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调色盘般绚烂的天空布满释放金光的密云。一个被夕阳染成橘黄色的傍晚,穿着白T恤和灰色长裤的小女孩独自一人在葱郁的山边草丛中穿梭。她不时拨开草丛,仔细搜寻着什么。不久,她找到了一朵白色野花,将它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仿若获得了世间最宝贵的宝藏。小女孩即刻兴奋地转身,踏上归家的路途。
那条熟悉的弯曲小径在夕阳的余晖下显得格外温馨而遥远。亓霁试图跟随并追上那个小小的身影,却发现自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所束缚,无法向前迈出一步。她焦急地望着小女孩渐行渐远的背影,心中充满了不舍。
身后的天空突然绽放出前所未有的五彩光芒。云层仿佛被无形之手轻轻撕开,露出一条宽阔而耀眼的金光大道。这条路笔直地通向未知的远方,既神秘又充满诱惑。亓霁发现自己不由自主地被这股力量牵引,尽管心中对家的思念如同潮水般汹涌,她却无法回头,只能在那迷幻而壮丽的光芒中向着天际缓缓前行。
一阵剧烈咳嗽令亓霁醒来。自打去过珈岚高原,亓霁只要一受凉就会咳嗽。她白天不大咳,都是夜里咳得厉害。刚立冬,她的咳嗽便又犯了,窝在昶岛奚家宅邸半个月不敢出门。
“姐姐,你醒了。”
“我喝点水。”
已改名为冷羽冰的羽过来照顾亓霁。亓霁起初以为她只是法力强了些,但也感觉到她已成长得与先前不太一样,冷羽冰不似亓霁初见时那样孱弱,反倒显出些许威压。
被冷羽冰扶着坐起来,亓霁又接过冷羽冰递过来的茶杯喝了点水。她刚一放下杯子,冷羽冰立即扑到她怀里,动作仿若一只撒娇的小白猫。
“姐姐,艾冰在厨房给你温药,是霍麻谷那边刚送来的新药。”
“嗯,凡德去过霍麻谷后,他们便改了先前的方子。”
“姐姐,”冷羽冰抬头望着亓霁,眼中满是温柔,“你等等,我去给你拿吃的。”
“好,谢谢。”
片刻后,冷羽冰端着热气腾腾的食物回来了。一同进来的还有已改名冷艾冰的雾冰。俩人现在都换上了冷家的白袍,住在昶岛修行。
“姐姐,冥昨晚上来过,他们没告诉你吧。”
冷艾冰给亓霁摆上碗筷,又盛上碗白粥。亓霁一看端上来的几碟菜,脸上露出惊讶的神情。
“熘肝尖?昶岛现在能送鲜肉进来?是伍利克回来了?”
“嗯,他到处找人学说官话呢,院子里其他姐姐看到他就躲。”冷羽冰在亓霁身边坐下后说。
“冒失鬼一个。冥来过说什么了吗?”
