吗?孙甘群。”
亓霁回头望向一额头痘的长脸男生,思考之余呆愣地眨眨眼,男生立即露出一脸尴尬的笑容。
“你……喜欢用文言文写对吗?要不这次征文还是你报名吧。”亓霁叹道。
“我报了,可贾嘉睿说我写的不符合要求,”孙甘群摇摇头,“这回的征文活动是校学生会组织的,前三名还要拿去市里参赛,而且限制现代文体。”
“我写也容易带古白话文……唉,没关系的,你交一篇呗。对了,你之前跟其他同学报的那些补习班有用吗?”
“不知道,我感觉一般,而且贵。你想参加?”
“我……”
钱是一方面,主要亓霁现在没时间。分神的事情太多,她晚上现在连做梦都在发愁。
“亓霁,要不要吃排糕。”
梁昕甜像是刚跑步回来,脸上还挂着汗,双颊红扑扑的。她递给亓霁一个纸包,亓霁接过来打开见是一块方形绿色糕点,好奇心发作随即咬了口。
“唔,这是……”
“怎么样,精神有没有好一点。”
“我……”
亓霁望着笑眯眯的梁昕甜,微微皱眉。
“……我想起来了,鲁应轩,冼悦……还有,吴奕薇。吴奕薇呢?”
“你们在吃什么?”
一手抱着资料的林诗语大步走过来,一把夺过亓霁手里剩余的糕点一口吃掉。三人于是惊讶地瞪着她。
“喂,你饿急了吗?”梁昕甜激动地说,“这是我专门留给亓霁的。”
“嗯,味道还行,”林诗语边咀嚼边说,“少放点糖吧,吃着嗓子里怪齁的。”
“你不是去学生会开会吗?”孙甘群插话道,“这么快开完了?”
“开完啦,我还没吃午饭呢。”
“哎,我听说了,”孙甘群说着扶了扶眼镜,“高年级有外校学生来插班,是不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人家是别市转来的高材生,还不确定什么时候来而已。”
林诗语的座位就在亓霁右侧,吃完糕点的她走回自己座位拿水喝。
“是不是为了升学率挖来的?”孙甘群露出一脸八卦的神情,“到底什么厉害角色,能来我们学校插班。”
“不知道,但肯定很牛,不然怎么可能同意转进来。谁不知道我们学校几乎不收插班生,何况是高年级转学过来。”
“是不是领导亲戚?”
“不知道,想知道你自己去打听。”
“你不是去开会吗?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拜托,我才刚当班长,第一次去开会。再说了,学生会那帮人我都不熟,人家高年级的对我们都不爱搭理,我们这些低年级学生发言机会都没。”
“你得给我们班争气啊!”
“那这个班长你来当,你去争气!”
眼前同学聊得热火朝天,亓霁则出神地望向窗外。蓝天如洗,深邃而广阔,白云朵朵,轻盈飘逸,如同天空中的梦。微风拂过,仿佛能吹散所有的烦恼与忧愁,只留下心灵的平静与安宁。
翌日,学校安排参观远郊的一家博物馆。一下大巴,亓霁就看到一个正对着车门立着,身躯佝偻,形状细长扁平的魔物,瞪着一只红眼盯着周围过往的人。学生们并未察觉,亓霁亦装作没看到。在亓霁经过魔物身边时,魔物抖动着红眼片刻后化作青烟消散。
午饭时间,亓霁选了个安静的角落,坐在一个叶片有些蔫的小花坛旁吃自带的面包。不知何时,灌木丛落了只古怪的黄腹红眼雀。
“大……小姐……”
亓霁偏过头望了眼这只嘶哑着嗓子,同她磕磕巴巴说起话的雀鸟,没搭话,转头继续吃手里的面包。
“大……小姐……”
雀鸟扑腾翅膀不时上蹿下跳,看上去就像在灌木丛里跳舞,实则是被困住。亓霁望着它狼狈的模样不觉好笑,伸手将雀鸟带出来放在自己身边。
“亏得你找到这儿,”亓霁趁喝水的空隙低声说了句,“交达隆加的下属?”
“待……加……传……咔咔……”
雀鸟似乎说话困难,急得连咳几声。
“出什么事了吗?”
