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洛弗苏塔城郊外隐藏着一座地下宫殿。它巧妙地藏匿于幽深的湖底,既避开了尘世的喧嚣,又保留着一份独有的静谧与神秘。
这里属于古老的达韦米索巫师家族。昏暗的灯光营造出一种温馨而略带神秘的氛围,每一束光线都似乎被赋予了生命,轻轻拂过每一个角落。在这幽暗而雅致的环境中,会客厅里的古朴木制长桌上,一壶刚泡好的红茶正散发着诱人的花果香气。蓝金交织的隐纹壁面上悬挂着一座精致的水晶时钟。一个铜鎏金的桃花心木展示柜展示着各种珍稀宝物。这些珍宝或璀璨夺目,或古朴典雅,每一件都承载着独特的过去。
几位穿着体面的女士挤在一张铺着浅金色桌布的茶桌边,有的抽着烟低声交谈,有的则品茶翻阅书籍。旁边一尊抽象铜雕传出悠扬舒缓的轻音乐。
“及卡瓦那个老骗子,之前谈妥了要向素汏神举荐我,结果连他自己都被抓了。”
“化统正天肯定有变故。素汏神最近都不现身,亚素神也没有任何指示。”
“怎么,他们已经忘了莎列菲最后的警告吗?或者,化统正天是在怪罪我们?”
“这种事你问我们?你可是仲达家的女巫,连仲达都不知道的事情,我们怎么可能知道?”
“真糟糕啊,但愿素汏神早点恢复正常。”
“照我看,都同这次暴动,说不定背后就是坦素他瓦一派……”
“胡说,坦素他瓦怎么可能支持肯哈瓦?艾摄堡当初的事你又不是不知道。”
“哼,没人在乎肯哈瓦,那些家伙都是活该。如果老赫呈现在不硬气点,咱们的钱都得亏本。我不像你们,祖上留给我的就一些破书跟一栋老房子,家族荣耀又不能当饭吃。”
“谁不是呢?我一身病,却连好点的草药都弄不到。自打妖族占领涌四州,连赫呈家的供应都断了。我现在只能高价买云州巫师的药。”
“你怎么不去找梅兰榭丽帮忙?她那儿想要什么药都有。”
“我才不去找她。小时候我就讨厌她,古力格顿的怪人,傲慢冷漠。”
“她可是你的远房表姐,你幼时她还救过你。哎,不像我,家族里就剩下我这样一个可怜的弱女子。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把那帮妖魔跟捣乱的巫师都杀光?再这样耗下去,我连每月一次的全身护理都做不起了。啊呀,我额上都开始长皱纹了。”
“太太,你做的那个东西贵得吓人。再说了,现在谁敢给你弄狐妖精魄?你都快八十了,还整天想着青春常驻,花那么多代价就为了哄住你那几个小男友?我看你跟魔界的阿娜尼诗法没区别。”
几个男巫围在另一张圆桌旁,桌上摆放着几只盛满琥珀色液体的高脚杯。他们正享受着美酒带来的微醺之感。在酒精的催化下,他们的话语中带着几分醉意与不羁,时而高声大笑,时而低声密语。
“我认为,妖族很快就会占领西嘉维,然后就是里维佩拉,迟早打过来。”
“达韦米索先生,你也该劝劝你的姐妹,别整天折腾那些躲在森林里的大小精灵。我们现在应当加固防御,不然妖族攻过来,万一……到时大家生意都没得做!”
“哼,你怎么不去‘加固防御’,躲在这里喝酒?我听说,坦素他瓦早就警告过你们,不要支持都同那个不讨好的项目。明明是你们急功近利,却要我们跟着一起遭殃。”
“话可不能这么说,这都得怪肯哈瓦那帮疯子。他们自己惹怒化统正天,还想拉我们下水。”
“这回多亏张遥及时赶到,否则后果不堪设想。我就该跟着他躲云州去。”
“你疯了吗?你真不知道云州巫师现在相互间斗得有多可怕?而且,青净云天借着廉桦去年的事故一口气抓了我家六个巫师,不然你以为我干嘛躲到这里来?”