“狐妖跟奚家巫师吵起来,”冷艾冰迟疑片刻后说,“你睡了,就没叫你。奚永式警告冥不可逾距,说你的命象本就凶险,若再出现妖怪娶灵者,那是让更多的生灵跟着陪葬。冥没说什么,可他身边的狐妖差点刀就砍到奚永式。他们在门外吵了一阵,冥就走了。”
“估计是去前线了。重朗巫师不好对付,显之索那边压力也很大,唉……”
“姐姐,我不想在冷家,我想跟着你。”冷羽冰扯了扯亓霁的衣角,委屈地望着亓霁。
“怎么了?我到处走动,让你在冷家是希望你能安定些。”
“冷家姨娘人挺好的,可她爸爸老是说你坏话,说你犯邪吟还妨夫,嫁谁谁死。”
“哈哈,我不结婚不就没事了吗。这些都是小事,你就住那吧。冷家是冰系法师,他们那套方法对你跟艾冰的修行有帮助。”
重朗国笼罩在一片前所未有的阴霾之下。战争的阴影如同冬日里厚重的云层,将这片土地紧紧包裹。入冬以来,风雪连绵不绝。伴随着刺骨的寒风,雪花如同锋利的刀片,无情切割着每一寸土地,将重朗装扮成银装素裹的坟场。
在这片被战争与严寒双重折磨的土地上,物资匮乏,民众们四处逃散,寻找能够暂时躲避战火与严寒的避风港。断壁残垣和烧焦的树木诉说着巫师城镇过往的辉煌与如今的凄凉,空气中弥漫着浓厚的刺鼻烟尘与死亡的气息。
天际被一抹不祥的阴云笼罩,重朗边境一场大战即将拉开序幕。魔族豢养的巨型有翼兽如同自地狱归来的梦魇,振翅高飞,遮蔽半边天空。这些巨兽双眼闪烁着嗜血的红光,巨大的身躯上覆盖着坚硬的鳞片,每一次拍动翅膀都伴随着震耳欲聋的轰鸣,仿佛要将这方天地撕裂。
巫师们的斗篷在狂风中翻飞,几个大巫师手中的法杖光芒闪烁,簌簌布下结界企图阻挡有翼兽的侵袭。一位身披神秘黑袍的巫师缓缓举起他那镶嵌着奇异符文的法杖,低吟着古老而晦涩的咒语,周身环绕着淡淡的蓝光。随着咒语最后一个音节的落下,一阵震耳欲聋的轰鸣自天际传来,云层被撕裂开一道巨大的口子,光芒四射之中,一群身披银甲、羽翼如夜空般深邃的弯喙黑羽鹰腾空而出,它们的双眼闪烁着冰冷的寒光,每一次振翅都伴随着凛冽的风声。银甲在黑羽鹰身上闪烁,与妖魔的邪恶之气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幅惊心动魄的画面。空气中弥漫着浓厚的血腥与魔法的气息,天空仿佛被染成了暗红色。
随着黑羽鹰与妖魔巨兽的战斗愈演愈烈,巫师手指轻弹,数个古老而强大的法器应声而动。它们在空中划出一道道轨迹,围绕着巫师形成一个个复杂而精妙的防御法阵。在巫师的操控下,它们开始缓缓运转,释放出阵阵强大的能量波动,与天空中的战斗相呼应。紧接着雷声隆隆,巫师借助法器引动天地元气,数道耀眼的光芒从法器之中激射而出直冲云霄,与天空中的乌云相接。霎时间,整个天空仿佛被撕裂开来,一道道粗大的雷电如同巨龙般咆哮着从天而降,让妖魔们发出凄厉的哀嚎。空气中弥漫着浓厚的烧焦味和妖魔的哀嚎声。此刻,生命如同草芥,灵魂瞬间消逝化为尘埃。
妖魔的咆哮声与巫师们的咒语声交织在一起,回荡在重朗边境的战场上。他们的每次交锋都伴随着巨大的能量波动。巫师们施展出浑身解数,从古老的咒语到创新的魔法阵,他们不惜一切代价,只为阻挡那如潮水般涌来的妖族与魔族联军。
随着时间的推移,战斗愈发惨烈。巫师们的魔法能量逐渐枯竭,而妖族与魔族的攻势却愈发猛烈。地面上,妖族与魔族的战士们手持锋利的兵刃,身披坚硬的铠甲,双方陷入了激烈的近身搏斗。随着一声巨兽震耳欲聋的咆哮,巫师结界如同脆弱的玻璃般碎裂,光芒四溅。最终,巫师军队退守至重朗北洛江对岸。
大战的余波并未随着巫师撤退而平息。天地之间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所牵引,引发了前所未有的海啸。海啸的力量超乎想象,海啸如同巨兽般咆哮着冲向海岸,瞬间淹没了大片区域。海浪如同死神的使者,无情地吞噬一切。
霞光初绽之时,李凡德由魔界茜崖返回昶岛,为久病的亓霁检查身体。
“你太累了,天癸不足,要多休息。”
“我也不想,出了那么大的事——你看我额头都急出痘了。显之索偶尔才传回一点消息,他现在也学着交达隆加隐瞒事情。”
“奚永式不是说了,最近的星象本就预示着会发生海啸,并非因为妖魔与巫师之间的战争,”李凡德说着合上她的药箱,“你的旧伤最近发作过吗?霍麻谷那边给你用的药有效吗?”