说话间,亓霁伸出一指点了点雀鸟的喙。雀鸟叽喳两声,便又能开口说话。
“大小姐,这里危险。”
雀鸟歪歪头,一副无辜又弱小的姿态。亓霁一面嘴里嚼着面包,一面用嫌弃的眼神瞪着它。
“为什么?说说理由。”
“有神明,神明的地方。”
“唔?这里是凡人居住的城市,如果是神明的地盘,你这小魔头又是怎么出现在这里?”
“大神明的势力范围,很大,我力量弱,漏过来。大小姐,这里有神明的奴仆。”
“你指这些人类学生吗?”
“还有巫师,他们追踪你,标记你,他们会在监视下除掉你。”
“是吗?所以交达隆加派你来保护我?”
亓霁笑笑,掰了一小块面包给雀鸟,雀鸟赶忙啄食几口。
“我倒没感觉有什么异常。你能看出我周围哪些是神明奴仆吗?还有巫师,你认得出来?”
“这里空气污浊,有东西遮挡了我的眼睛。”
“小东西,如果我跟他们打起来,是不是还得保护你呀?”
“如果我的眼睛看到你在危险中,就会有更多的同伴被传送到人间。”
听到雀鸟这么说,亓霁脸色立即冷下来。她把最后一点面包吃完,之后拍拍手起身。
“你回去吧,现在立刻马上,”亓霁说着弯腰戳了戳雀鸟胸前略有些散开的黄毛,“你告诉他们,我在这里呆不了多久,很快会回去。”
待返程至校门口时,已是黄昏日落。亓霁下了大巴就立马远离其他学生,独自步行回家。当她穿过大马路走入小路时,一道术墙截住了她前方的路。
“巫术?”
亓霁将手一点,术墙即破。一张大网从天而降,法术织成的网将亓霁困住,网绳闪得亓霁睁不开眼睛。
“抓到你了,亲爱的。”
亓霁猛地睁眼后坐起来,身上起了一层薄汗,精神紧绷的她只是做了一个梦。
都同大选后,及卡瓦家族的别墅举办了一场庆祝聚会。及卡瓦家族的别墅宛如一颗颇具历史沉淀的古老宝珠,镶嵌在四季常青,葱葱郁郁的园林之中。这栋坐落于都同尔罗伯特纳郊区,历经数百年,散发着浓郁贵族风范的建筑,四周被绿篱与繁花环绕。覆盖着深色琉璃瓦的屋顶在阳光下闪耀着迷人的光泽,宽敞的落地窗镶嵌在墙壁上,窗棂上雕刻着繁复的花纹。别墅宽敞的大厅里悬挂着华丽的吊灯,地面上铺着柔软的羊绒地毯。内里的家居陈设大多由名贵木材打造,雕刻精美,线条流畅。
心情郁闷的伯科端着杯葡萄酒,倚在角落里装模作样地向经过身边的巫师致意。他一票之差落选,情绪格外低落。旺斯特风风火火地赶到聚会,立马凑上来跟他打招呼。
“费尔娜怎么样了?”伯科皱眉低声问。
“还好,我已经安顿好她,”旺斯特说着让立在一旁的精灵侍者也给他送了杯酒,“她……已经不哭了。”
“我太宠她,她是有点娇气。”
“没事,只要项目成功,她肯定会高兴起来。”
说话间,几个巫师熙熙攘攘地从身边经过,往大厅另一头走去。
“居然是希克利·杜沃,杜沃家族的女巫。”伯科惊讶地望着方才从他们身边经过,人堆里一个披着褐色斗篷的长发女巫。
“看来涌四州不太平,她也躲到都同来了,”旺斯特说着自顾自喝了口酒,“这酒不错,及卡瓦果然是行家。”
“肯定是伊格佛拉斯安排的,看来老席卡有点能耐,估计他想给儿子弄个席位。”
“难说,妖魔的军队已经驻扎在涌四州,墨雅不也往加坎迪瓦奈逃吗。达渥罗天正在准备,相信加坎迪瓦奈那边很快就会答复我们。”
“事情没那么简单。我父亲曾说,巫师如今的地位是付出极大代价才争取来的,神明未必会一直眷顾我们。相比之下,妖魔才更接近神明。”
“神明不会抛弃巫师。就像及卡瓦先生,他们家族的巫师慷慨仁善,就连亚素神也给予过他们不少恩惠。卢哈达兰时期,他的祖先还侍奉过神女莎列菲,莎列菲手持的长鞭就是及卡瓦供奉的。”
“但愿我的担心是多余的。旺斯特,我认为都同必须加紧支援加坎迪瓦奈,不能过于信任苏拉尼克。他的保证全是大话,他太自大才会让灵者趁虚而入,波法拿摩到现在还没恢复。马林特朗已经求援……”
“卡恩素特先生。”
一个头发灰白的云州巫师凑过来敬酒。他灰白的眉毛下是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望着伯科讨好般地微笑。
“丰先生。”
伯科忙向这位个子比自己矮一头,满面笑意的巫师颔首致意。
“很遗憾,本以为这次……”
“是我有负众望……”
“您不必沮丧,您还很年轻,相信十年后下一次大选您就能当选。请相信,我们运成还会继续支持您。运到则事成,您千万不可气馁。”
丰先生敬完伯科与旺斯特后,继续向着其他巫师走去。旺斯特脸上露出些许疑惑。
“刚才那个……难道是运成制药的丰南霆?”