“你家那几个充其量算掮客,菲拉因格巫师深度参与了项目照样逍遥。菲拉因格他们带走了伊丝塔莉索娅,也不知道现在逃到哪去了。”
“还能去哪?估计是躲到他们在弗朗第亚的庄园去了。陶默,你应当跟老戴好好沟通沟通,别乱甩锅给别人。”
“老戴的原话是:‘我们主子本不想插手,无奈下界闹得太厉害。天帝器重主子,其他神明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们主子是不得不扛起这个担子。’呵呵,他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不像你我,活干了捞不到好还惹得一身骚。”
说到这,一个灰袍巫师走过来插话。
“戴家主子厉害啊。俞氏神族可不是一般的神族,上官寓的女儿差点就成了俞久齐的夫人。”
“咳……慎言,上官神的大名岂是你我能直呼的?天帝早封了他女儿‘怡华帝姬’,帝姬母亲是轩辕氏神女,是连天帝都十分尊敬的神女。虽然她现在只是承星殿女官,可她迟早是流光君的晋人。”
“这又是哪来的小道消息?坦素他瓦早说了,流光君跟天帝不一样,他不会允许上官势力继续……”
“胡诌什么?流光君一意孤行只会自身难保,凭他约束得了上官神族?何况,他的婚事本就由天帝做主。”
“当初帝鸿君禅位时,上官神族就已经在给天帝出谋划策。很多事情我们不清楚,坦素他瓦都知道。他母亲跟和关君的母亲是姐妹,他说的你们也不信吗?”
“说这些有什么用?你们是真没读懂那个预言吗?坎达珀珈神不会乱传讯。”
“不就是灵者要造反吗?还有那个什么纳摩之子,改天换日,怎么可能。”
“哎,这不是我们应当谈论的事情,你们都别说了。”
“呵,这么胆小?不过你是应当爱惜自己的羽毛。毕竟是好不容易得到的位置,可别犯错又被贬了。”
“你……”
“上回洛伊没拿下灵者,还不是因为顾忌流光君……”
“大胆!你的意思是,流光君包庇反贼?”
“这可是你说的。”
“韦利那个家伙怎么还不来?”
“你不知道吗?莫芬克·斯考拉夫在西林安多草地被坑惨了,韦利忙着跟帕拉托厄之森交涉。哦,帕拉托厄之森可是有魔族伙伴撑腰,这次我们只能靠洛伊了。”
“午安,各位。”
身穿常服的洛伊面容依旧保持着那份特有的骄傲与得意。他环视着厅内的巫师们,眼神中透露出一种不言而喻的威严。巫师们或站或坐,各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直到洛伊的出现才纷纷抬起头,目光聚焦在洛伊身上。洛伊嘴角微扬,仿佛对这样的注视习以为常。他缓缓抬起右手,指尖轻轻一挥,一股微妙而强大的魔力随之涌动。刹那间,厅内的灯光仿佛响应了他的召唤,变得更加明亮起来,将整个厅堂照耀得如同白昼。
“诸位都是我的座上宾。不必过于担心,我们一定会……”
“主人……”
门外响起一个微弱的声音,是个灰衣矮脚仆人。他佝偻着,双目上有触目惊心的伤疤,勉强能从增生的伤疤处看到一丝目光。
“主人,茜特蕾亚有异常。”仆人走到洛伊身边低声说。
“怎么回事?”
随后,洛伊跟着仆人去到一个隐蔽的房间。当看到那面用茜特蕾亚碎片打磨而成的镜子不时闪光时,洛伊脸上显出几分疑惑。
“什么时候开始的?”洛伊抚摸着镜子边框问道。
“刚才麦吉打扫这里的时候,突然发现镜子在闪。她吓坏了,傻姑娘,她法力本来就弱,只知道跪在地上发抖。”
“是么,那就不用她打扫了。”
洛伊继续抚摸镜面,镜面突然显现出另一张脸。
“哼,这么厉害,”洛伊面色冷峻地说,“看来,这副皮囊也快不能用了。”
“主人,那位小姐来了。”
另一个灰白头发的仆人进来说。洛伊脸上立即显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喜色。
“嗯,让她到书房等我。”
“麦吉,主人说你明天不用来了。”
矮脚仆人对女仆说道,顺手给了她几个钱币。
“谢谢,感谢!”
换掉一身略显破旧的女佣衣服,麦吉急匆匆地离开了那片幽暗的湖底宫殿。她的步伐轻快而坚定,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驱使着她,让她迫不及待地想要逃离那个压抑而沉闷的地方。
沿着曲折蜿蜒的森林小路,麦吉穿梭在茂密的树林间。经过一段时间的跋涉,最终回到了她熟悉而又温馨的家。她走进屋内,一眼就看到了正在忙碌的母亲。麦吉快步走到母亲身边,猛地扑进了母亲的怀里。母亲也紧紧地拥抱着她,用手轻轻抚摸她的头发。
“麦吉,你脸色怎么那么差?”