“没事,估计是药起作用了,”亓霁靠在椅子上,有气无力地说,“只是偶尔胸闷。也未必是因为那个伤,最近糟心事太多,我睡不踏实。不管怎么说,重朗那场大战无疑升级了海啸的级别。重朗连接着普通人的地区,北洛江上游就是发源于达山,连接着普通人的世界。交达隆加竟敢估伤亡两万,他大概没算上那些没法力的普通人,乘以十还差不多……”
“听清雅说,哨兵看到不少从伊马他那头过来避难的人,所朗尼加边境压力很大。”
“我猜是洛伊故意把他们往这边赶……太多了,”亓霁眉头紧蹙,“很多还是没有法力的普通人。把普通人赶进妖怪驻扎的区域,洛伊简直疯了。现在好了,一群群身份混杂的人全涌向所朗尼加……该死。”
“我还得去一趟茜崖,暂时不能去所朗尼加。你先别去所朗尼加,让妖族去维护秩序。”
“没关系,等你从茜崖回来,再商量避难所的事。凉奏攻占了金迪维斯朗的一个郡,肯定是白于撺掇的。这回都同一定会支援加坎迪瓦奈,那边必有一战,”亓霁闭目道,“赫弛瑞乌的上层大多倒向了都同,洛伊已经提前向曼馥下了战书,这下麻烦大了。”
“亓霁,达渥罗天是上真域,妖族无法突破上真域的封锁。达渥罗天的神明可谓是妖怪的天敌,凉奏贸然进攻很危险。”
“所以我得去一趟涌四州。对了,你知不知道,奚永式口中提到过的俞氏神族到底什么来历?”
“我只知,像俞氏这样在下界镇守一方的神族关系网错综复杂。俞氏据说与天界神族上官氏是姻亲,俞氏还与云州最尊贵的巫族季氏联姻。”
“季氏巫师?”亓霁脑海中莫名现出一张模糊的脸,“这个家族的巫师很厉害是不是?”
“是的,季氏巫师数量不多,但正如他们的祖先季元复那样,代代出精英。季氏近一千年都是青净云天最信赖的巫师,只服务天界的大天神。”
“你家里呢?”
“我只是普通巫师,家里也算不上有名有姓。在都同采集草药时,我偶然与早清雅结识,通过她又结识了更多研究草药的巫师。早清雅与我既是朋友亦是合作伙伴,早家与云州巫师也一直有生意往来与学术方面的交流。”
“如果说,早清雅是为了家族利益,可你究竟……图什么?”
“我家势单力薄,唯独我这支致力于草药研究,勉强糊口罢了。我希望能走遍各处,寻觅新的草药,完成我的著作。”
“这理想真好。我也喜欢草药,若我是巫师,我大概会拥有跟你一样的志向。我妈妈有隐疾,若我能研究出治好她的方子,她就不用长期吃药了。”
屋外传来喧闹声,是伍利克的声音。他正揪着在奚家研学的年轻巫师学官话,有些字的发音奇怪,他反复多次都改不过来。亓霁倚在门廊下听了一会儿,伍利克才注意到她。
“大小姐,你没死吧?”
听语气,伍利克估计是想问她是不是没事,亓霁撇嘴笑了笑。
“嗯,到目前为止还活着。怎么,有好事?”
二人回到房间里,伍利克小心翼翼地从他那略显陈旧的背包中,缓缓掏出一叠整齐排列、边缘略磨损的纸质资料。资料中既有泛黄的古籍,也有纸张崭新的书刊。亓霁轻轻将资料陆续平铺在宽敞的书桌上,之后仔细地逐一翻开。
“‘为了希望与和平,巫师必须联合起来,同心协力继续前行,不断寻找新的力量与盟友,共同对抗不可一世的黑暗势力。’黑暗势力,是说我吗?”