“是的,老家伙活了两百多岁还这么意气风发,”伯科说着招手,重新要来一杯酒,“到底是研究药的,能搞到不一般的东西。”
“您真的以为是靠药物吗?”旺斯特压低声音说,“他们家族女婴都失踪了……据说息阿那安家族也试过,可不知为什么不奏效。”
“说明方法不对。可恶,戴家怎么自己不来,为了避嫌吗?”
“雷瓦拿·赫呈邀请过戴氏,但戴氏推说云州那边有重要会议来不了,”旺斯特嘲讽地笑了笑,“戴氏出了名的怕事,一点风吹草动就躲。您见过赫呈先生吗?我父亲与赫呈先生关系不错,罗德波弗曼公司也一直致力于研究巫师血统,赫弛瑞乌的萨尔玛菲家族那些成果大多被他收藏了。”
“最后一个萨尔玛菲不是一百年前就死在牢里了吗?听我母亲说,当年他们被斯穆拉雅巫师在加坎迪瓦奈抓住,随后斯穆拉雅不仅查封了萨尔玛菲家族的研究成果,还把他们一个个都送进大牢。”
“没错,”旺斯特狡黠地笑了笑,“但同哈撒布瓦·赫呈拥有敏锐的知觉与超前的意识,在萨尔玛菲家族的成果被彻底毁掉前将其抢救出来,带到了都同。”
“同哈撒布瓦不就是雷瓦拿的父亲吗?原来如此,难怪菲拉因格注资罗德波弗曼。”
“不过,雷瓦拿是个两面三刀的家伙,他一头巴结戴氏,另一边试图结交钱氏。”
“息阿那安先生一直不喜欢与钱氏打交道,说那个家族太古板,过去还跟斯穆拉雅家族走得很近,”伯科说着露出一脸不屑,“我讨厌云州巫师就是因为钱氏。”
“连隆氏都压不住的钱氏,根本不会乖乖跟我们合作,”旺斯特也露出鄙夷的神色,“我父亲也吃了闭门羹。”
“钱氏跟斯穆拉雅一样,他们看不起我们,傲慢,自以为是,”伯科若有所思地说,“放心,他们会知道真正能掌控未来的到底是谁。”
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突然响起,紧接着人群里爆发出惊恐的尖叫。场面顿时陷入混乱,未等伯科反应过来,一道刺眼闪光后他便失去了知觉。
赫弛瑞乌天空乌云密布,Livin一行人在申洛弗苏塔城与罗曼威吉两兄弟分道扬镳。巴霍斯带着Livin、霍克与雷去往贝萨格公馆。
“贝萨格公馆,如今赫弛瑞乌真正的心脏,”巴霍斯面色肃穆,抬头望着这栋看似不起眼的古旧建筑,“无数人的生死在这里决定。”
“不就是个贵族的休闲场所,”霍克不以为然地说,“哥斯塔内耶当初就该把这里拆了。”
“霍克,Livin,你们先去大厅,看看他们在搞什么。要小心,”巴霍斯说着冲雷招招手,示意跟着他往更高的楼层走,“我们稍后过去。”
大厅里聚集着上百名巫师,赫弛瑞乌与重朗的巫师正举办一场仪式。台上立着个身披银色斗篷,头戴玉色发冠的老巫师,对着一个魔法道具口中念念有词。
“……有道,中垣帝星加会众吉星,行火而生……雷门空,地门开,天罡镇妖魔,众神退位……”
“他在说什么?”