“妈妈,我没事。妈妈,你知道吗,我见到了真正的茜特蕾亚。虽然只是碎片,但那是真的茜特蕾亚。”
“哦?”
“我还看到了,”麦吉颤抖着双手划出一道微弱的魔法光环,“蓝白星光,是紫衫林的神明,神明没有抛弃我们。”
“麦吉,你说什么?”
“是斯穆拉雅!”麦吉激动道,“我看到了斯穆拉雅!”
周身被白茫茫的雾气所笼罩,一切显得那么不真实。亓霁心中明了,自己正身处一个梦境之中。她试图从这虚幻的世界中挣脱出来,但梦境的枷锁似乎异常坚固,让她难以挣脱。
正当她努力挣扎之际,前方的迷雾中渐渐显现出一个模糊的身影。一片壮阔云海之中,一个身着白衣的人影正静静地站立着。那白衣人影缓缓伸出手,将一团散发着柔和光芒的物体小心翼翼地放入了一朵盛开的白色花朵之中。紧接着,他轻挥衣袖,一道神秘的封印便悄然落在了那朵花上。
“不……”
亓霁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与恐惧,她想要大声呼喊,阻止那白衣人影的行为。但在这梦境之中,她的声音似乎被无形的力量所束缚,无法发出任何声响。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一切发生,心中充满了无力与绝望。
情急之下,亓霁不顾一切地向那白衣人影冲去,希望能够阻止他的行动。然而,当她接近时,那白衣人影却如同幻影般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亓霁一人在茫茫云海中茫然四顾。正当亓霁心急如焚不知所措之际,一股突如其来的力量从身后紧紧抱住了她。那力量温暖而熟悉,让亓霁在惊恐中感到了一丝安慰。她挣扎着回头,却发现自己无法看清那人的面容,只能感受到他怀抱中的温暖。
“别动。”
亓霁被身后传来的声音惊得一抽,猛地睁眼后发现自己没睡在枕头上。
昨晚她忙于看资料,不知不觉就看到后半夜,一抬头发现已是凌晨三点,于是赶紧上床睡觉。由于睡得太沉,醒来时不仅整个人斜躺着,连身上的毯子都一半滑到了地上。她撩开紫色纱帐,一望时钟居然已经中午十一点,赶紧一骨碌起来换衣服洗漱。洗脸照镜子时,亓霁发现自己脸上又起了包,心想糟了冒俩大痘,这下凡德肯定知道我又熬夜了,免不了又是一通唠叨。
“大小姐,大小姐?”
正在吃药的亓霁听到门外有个模糊声音在唤她。她本想吃完药后下楼吃午餐,心中奇怪谁这个时候不请自来,掀起帘子走到外厅去开门。
竟是伍利克。他一头卷毛似是许久未理头顶乱翘,偏又穿了件皱巴巴的花衬衫,外套的肩膀和下摆都沾了灰,皮鞋上也一层灰,整个人滑稽得像个马戏团演员。
“哎呀,大小姐,好久不见。”伍利克不走心地冲亓霁眯笑道,打量的目光望着亓霁,“想不到啊,你真住红坊。”
“偶尔,”亓霁见他那诡异的笑容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我住这儿不是挺好的吗。你来找百瞳蝶?”
“我当然是来见你啦。大小姐,你这妆化得不错,你学会化妆啦?”
“嗯,跟这里漂亮姐妹们学的。怎么样,我技术还可以吧?”
“挺好看的。大小姐,你住这里不吵吗?晚上睡得好吗?”
“啊,还行吧,客人不来四楼,我一个人住。不过到底是老房子,隔音不太好,有的时候有点吵。客人嘛,兴起了动静大些也正常。”
见亓霁一脸淡定的神情,伍利克脸上的笑容变得微妙起来。
“你住这里,是不是……有没有……”
“什么?”
“嘿嘿,就是……九楼那几个帅哥不错,大小姐见过吗?”