“是说妖族,都怪冥。”
伍利克讨好般地对亓霁笑道。亓霁无奈地瞥了他一眼,之后继续低头看资料。
“那不是一样吗?嗯?宗家逃到云州去了,”亓霁说着把手里的资料往后翻了一页,“隆家接纳他们,兴许是替他们跟青净云天告状。”
“大小姐,奚永式有没有告诉你,他见过个别神族。”
“当然没有,唉,”亓霁唉声叹气道,“他不说,说明我们不用理会。如果奚家不支持我,奚永真死前大可不必同我说这么多,还故意让我去涣之地。到底是受过赵勋恩惠,存着份多余的忠心。”
“可是,你不是把那个大印章沉入清海了吗?就那个,涣王的印章。”
“那破玩意儿困住了赵珺涣,让他死都摆脱不了那个位置。奚永真大概是看不下去,才怂恿我去见涣。”
“真神,他居然知道你能办到。”
“唉,这说明他知道我是个破坏大王,”说话间,亓霁打开了另一沓资料,“利用我去让他的主子解脱而已。如果我没成功,他的主子就能复活,多好的事。”
“这么聪明?”
“这叫算计,算计就是为达到自己的目的设计别人,懂吗?就像你,你在这里来回打转,为的不就是想保住斐切罗斯顿吗?放心吧,斐切罗斯顿多是山峦跟森林,依托着九讪嶂山脉,那么敏感的地方谅洛伊也不敢轻举妄动。”
“也不是,我其实就是不想让洛伊占领斐切罗斯顿——好像你说的也对。对了,洛伊跟宗家谈过条件,可宗家不愿与洛伊联合,意思还得看云州大巫族的态度。如今的宗家巫师只是借用了宗家的姓氏,其实宗瑭后人早已死光,听说是从云州过继了别家的孩子。”
“这些资料你都是从哪弄来的?”
“重朗啊,就是……堆资料的地方,那个……文件馆。反正无人看守,估计是觉得没有值钱东西。”
伍利克词不达意地表述,亓霁心想估计是档案馆一类的地方。
“尤相然……是尤胜令的儿子,”亓霁喃喃道,“宗家的……唔?”
“大小姐,怎么了?”
“先祖尤成权……尤玉婴……”
抚摸着有些陈旧的纸张,亓霁心脏像被扎了一样刺痛。
“大小姐,你脸色不好。”
“婴奴……”
脑海中浮现出那张哭得梨花带雨,泪眼婆娑的姣好面庞,亓霁不禁有些感慨。
“大小姐,这人你认识吗?”
“一个可怜人罢了,”亓霁说着拿起另外一份资料,“在某些畜生不如的东西眼里,是随便可以牺牲的祭品。”
“大小姐,其实,我还有些东西……你看了别生气。”
伍利克犹豫着从长袍口袋里掏出张传单。传单上印着的是那日在城墙上接吻的亓霁跟冥,从角度上看是站在城墙下方照的。传单上用夸张字体印着三种文字,大致意思是世界终焉即将来临,狐妖与邪魔的交缠,灵者现世企图将整个世界拖入无尽的黑暗与混乱之中。
“哪来的这种恶心玩意儿?”亓霁怒道。
“外面可多了,就是……昶岛当然没有。”
亓霁不愿同冥捆绑在一起。她更没想到,她跟冥的亲密动作就这么被好事者拍了下来。他们甚至制作这种奇葩的传单,文字不堪入目。一想到外界铺天盖地都是印着她被冥搂着吻的传单,她后悔极了,恨不得就地挖个坑把自己埋了。这世上最可怕的力量不是法术,而是八卦。
“大小姐,你可能不知道,外面传你是个男人。”
“喔,谁在胡说?”
“哈哈,因为……”伍利克忙又憋着笑说,“……说你跟冥在一起这么久都没生出孩子,绝对有问题。说你性格强悍,杀伐果断,推测你其实是男人。还说冥是断袖,故意让你打扮成女人。”
“这些无聊的家伙多半脑回路清奇,而且闲得没事做。”
“有人编了你跟冥之间不可描述的小故事,还有连环画……”
“疯了吧!”亓霁这时怒火直冲天灵盖,“口味这么重……行了你别说了。”
翌日,伍利克即将启程离开昶岛。临行前,亓霁将托尔尼亚的斗篷送给伍利克。
“这可是……”
“这斗篷是托尔尼亚送给我的,但我当时不知道这是珍贵的宝物,”亓霁叹道,“外面那么乱,但愿这东西能保护你。”
“……好东西。大小姐,你对我这么好,是不是喜欢我?”