重朗巫师说的官话,霍克自然听不懂。Livin仿佛能听懂,又好像听不懂,不知道高台之上的巫师究竟在说什么。
“小心!”
不知谁高喊一声,天花板突然发出爆裂声,之后洒下密集如雨点,形似铁花般的魔法光点。场地内的巫师纷纷忙着施展各种防护魔法,来不及抵挡的巫师则像被那奇怪光点附身一样,身体从四肢开始慢慢燃烧起来。人群乱作一团,混乱中,霍克试图抵挡不断追赶他的几个光点。Livin立在窗边的一个矮桌上,快速推出一个水魔法,场地内四处乱窜的光点与他的魔法结合在一起,混合成云团一样的魔法团缓缓盘旋在天花板上。
这会儿就连Livin自己都惊讶地瞪着天花板上忽明忽暗的魔法团,实际上,连他自己也不清楚那究竟是什么魔法,他只是本能地施术抵挡。左侧出现闪电般的红光,红光快速掠过场地,将一名看上去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子击倒,男子顿时血流如注。
一个黄发瘦高女子冲上前去。她的头发用编织绳束成辫子盘在脑后,穿着身褐色紧身衣,腰间束着花色皮腰带。
“肯哈瓦的巫师,”霍克惊讶道,“他们竟然逃了出来!我之前听说他们因背叛化统正天,艾摄堡被摧毁……”
“霍克!”
Livin大喊一声,回身帮霍克挡住一道不知哪放出来的黑色恶咒。黄发女子此时已经来到场地中央,抱起那名浑身是血的男子。
“热卡,热卡……”
黄发女巫托起已经昏迷的男巫,一面施咒为他治伤,一面放出法阵保护自己。
“热莲娜……”
霍克奋不顾身般冲上去,Livin见状也忙跟上。霍克刚跑到女子跟前,就被她迎面狠揍一拳,当即鼻血直出。
“……听我说……”霍克捂住鼻子,委屈极了,“……我不是……”
“小偷,把宝物还给我。”
黄发的热莲娜说着蹩脚的介系语,愤怒地瞪着霍克。她也在流血,额上斑驳的血迹看着触目惊心。
“那个……你知道……”霍克施术止血后说,“……我那时……”
“霍克,小心!”
Livin话音刚落,一道光柱擦过霍克头顶。随后,白光崩裂,变形成巨大的网状法阵。场地内来不及逃走的巫师被法阵困在了大厅里,他们纷纷抬头望着盘旋在天花上的魔法云团渐渐崩解,被一个立在Livin左前方,披着深蓝色斗篷的巫师缓缓收进他的一个羊皮口袋里。深蓝色斗篷的巫师扎上口袋后便回头望向Livin。
“先灵保佑,生生不息!瓦拉蒙那皮雅的哺育,韦兹瓦鲁山的庇佑,生灵永不断绝,”蓝斗篷巫师是个褐发蓝眼的中年男子,他惊讶地瞪大眼睛望着Livin,“朋友,我们是奎布哈家族,如芙勒需要支援。”
对方口中说着古老口音的希拿语,Livin随即停下防御动作愣在原地。巴霍斯突然出现,冲过来挡在Livin前面,与那男子用希拿语对话。
“森塔,为什么这么做?”
“夺回属于我们的东西,”男子怒声道,“赫弛瑞乌与都同为伍,维辛夫贪婪狡诈,这是对里萨勒瑞的背叛!卢哈达兰已死,化统正天即将沦为都同的附庸,我们当然要反抗!”
“可这么做无异于自相残杀……我们的誓约,你还记得阿玛鲁帕的誓约吗!”
“巴霍斯,我们的父辈死后,阿玛鲁帕还有力量吗!”
红光再度袭来,巴霍斯放出护卫咒,众人也跟着各自施术防御。重朗的巫师已经在护送下逃走,离开前还不时回头望望Livin这边。一个灰袍巫师缓步走过来,面部表情紧绷的他不时瞥向一旁的Livin。
“比洛乌……”
巴霍斯上前抵挡灰袍巫师的咒语,一己之力抗住了对方甩过来的恶咒。
“叛徒,你还敢回来?”