“见过,当面跟他们聊的时候看得出来他们都怕我。怎么,你试探我?”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这里脂粉味浓,能掩盖我的气息,”亓霁从手腕上摘下皮筋,顺手将头发束成马尾,“你若再瞎猜胡说,我就告诉百瞳蝶你对我不敬。”
“别别别,我胡说八道大小姐别生气,”伍利克忙收敛笑容,装出一副正经神情,“大小姐事务繁忙,辛苦了,打扰到你真是不好意思,我马上滚。”
“得了吧你,使劲装,”亓霁鄙夷地瞪了他一眼,顺手捎上她的灰色外套,“我要下楼吃东西,你要不要一起?”
“好的好的,一起。”
“你跟百瞳蝶何时礼成?”
行至走廊,亓霁问道。
“嗯?什么?”
“问你俩什么时候结婚。”
“噢,再等等,”伍利克咧嘴笑道,“不急,现在局势紧张,等过了这阵子再安排。不愧是大小姐,消息这么灵通。”
“别啊,局势哪年不紧张?这要是耗下去怕是多少年都结不了婚。”
“大小姐日理万机就别操心我的私事了,大家都担心你。”
“我有什么可担心的。”
“外面那么多势力想除掉你,你不害怕吗?我认为,你应该跟冥结婚,你俩强强联合是件好事。反正本来就有那么多传言,你干脆……那个句子怎么说,啊,一步做二步修,修成夫妻,再生几个孩子,你俩生出来的孩子肯定个个都厉害,我们也……”
“冥不缺女伴,不需要我这样的。我不结婚,我跟冥之间更生不了孩子,”亓霁瞥了眼情绪兴奋雀跃的伍利克,“我真的……真是的你们为什么个个都那么八卦,是不是太闲太无聊?”
来到餐厅时,几个正用餐的妖怪见他二人进来纷纷点头行礼,亓霁也赶忙点头回礼。亓霁拿了一份鸡蛋三明治,一杯热豆浆。伍利克自己拿了份简餐,又端了份牛肉炒面,说要亓霁多吃点。亓霁望着眼前堆成小山的一盘炒面眼都直了,这要是都吃完她怕是得撑晕。
“你别拿这么多呀,浪费。”
“大小姐,你太瘦了,要多吃。”
“一口气吃不成胖子,何况我又不是因为吃得不好才瘦。”
“那你是心情不好?”
“我心情能好吗?换做是你,你也没法好。”
“你都住红坊了,娟蒴也不安排几个妖怪让你开心一下,太不懂事了。”
“你得了吧,我才不要。”
“你是不是,想要Livin?”
亓霁手捧热豆浆正喝着,听到伍利克这样问差点一口豆浆喷出来。
“你听说什么了?为什么有那么多八卦?你……是不是很久不学习,抽空跟凡德学学怎么说人话,免得老是胡言乱语惹人笑话。”亓霁没好气地说。
“别生气,别生气,当我没问。”伍利克恍然大悟地低头继续吃饭。
“我们将帘枢城包围后,种京多次劝降,他们都不做任何回应。现在格塞汶他们围困帘枢城,隔绝他们跟神族的联系。”
一名狐妖来向亓霁汇报。坐在纱帘后的亓霁大致看了一下他带来的资料,接着边低头写信边与他交谈。
“劝降没用,梅秀婆婆不可能投降,毕竟她能活到现在全靠神族。只是,格塞汶费了将近两年时间才把帘枢城周边那些个东西收拾了,为什么帘枢城不反击?”
“大小姐,帘枢城内,真的有那些东西吗?”
“我猜测,帘枢城的秘密其实是公开的秘密。只是,有的事只有见了光才有用。我并非觉得梅秀婆婆有多大用,劝降帘枢城实则是想让他们背后的主子自投罗网。宣天防一时半会儿又修不完,说起这个我正头疼。”
“是不是因为湖影又闹事?”
“不止。主要星先生那边也忙,加上魔族最近不太配合,有些事进度就都放缓了。”
“大小姐,如果帘枢城拒不投降怎么办?”
“暂时先围着。时娑殄珈当初能当上魔王跟梅秀婆婆支持他有关,梅秀婆婆是一个不可忽视的象征。你是冥的亲族,你应当知道,跟梅秀婆婆有关的事情,冥不会出面。”
“既然冥是这样的态度,大小姐为何执意如此?”