伍利克摸着身上的斗篷龇牙道,亓霁差点翻白眼。
“别自作多情,我当你是娇弱的小朋友,给你点防具……”
“我只是问你是不是喜欢我,又没问你要不要嫁给我。大小姐,是不是我说话直接,让你脸红了?你不会真的喜欢我吧?”
“得了,你快走吧!现在,立刻,马上走!”
涌四州如今被一层厚重的阴霾所笼罩。为了掌控涌四州,白于实施的一系列残酷镇压使得涌四州的巫师在恐惧中四处奔逃。亓霁亦是在妖族的严密监控下磕磕绊绊地抵达通兰。
早家宅院外的道路两侧长满了蒺藜,亓霁扫了眼两旁长得过于茂盛的草本植物,便知筱安洵已经先到了。
“安洵,即便是结界,外面这些植物也长太多了。”
亓霁一跨入门就看到筱安洵跟两个小妖在嬉闹。见亓霁进来,两个赤膊绿皮小妖忙退到筱安洵身后,低下头不作声。
“亓霁,你是不知道。这些天巫师经常破坏外面的路,我连着几日修复好多次,结果变成现在这样。”
“你这……过犹不及,现在更难进来了。仁山呢?”
“在里面呢,”筱安洵说着为亓霁引路,“他跟早家管家在里面清点东西。”
“什么东西?”
“通兰贵族献上宝物,说是为了表示对正义事业的支持与敬意。”
“啊?巫师又整什么幺蛾子。”
“可能是被你跟冥那一吻吓到,哈哈,”筱安洵捂嘴笑道,“现在外面铺天盖地都是……”
“别提了,我现在非常后悔。”
“那是因为你不喜欢冥。如果是跟自己喜欢的人,你会很幸福的。与爱人之间深情之吻,浪漫与甜蜜的吻……”
“你怎么知道?你有喜欢的人?”
“对呀,我喜欢的人给予我温暖,令我如获重生。只是,他平时太忙了,顾不上我。而且,我毕竟是妖,与他身份不一样,只能远远相隔。可这并不代表我们之间不相爱。也许终有一天,大家都能不分彼此,和平相处。”
“唉,我也希望能有这么一天,大家都能和平相处。”
“对了,亓霁,古都那边递申请,说魔族曼切斯罗德王侯准备启程前往帕拉托厄之森。”
“再缓缓,等赫弛瑞乌局势稳定些再说。我先前就交代古都的赫琳娜看着点,别让那些躁动的魔族在这个节骨眼上接连硬闯巫师地。当然了,现如今洛伊已经占了桐瓦那,帕拉托厄之森的请求我们不会置之不理。”
当亓霁步入幽静的内院时,一抹不寻常的光泽瞬间吸引了她的注意。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洒落在那两只造型古朴的金属大箱子上,为它们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辉。早家管家立在一旁冲亓霁鞠躬致意,亓霁则缓缓走向箱子。亓霁抬手施术推开沉重的箱盖,箱内琳琅满目的珠宝立即映入眼帘。
“弄这些乌七八糟的东西做什么?”亓霁纳闷道,“是因为白于太凶残,所以送东西来讨好我?”
“通兰的有钱人送来的,”仁山从屋顶上跃下,眼神锐利如鹰,“早清雅说等你过来再决定怎么处理。”
“还能怎么处理?找奇德洛美齐,让他派人过来给这些东西估值,再想法子变现。刚好奥王尼加要建避难所,多少起点作用。”
“亓霁,你对这些没兴趣?多漂亮啊。”筱安洵激动道。
“你喜欢?喏,这条链子给你。”
亓霁随手将一条成色不错的项链塞到筱安洵手里,筱安洵立马眼睛亮了。
“这上面的宝石是通兰品相最好的宝石。以前羽瑞哈玛王的王冠上就有一颗这样的宝石。”
“再贵重也是石头。我听奚永式说,财是业力,那我当然要让这些财宝流通起来。可不能让这种东西束缚我,我没那么愚昧。我身上业力够重的了,昶岛那些巫师天天叨叨我,我跟奚永式说我的灾都是他们叨出来的。”
“可别这么说。涌四州巫师还觉得你才是真神,否则凉奏的部下怎么可能轻而易举地打到金迪维斯朗。”
“怎么不提白于的计谋?这次我算知道他有多阴险了。你知不知道白于现在在哪?”