比洛乌眼神冰冷地望向巴霍斯。他对待巴霍斯的态度冷漠而不屑,立在台上居高临下地瞪着巴霍斯。
“想不到你真的来了,”巴霍斯冷笑道,“当初玛尼卡的葬礼你都没去,居然屈尊来这里。”
比洛乌沉默着抬起双手施展修复的魔法,大厅里先前被破坏的物件逐渐变回原本的样子。紧接着,比洛乌与蓝斗篷巫师互斗起来,热莲娜则带着浑身血迹的热卡施术逃走。
大厅里正打得不可开交之时,雷不知什么时候溜了进来,一把拉住情绪紧张的Livin。
“通道开了,”雷眼里满是骄傲地笑着,“我的功劳!”
“Livin,你跟霍克带上这个小朋友先撤,”巴霍斯皱眉道,“他们转移了,你们去瑟里布伦……”
“可是……”
“瑟里布伦森林里有我们的接应点。不用管这里的事,快走!”
击退蓝斗篷巫师后,比洛乌回手对着他们就是一道恶咒。Livin挺身而出施术回挡,比洛乌望着Livin先是一愣,之后迅速回击。巨大的法力场在场内回旋,魔法似粉尘般迅速飘散开来,霍克连连施术为雷遮挡。
“蓝白星光,”比洛乌停下攻击,脸上显出疑色,“你是赫弛瑞乌巫师?”
“快走!”
眼看比洛乌在自己身后放出一个逐渐变红的菱形法阵,Livin忙对身后众人喝道。
“你令我想起一位故人,”比洛乌身后的法阵发出的阵阵烟雾越来越黑,“他的偏执与固执让赫弛瑞乌一步步堕入黑暗,我们的辉煌终究是逝去了。”
“比洛乌,如果你让赫弛瑞乌变成死地,你就是罪人!”
巴霍斯上前与比洛乌打斗,霍克则拉住了Livin。
“我们走吧,巴霍斯论辈分是比洛乌的外孙,”霍克语气急切,拽住想要去帮巴霍斯的Livin说,“同族打起来不会有太大伤亡。费尔娜的母亲玛尼卡就是比洛乌的小女儿,他们都是亲戚……”
从公馆出来后,申洛弗苏塔城已紧急封城,一行人好不容易才逃离申洛弗苏塔城。霍克带着他们驱车前往瑟里布伦。瑟里布伦街道空无一人,镇子笼罩在一股奇异的光芒中。一行人朝森林方向走去,前方不时飘过来一些细碎的魔法微尘。
“小时候我在这里呆过,”Livin望着魔法微尘喃喃道,“这些光尘是什么魔法,我完全不记得了。”
“我只知道是森林里飘出来的,”霍克点了根烟,有些惆怅地望着森林,“自从怀里格兰杉林被毁后,这里就变成了这样。”
“这镇子里怎么没人?”雷有些害怕地说。
“都迁走了,”霍克揉了揉雷的脑袋说,“这里现在属于苏本家族。”
“什么?”
Livin震惊地望着霍克,霍克倒是一脸坦然。
“你不知道?”霍克说着往前走了两步,“当然,苏本家的人不怎么来这里,他们忙着在都同跟菲拉因格巫师抢席位。”
他们继续往森林方向走,直到来到一个标记着符号的树桩前。霍克徒手划起法阵,划了两次都没成功。Livin偏过头望向森林深处,模糊看到前方有一只比成年男子还高的灰鹿,眨眼又消失了。
“小心!”
霍克突然拽住Livin,之后他们被一个突然出现的黑洞吸了进去,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
“我说,你们怎么不联系我?”
马修冲霍克扑过来,一把抱住霍克,霍克则奋力将他推开。
“你干什么!”霍克激动地望着马修,“这里是哪?”
“伊马他。雷修复了通道,我才能带你们过来。”
Livin正仰头望天,之后伸手指向前方一栋高大建筑,上面飘扬着的旗帜是阿尔莫内军的。
“马修,你疯了吗,你想让我们……”霍克情绪愈加激动。
“别激动,别激动,听我说,”马修龇牙咧嘴地笑着说,“之前我送莱伯托尔斯回祖哈塔如,然后就以闪电般的速度来解救你们。你们真混进了赫弛瑞乌……”
“你最好解释清楚,”霍克怒火冲天,“你要把我们送去阿尔莫内领赏吗?”