“这你不必知道,”亓霁施术将写好的信传递给狐妖,“你把信带去,务必交给梅秀婆婆。”
狐妖走后,亓霁继续见来访的魔族。
“再达颂姆的遗言是要你们与其他精灵和平相处,而不是取而代之。我知道你们不甘心,但无论耶哈、丘当或者赫弛瑞乌,这些地方不属于你们。”
“里萨勒瑞与耶哈、丘当都是圣灵故乡,却被人类变成了异常地域。再达颂姆王侯若是在世,决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圣灵’这个说法都过时几千年了,连达渥罗天都不再用这个词,你们早就分化了。何况,如果不是伊珂达珈德思与曼馥的努力,里萨勒瑞不可能存在到现在,洛伊那些违规行为足够让里萨勒瑞失去魔力。”
“大小姐,您的立场究竟是什么?我要向冥报告,希望您不要干涉赫弛瑞乌后续的事。”
“你就去找冥直说。总之我不会不管帕拉托厄之森的事,魔族没有任何理由占领帕拉托厄之森。”
魔族走后,一名通兰巫师入内见亓霁,神色紧张而匆忙。
“大小姐,妖怪太嚣张了。早清雅说如果妖怪不听劝,她会亲自回涌四州跟妖族那几个头领交涉。”
“知道,我正让仁山组织人手,显之索那边也会帮忙。”
“妖怪这是想把我们都消灭!可涌四州是众界交错之地,不是他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何况狭境那边……”
“我知道,包顺之已经给我来信了。我现在在等一笔资金,届时会安排给通兰跟丘当重建。还有名单上这些人,到时抚恤金也会一并到位。”
不知不觉天色渐晚。亓霁忙着在楼上处理事务,伍利克则揽着百瞳蝶来到红坊一楼的公共酒吧,本想见见百目蝶,却注意到今晚的酒吧里似乎来了一些不常见的客人。
两个巫师坐在角落一张六角桌边喝酒,桌面上已经有两个空酒瓶。这俩巫师一位面容清癯,面露颓丧之色,另一位则红光满面,不时发出爽朗的笑声。在他们身边,围着三位身姿曼妙的女妖,她们身着流光溢彩的长裙,举止间流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魅力。她们或轻抚长发,或低声细语,与两位巫师不时有肢体互动。鸢厢正用她那清亮的嗓音唱起她族中的歌谣,红衣在顶灯的照耀下愈发鲜艳夺目。
“稀客,”伍利克忍不住瞥向角落,“今天是什么日子?那两个可是……”
“伊格佛拉斯先生是我的贵客,”唱完歌的鸢厢摇晃着腰肢走过来,跟吧台的绿皮妖怪又要了瓶酒,“他可是外交官,他的朋友也是我的客人。”
“得了吧,鸢厢,你……”伍利克话到此出突然停了,之后左右张望了一下“……你知不知道伊格佛拉斯身边那个是谁?”
“是谁?你别吓唬我们,”百目蝶正巧也来了,立在百瞳蝶身边斜眼望着伍利克,“不要以为你是百瞳蝶的男友我们就不敢揍你。”
“哈哈,你们不知道!”伍利克笑道,“那可是Livin,就是大小姐喜欢的那个巫师。”
伍利克笑着笑着,发觉自己周围的空气逐渐变得安静,身边的女妖都绷着脸望着他。
“傻子,别那么大声,”百瞳蝶瞪了眼伍利克说。
“看来大小姐还是喜欢人类,”百目蝶说着给自己要了杯酒,“他长得确实比冥柔和些。喔,原来大小姐说的温柔是这个意思。”
“啊?大小姐怎么喜欢这种软弱的男人,”鸢厢惊讶道,“而且那个男的已经有老婆了。我刚才听伊格佛拉斯先生的意思,那巫师的老婆不理他跟了别人,伊格佛拉斯先生好心带他来这里解闷,他就一直喝酒。”
“你这话听上去怪怪的,好像大小姐品味很差一样。你不也喜欢黎呢,黎都娶了三个。”百目蝶说着翻了个白眼。
“哎,你说什么呢!我什么时候说我喜欢黎!”