“在津子那边审俘虏,你要过去吗?”
“哼,白于这是忙着公报私仇呢。”
“亓霁,白于让妖怪灭了通兰九大家的其中四家,”仁山皱眉道,“早清雅跟他吵起来,你知道吗?”
“白于已经算是妖族里讲理的,换一个只会更可怕,”亓霁表露出些许无奈,“我现在担心的不是通兰,是都同跟加坎迪瓦奈的联合。种京什么时候到?”
“明日,”筱安洵将亓霁给她的宝石项链收好后回答,“你真的要去金迪维斯朗跟巫师谈判?巫师们准没安好心。”
“当然要去,”亓霁坚定地说,“对方可是墨雅。”
内格里多·墨雅显得格外疲惫而沧桑。他与随行的两名女巫代表肩负着与妖族和谈的重任。尽管被其他巫师认为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内格里多眼中仍闪现坚定的光芒。会谈中,双方代表围绕着各自利益与诉求展开了激烈的交锋。种京气定神闲地与内格里多谈判,但内格里多身边的那两个女巫则没那么淡定,不时尖声控诉妖族。气氛一度紧张而凝重,仿佛任何一点火星都能引发一场不可收拾的冲突。
“墨雅先生,你能听懂我说话是吗?”
内格里多面部表情僵硬地望着亓霁。他那略显憔悴的面容上显示他已经心力交瘁。
“我不擅长说场面话。奉劝你们不要对加坎迪瓦奈抱有不切实际的期待,”亓霁挥手施术为内格里多杯子里添茶,“都同至少还在粉饰太平,可加坎迪瓦奈是装都懒得装。我承认,达渥罗天如今的疯狂与我在魔界的所做作为有关。可是,涌四州巫师对待达渥罗天的态度也不是现在才发生变化。墨雅家族在云州也有产业,你们跟云州巫师来往密切,当初建造波法拿摩时你们也没少出力。请问究竟是何原因导致波法拿摩被苏拉尼克他们控制?”
“神明信任威斯特斯家族,他们是达渥罗天钦定的最佳人选。”
“反了吧,”亓霁皱眉道,“准确地说,是波法拿摩改变了达渥罗天,导致是非颠倒,让加坎迪瓦奈成了炼狱。肥油喝多了,狮子也会怠惰。”
“加坎迪瓦奈是巫师的未来,都同亦是……”
“达渥罗天在加坎迪瓦奈还藏了什么?”亓霁严肃道,“拉法托雷尼拉变成现在这样,加坎迪瓦奈巫师还有脸说是我造成的?内格里多,我想……你大概知道,我曾去过赫弛瑞乌。当初在凡洛勋芦,是托尔尼亚帮了我。”
听到托尔尼亚的名字,内格里多有些许动容,但很快又面露愁容。
“赫弛瑞乌毕竟是里萨勒瑞的中心,我们都不想变成现在这样……托尔尼亚会出事,我们之前都没料到……”
“他们除掉了托尔尼亚,你还替他们遮掩。赫弛瑞乌不能落入奸险小人之手,你算是个明理的,为什么要协助维辛夫家族?”
“这些都是巫师内部矛盾,我们之间的事本来就……无论如何,妖怪侵占我们的土地,我们必须要反抗到底!”
“你说话怎么跟都同巫师一个腔调?都同给了你多少好处?”
“我跟都同巫师没关系……”内格里多紧张得头发都有些炸开,“……我劝说过他们,可是……”
“你是不是有个儿子……罗芬尼斯?”