街道上不见阿尔莫内军的人,马修带着他们穿过两条街后躲入一间不起眼的民宅。房子内部的墙皮都剥落了,古朴的实木家具摆放整洁,窗台上有一篮仿真绢花,老式的灶台上烧着壶水。
“这房子是我姨妈的,”马修关上门后说,“她去世以后,这里就变成了我藏东西的地方。别嫌弃,伊马他不比赫弛瑞乌,相比之下这里的巫师更像普通人。”
“藏东西?是藏女人吧,”霍克没好气地说,“伊马他的女人确实漂亮。”
“我这里现在可没有……”
“所以我们就留罗曼威吉在赫弛瑞乌吗?罗曼威吉可没多少战斗力,靠巴霍斯也……”雷激动地插话道。
“巴霍斯毕竟也是维辛夫家族的后代,比洛乌杀不死他。再说,相同血脉的巫师严重互斗会损害家族的气运,维辛夫家族也就那样了,”马修说着挥手将煮好的茶端上桌,“阿尔莫内军主力已经离开伊马他,进驻赫弛瑞乌只是时间问题。”
“什么?”霍克情绪激动,“为什么?”
“伯科落选了,而且死了,”马修脸上的笑容消失,“他一票之差没选上,还在及卡瓦家的宴会上遇刺身亡……别这样瞪着我,这件事跟鲁亥夫拉姆没关系。现在都怀疑是如芙勒巫师,可你也知道如芙勒那帮老家伙既怂又穷。反正不管是谁干的,洛伊都会接管赫弛瑞乌。你们听说了吗,所朗尼加那边出事了,那一带已经被妖族控制……”
“妖族?”霍克纳闷道,“妖族怎么可能直接出现在所朗尼加?昶岛呢,昶岛可是观星台!”
“从奥王尼加过来的,昶岛当然也有妖族。更邪门的是,涌四州居然直接投降!”
“这不可能……”
“就现在这个情况,没什么不可能的,”马修正色道,“封闭的临皮地被打开了。”
众人即刻静默。马修给大家弄了点吃的,雷边吃三明治边不时扫视几个表情严肃的成年人,之后困惑地开口。
“临皮地是什么?”
“用介系语说是‘洁净海域’。临皮地是伊马他的叫法,加坎迪瓦奈的称呼是重海,云州巫师叫那个地方涣王国。”马修解释道。
“也是巫师国吗?我怎么没听过。”
“不,不是,更像管巫师国的……部门。神明的把戏,很多年前破败了,一直被封印住。”
“重海?传说中的寂静水域?”霍克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情,“那不是传说吗!真有这个地方?我一直以为是编的。”
“当然,不然你以为妖族为什么能突然出现在昶岛。伊马他叫那个地方临皮地,意思就是枢纽。”
“完蛋,这局面……哎,我还想去找热莲娜。活着真难,我只有一条命,但愿不会太快被妖怪吃掉,”霍克点了支烟,望着窗外飘扬的阿尔莫内军旗帜沉默片刻后继续说,“我敢说,就那个什么海那头,肯定有古怪的东西。”
“当然!我这次跟莱伯托尔斯在奥王尼加还亲眼见到了灭世灾星。”
“嗯?灾星?什么东西?”
“你们可能不知道,就是……古预言里的那个,什么坠落的光,现在她是妖王的老婆。莱伯托尔斯就是被她打伤,差点丧命。好在我机灵,反应快,及时救了他。”
“你说的,是不是……灵者?”
先前一直沉默着的Livin面露疑惑。当听到Livin用官话说出“灵者”这个词时,马修脸上也跟着露出困惑的神情。
“灵者?我不确定,但可能……我们说的是同一个东西,只是称呼不一样。如果我们中有人能混进去看看情况就好了。”
“哈哈,如果真是那个东西,我们这儿有个熟悉她的家伙。”霍克脸上裂开了幸灾乐祸般的笑容。
“真的吗?”震惊之余,马修扫了眼一旁面露尴尬的Livin,“Livin,是你吗?”
“Livin,你去探探,”霍克兴奋地怂恿道,“全靠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