“说真的,我知道大小姐喜欢Livin的时候,我也很吃惊,”伍利克挠挠头,尴尬地说,“而且,我觉得Livin不知道大小姐喜欢他。”
“什么意思?大小姐喜欢的人,他本人居然不知道,”鸢厢撇嘴说,“大小姐心直口快,牙尖嘴利,她还能瞒着什么事?不知他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
一群女妖围着两巫师正喝得七荤八素时,身着紫衣的娟蒴来了,威尔瀚立即跟她打招呼。
“伊格佛拉斯家族的稀客,”娟蒴撇嘴笑笑,“之前都只见你父亲跟哥哥,很少见你来。”
“我毕竟在都同有职位,要注意影响。而且我不像我哥,我可是已婚人士,要对家人负责。我这次是带朋友过来放松一下,他精神压力大,我就带他过来喝两杯。”
“多谢惠顾。不过,”望着已经微醺的俩巫师,娟蒴不禁露出一丝狡黠,“你的朋友似乎不爱说话。我看他一直喝闷酒,这样怎么行。”
“他……他是受了点打击。我这位朋友性格腼腆,那个……生活太压抑,”威尔瀚说着架起低着头的Livin,“你这有没有,能刺激他振作些的。”
“不,别管我,”Livin已经喝得有点上头,“我……我就这样。我很好。”
“嘿,老兄,听我说。我知道你失恋了,经历了一些……令你不愉快的事情。治愈心灵最好的方式,就是给自己另外找点乐子。”
“你的朋友的确很害羞,”娟蒴扬扬眉毛,“或者,他只是怕被我的宝贝们榨干精力。”
威尔瀚跟娟蒴同时爆发出大笑。威尔瀚一边揽住有些绷不住情绪的Livin,一边给娟蒴打了个手势。
“Livin,说真的,你别总是苦大仇深。世界丰富多彩,人要懂得享乐,要释放压力。”
“Livin?”听到这个名字,娟蒴略微眯起眼,“唔,那你的朋友Livin喜欢什么?”
“给他找个……那种……甜美,柔弱,不烦又会说话的,不要强悍花样多刺激的那种,”威尔瀚说着拍了拍Livin的肩膀,“我朋友压力太大,得给他好好放松放松,但也别吓着他。”
“喔?正好,”娟蒴挑眉一笑,“我有位姐妹的确柔弱可爱。她也很害羞,今天才初次见客。这位客人,跟我上楼吧。”
回完给何奎的信件后,时间已悄然滑至晚上十点。窗外夜色如墨,星星点点的灯光在远处闪烁,为这宁静的夜晚增添了几分温馨。然而,对于亓霁而言,这份宁静却难以抚平她内心的烦躁与疲惫。她本想继续看伍利克送来的那些资料,但此刻身体的疼痛却如潮水般汹涌而来,让她不得不放下手中的笔。亓霁深知自己的身体状况,每当身体陷入低谷时,那种从骨髓深处透出的虚弱感便如影随形。而这次,连她的头也加入了“抗议”的行列,一阵阵剧烈的疼痛如同针扎般袭来,让她几乎无法忍受。
愤怒与无奈交织在心头,亓霁忍不住用力锤了锤桌面,仿佛要将所有的痛苦与不满都发泄在这坚实的木头上。但疼痛并未因此减轻半分,反而因这突如其来的动作而加剧。她没带药,只得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向里侧的小间煮姜茶。
“雨儿,有客!”
刚把姜茶煮上,亓霁就听见娟蒴的声音。那声音似是故意拉长了声调,不是平时娟蒴说话的调调。
“雨儿”?她察觉到不对劲。这称呼意味着是头一回见她的访客来访。可这个点娟蒴怎么可能让访客来见她?她纳闷地往外走,走到纱帘前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晚上好。”
这个声音亓霁简直太熟悉。是Livin。立在层层纱帘前,亓霁整个人僵住,她不敢走出去。
“我不懂这里的规则,这几层纱帘都是付一次钱掀一层吗?”
也许是听里面没出声,纱帘另一头的Livin好奇地问。亓霁这会儿脑子里乱成浆糊,于是沉默不语。
“你叫……小雨?”
“Livin……”
亓霁脱口而出,立马反应到现在的场景不对。她忙捂住自己的嘴,生怕再多说一个字就会被对方认出来。
“你认识我?”
“没……不……”亓霁换了个声线,压着情绪平静地说话,“……方才客人您上来之前,娟蒴姐姐差人告知过客人姓名,是不是……直呼姓名冒犯您?”