内格里多脸色唰地白了。像是突然被戳中要害,他陷入沉默。
“他现在在哪?”亓霁盯着内格里多问。
“他……”
“坦白地说,我对巫师国相互间的矛盾不感兴趣,”亓霁望着内格里多胆怯的样子撇嘴笑道,“如果真是你们分赃不均引起的矛盾,你们自己调解。丑话说在前面,如果你们敢跟都同一起摧毁里萨勒瑞,我不会坐视不理。”
“山迪之子会保护我们,”内格里多身边的女巫腾地起立,厉声说道,“到此为止。我们相信神明的安排,正义不会迟到。”
“但愿你说的是真的,”亓霁瞥了趾高气昂的女巫一眼,“我真诚希望,天道把丧尽天良的玩意儿全收了。”
斐切罗斯顿这日下着小雨,天气异常阴冷。在罗曼威吉家的小屋门口,罗芬尼斯·墨雅刚进门就被一股烟气呛得逃出门外。
“杰里塞德,你在干什么!”
“抱歉,家里烟囱堵塞,我在处理,很快。”
杰里塞德笨拙地施术清理屋内的黑灰,一旁窗台上的猫咪吓得连声尖叫。
“怎么就你在……我的意思是,”说着,罗芬尼斯撇了一眼坐在角落里一言不发正在打瞌睡的老太太,“难道,鲁亥夫拉姆只剩你了?难怪你要找我入伙!”
“不是,”杰里塞德刚擦了把脸,头发上还沾着灰,“怎么可能……何况我又不是鲁亥夫拉姆组织的成员,我只是与他们的巫师合作。阿玛鲁帕的巫师在里萨勒瑞太显眼,我们不少人都上了通缉令。”
“可是我们……Livin?”
罗芬尼斯瞪大眼睛,望着风尘仆仆的Livin,后面还跟着叼了根烟的霍克。
“Livin,你没事吧?我只听说你离开了涌四州,我担心你被妖怪吃了。”
“怎么可能,他有我保护。”
霍克说着将手臂搭在Livin肩上,歪嘴笑道。几个人陆续进屋坐下,老太太仍在打瞌睡。
“Livin,马修传信说你独自去了昶岛,”杰里塞德刚把自己身上的烟灰处理干净,又开始张罗往桌上送食物跟茶水,“这太危险了。那边现在全是妖怪,不能独自行动,你们别胡来。”
“没事,杰里塞德。Livin是我们的吉祥物,你得相信他,他对付女人很有一套……”
“霍克……”Livin无奈地瞪了眼霍克,“……杰里塞德说得对。昶岛很危险,很多妖怪,任谁见了都害怕。”
“家里怎么那么多人?”
披着银灰色斗篷的伍利克出现在门口,望着一屋人一脸懵。同样惊讶的还有Livin,伍利克一进门他就注意到伍利克身上的斗篷。伍利克进屋后便立即收起斗篷,径自走向厨房。
“家里没有酥粉了吗?”
“伍利克,你去哪了,怎么这么久才回来?”杰里塞德怀疑地瞪着伍利克的背影,“昶岛那边究竟……”
“昶岛的巫族大多倒向了灵者,”伍利克端着一小碟融化的黄油往餐桌这边走来,“他们都对预言深信不疑。毕竟……如果不是因为灵者在那,洛伊说不定已经占领昶岛。”
“所以妖族占领昶岛一带……神明为什么不现身?”
“妖族不也占了涌四州吗?达渥罗天跟加坎迪瓦奈一直在备战,这都备战了多久?总之,光靠巫师的力量肯定斗不过妖族,”伍利克一边把黄油涂在小面包上一边低头说,“我也不明白,我们为什么要内斗。就因为巫师国相互争斗,才让妖怪有可乘之机。”
“不……巫师国之间争斗也不仅仅是内斗,妖怪涌出魔界更不是巫师造成的,妖怪只是趁虚而入,”杰里塞德瞪着在自己身边坐下忙着吃东西的伍利克怒道,“妖族在蓄积力量,神明也一样。一旦妖族与神明大战,无论结果如何,对巫师来说都是浩劫。你说是吧,Livin?Livin?”
Livin正走神,听见杰里塞德叫他,忙回过神来。
“什么?”
“一直以来,我都反对哥斯塔内耶支持加坎迪瓦奈的独裁。可按现在的情况,我们不能让妖族击垮加坎迪瓦奈,”杰里塞德激动地说,“加坎迪瓦奈的波法拿摩是巫师智慧结合神明法力创造出来的奇迹,决不能落到妖族手中,否则巫师就完了。我可不想给妖怪当奴隶。”
“我……我同意。”
实际上,Livin这会儿还在想先前自己在涣之地的见闻。他心里还有些恼火,至于为什么,他自己也不知道。
“我父亲去加坎迪瓦奈很久了,不知道现在他那边情况怎么样。我总觉得,加坎迪瓦奈的态度很奇怪。”罗芬尼斯皱眉道。
“加坎迪瓦奈的老爷们好日子过惯了,他们可不愿意牺牲自己的利益去跟妖族硬碰硬,”霍克插话道,“尤其迁到都同的那帮家伙,他们都想成神,根本不会在乎普通巫师的死活。”
“罗芬尼斯,如果妖族继续南下,金迪维斯朗跟马林特朗就会沦陷,那么西嘉维将成为阻拦斐切罗斯顿与妖族大军的最后一道防线,”杰里塞德忧心忡忡,“金迪维斯朗处境危急,图特军一直在增员……”
“加坎迪瓦奈在西嘉维设下了特殊法阵,那是新开发的阵法,专门对付他们的首领,”罗芬尼斯说着施术在面前画了个简易的圆形法阵,“为了在西嘉维布下法阵,连里维佩拉的巫师都被疏散了,看来这回是要打硬仗。”
“可谁都不愿意再出现第二个拉法托雷尼拉,都同巫师正在把西嘉维变成另一个拉法托雷尼拉,”杰里塞德神情沮丧地说,“想想曾经繁荣的加厦,那可是加坎迪瓦奈巫师的发源地,如今却……”
“我父亲说加坎迪瓦奈巫师早就不认加厦,他们认为只有都同才是未来之光,”罗芬尼斯再度打断杰里塞德说,“还有赫弛瑞乌,赫弛瑞乌早就不是过去的那个魔力源泉。你们还没察觉到吗,里萨勒瑞已经被化统正天放弃了。Livin,还记得在凡洛勋芦时,我们私下都聊过:榭里思温斯特朗才是巫师国顶级学院,都同是巫师国真正的心脏,我们早被边缘化了。”
“照你们这么说,那还有什么可担心的。让加坎迪瓦奈跟妖怪打,我们观战,谁赢了投靠谁。”伍利克边大口嚼着面包边给自己倒茶。
几个人吃着午饭越聊越激动,家里老太太在旁边气定神闲地打瞌睡一直没醒。Livin则陷在自己的沉思中,半晌后才回过神来。
“为什么妖族的目标是加坎迪瓦奈,而不是都同?”
“这还用问?当然因为妖族想夺取波法拿摩,”罗芬尼斯递给Livin一块馅饼,示意他吃东西,“说明波法拿摩很重要。”
“不,妖族的目标是达渥罗天。”
“这有区别吗?”
“当然。达渥罗天不仅是妖族的强敌,还有灵者,”Livin吃了口馅饼,咸得他皱眉,“她能控制妖怪首领,她与神明为敌,并不是针对巫师……我的意思是,也许事情比我们想的更复杂。”
“什么?”杰里塞德紧张地望着Livin,捧着茶杯的手僵在半空。
“……昶岛巫师的书里记载,那个灵者被青净云天封印,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人间,”Livin被杰里塞德瞪着,这会儿也紧张起来,“当然,我们都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可……我怀疑,灵者是被故意放出来。就像当初巫师地分裂,或许这次还是神族故意……”
“你的意思是,神明想借灵者与妖族的力量清理我们?”
“也许是,也许不是。只是,无论什么理由,我们都会有很多人丧生。或许,神族并不在乎人间死多少人,也许这正是他们所期望的。”
“我们得回一趟祖哈塔如,”霍克神色沉郁地支起腿道,“得让其他人都警觉些。我们也该回去跟莱伯托尔斯见见面。”
“你去见莱伯托尔斯,”Livin沉声道,“我的目标是洛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