“不不,是……听你声音有点熟悉,哈哈哈,”Livin尬笑道,“这房间里气味很香……不是……这些家具挺不错的。呃……我不掀纱帘……我就在楼下喝几杯……呃,他们说你还没……我……我是被朋友带过来,我头一次来这里,然后我喝几杯也没什么,酒钱都是我朋友出。今天天气很好,我出门没带钱。”
亓霁发觉Livin说话语无伦次,口不择言,看来对方比她还紧张。
“原来是新客,欢迎您来红坊,”亓霁调整了会儿情绪后说,“红坊之内不论身份高低贵贱,望客人在我们这好好享受,愉悦尽兴。”
“哈哈哈,没有,没什么,我就是喝几杯,然后娟蒴……他们说你……你这样的……一定很贵……不是……”Livin尴尬紧张地说道,“……那个……我……我钱不够,不好意思,打扰你。”
“您先坐吧,总让客人站着不是我们的待客之道。”
“不不,谢谢。你很可爱,我……”
Livin停顿了一会儿,似是在掏口袋。隔着纱帘,亓霁模糊看到他把什么东西放在外面的茶桌上。
“很高兴认识你。今晚我很愉快,也祝你拥有一个愉快的夜晚。抱歉,我实在买不起你。下次,下次我再来看你。你……我……晚安,再见。”
Livin转身出门,动静简直是夺路而逃。见他走后,亓霁掀开层层纱帘走到外厅。厅里还残留一丝酒气,她走到茶桌边拾起桌上那一枚成色极好的金币,顺手将金币放进了自己的口袋。
“糟了,我的姜茶。”
亓霁急忙绕到内室,好在姜茶没煮干。她倒了姜茶在嘴边轻吹,却不再想饮。
身上的疼痛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消失。
次日,亓霁与伍利克收拾好行装,启程前往涌四州。他们借用了红坊一部四轮古董级木质马车,车身雕刻着精美的图案,能在巫师国自由通行。
经过一夜的休息,亓霁的身体虽然有所恢复,但精神状态依然略显疲惫。伍利克见状,立刻上前搀扶亓霁,小心翼翼地扶她上车。马车缓缓启动,法力驱动的车轮在地面上轻轻滚动,发出低沉而悠扬的声响。
“大小姐,你还好吧。”
“还好,明天估计就没事了。”
“你身体不适,不如在红坊多呆两天。”
“不行,内格里多肯定已经回通兰了。”
“那么多事永远处理不完,你别急。”
见伍利克欲言又止,亓霁顿觉他有事瞒着自己。
“说。”
“大小姐,都同那边出事了。”
“到底怎么回事?”
“都同放出来的消息是有暴徒袭击尔潘奢罗斯佛,但整个都同现在都戒严了。我这边现在只有一些零散的二手消息。”
“有详细的资料吗?”
伍利克迟疑着从自己的包里掏出一份整理好的资料递给亓霁。
“其实,昨天在红坊见到伊格佛拉斯家族的巫师时,我就该察觉的。肯定是都同那边出事,所以……”
“费尔娜的孩子?”亓霁盯着手里的资料,“那是她跟Livin的女儿?”
“是,但是……那个孩子其实是被改造过的。”
“啊?”
“费尔娜的母亲祖上不是巫师,是妖。按理他们那个种族跟巫师不会有后代,可他们的确传到了现在。本来费尔娜是无法留下后代的,但都同巫师用魔法把胚胎养成了一个成活的婴儿。”
“难怪昨天Livin……”亓霁恍然大悟,“……也是,他那性子的确接受不了这种事。”
“昨天娟蒴带他去见你,有没有发生什么?”
望着目光好奇的伍利克,亓霁彻底无语了。
“你想问什么?他慌里慌张的,话都没聊几句就逃了。他压根没认出我。”
“哈哈,我看他从楼上下来的时候额头都出汗了。伊格佛拉斯后来带他离开了红坊,不过不知道是去哪。”
“把他带到我面前是你的主意还是娟蒴的主意?”
也许是被亓霁的怒气吓住,伍利克立马脸色发白。
“我怎么敢,当然是娟蒴自作主张!”
“娟蒴多事,”亓霁无奈道,“我都要睡觉了她还放人进来,搞得我莫名其妙的。”
“那不正好吗?”
“你说什么?”
“没什么。就是……”伍利克挤眉弄眼地冲亓霁笑道,“……以为你心情会好点。”
“大晚上的,我身体不舒服还有人打扰,我心情能好吗?”
“哦,忘了,你不方便。”
“你什么意思!”
车入境通兰后最终停在了早家那扇古朴而庄严的大门前。亓霁下了车,伍利克则驱车继续赶往丘当。
“代我莱托万王族问好,就说我很抱歉,之前涅佘里宁去世我没能亲自去吊唁。”亓霁下车前对伍利克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