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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中)

梦呓——奇迹海

细雨如丝,绵绵不绝地洒落在大地上,天空被一层厚重的灰色笼罩。在这阴雨连绵的日子里,亓霁与显之索回到了蓝欣的那间小木屋。小屋前的垂枝回和树常绿,枝条散乱地垂落,枝头盛开的淡黄色花朵在雨中散发出沁人心脾的清香。

亓霁与显之索踏着青砖小路一步步向小屋靠近。显之索走在亓霁前面,几下解开小屋门上的禁制。推开门扉的那一刻,亓霁心中不禁生出些感慨。

“你说,蓝欣若不执着于所谓的预言,是不是就不会死。神明降下的破神谕,究竟带走了多少性命?”

“亓霁,世事无常,你不必自责。”

“显族何尝不是神族争斗的牺牲品。神明的炉子破了,光之海沉淀的是被炼化的无数生灵。显之索,天庭迟早会出兵,托兰持有的那枚锁扣是神族想要销毁的证据。”

“托兰正在让罗玟与神族交涉。俞氏神族一直关注着宣天防,说如果不停止修建,就让白珐水域水族永无立足之地。”

“宣天防修成后势必会间接释放光之海的能量,白珐水域就有机会彻底脱离神族控制。我也奇怪,他们为什么没派兵下来阻止我改宣天防?”

“听早清雅说,当初修建宣天防本就是靠青净云天神明支持,但后来反对的神明越来越多。之后涣王国内乱,宣天防便停工了。”

“说明这东西我还真就修对了。”

“亓霁……”

“嗯?”

平日里总是沉着冷静,有话直说的显之索,这会儿眉头微微皱起,迟疑着没继续说下去。亓霁头一次见到他这么纠结的神情,看样子是背负了极大的压力。

“怎么了?”亓霁忙问,“你那边是有什么难处吗?”

“神族多次邀约我,我都拒绝了,恐怕……”

“下次他们再约你,你就答应他们,看他们能说点什么。看来有些家伙按捺不住了,”亓霁嗤笑道,“是怕旧事败露吗?居善说,当初参与修建宣天防,知道核心秘密的人一共就五个,其中必定有背叛赵珺涣的家伙。这些陈年旧事太难查,先前我也来不及从涣王的记忆里看清楚。现在妖族……”

“亓霁,我能感觉到,俞氏忌惮你并非因为宣天防,肯定有其他原因。这里毕竟是里萨勒瑞,我们不便与山灵有过多牵扯,你还是留着作为联络网的据点。”

“联络网其实是我的一个设想,一时半会儿也搭不起来。怎么,你觉得这里不好?现在如芙勒已经是里萨勒瑞一带最宁静的区域,涿镜湖的魔力足够支撑传送点所需的法力……”

“不是,”显之索面带忧虑,“我担心的是你。”

“我?我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澜恪与我的意见一样,他说不可过多占用你的资源。澜玉会继续驻守奇迹城,水族永不僭越。如果冥再冒犯你,我……”

“没有,都是误会,别信那些传言……”

“……天界在召集所有有能力主持祭祀的大巫师,一定是为了重启各大祭坛,我们必须早做准备。亓霁,我并非挑拨,妖族与达渥罗天不会一直僵持下去,你必须多加防备。”

“想重启各大祭坛没那么容易,你当我修宣天防是做什么用的?至于妖族……”

说着,亓霁与显之索走出小屋。亓霁将小屋的禁制略微修改,之后重新封闭了小屋。

“妖族那边确实麻烦。冥现在不理我,他就是要我向他低头。行吧,既然你不要,往后这里就作为里萨勒瑞的联络点,后期让伍利克派人过来整理。”

一只翠鸟扑腾着翅膀飞来,亓霁望着翠鸟脖子上的一圈酢浆草,随即瞪大了眼睛。

“嗯?这不就是……”

经过上次那场突如其来的动乱,避难所遭受了严重的破坏,但也在废墟中重获新生。避难所进行了全面重修,巫师新增数道结界,还重新种植了许多植物。新绿生发随风摇曳,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艾草香,混杂着些许花香。这些植物与避难所的结界紧密相连,共同构成了新的防护网。

这日,亓霁与显之索刚到避难所门口,就被四面八方围过来的小妖包围。亓霁与孩子们短暂互动后,继续往育婴室走去。

“大小姐,你又捡到孩子了?这孩子真可爱。”

他们刚进育婴室,挽着低发髻的红英便朝亓霁徐徐走来。如今的她愈发像人类。她的衣裙上绣着一片红芍药,花瓣层层叠叠带着清香,花瓣上的纹路随着她走路的步伐不断变化。

“最近还有人闹事吗?”

“没有,都挺好的。”

亓霁示意显之索把裹在亚麻披风里的孩子交给红英,红英立即施术为孩子披上一件遮掩妖气的米色针织外衫。显之索向亓霁告别后离去,亓霁则与红英边聊边上楼。

“这孩子……”

“混血妖怪,”亓霁给红英使了个眼色,“这是贝安俪,她母亲已经去世,父亲也失踪了。等凡德忙完这阵,她过来这边时再给贝安俪详细检查一下。”

“皮都还没长好呢,这小妖也太弱了。”红英望着怀里的孩子惊讶道。

“没办法,她母亲就这点妖力,能生下她不容易。”

戴着顶米色针织帽的爱德文正坐在椅子上冲亓霁咿咿呀呀,亓霁让红英把贝安俪放到他身边,爱德文立即转头望着长得如洋娃娃般的贝安俪。

“大小姐!我……”

身着灰色布衣的循急匆匆跑上来,走到亓霁面前时激动得差点摔跤。

“当心。你这么快就回来了,”亓霁伸手想扶循,却被脸红的他躲开了,“怎么样,仁山没让你难堪吧?他只是面上冷,不像乌侨,一肚子弯弯绕绕。”

“没有,这回他帮了我很多。有他在,乌侨也没为难我。大小姐,你好久没来,听说你去休养了,你身体还好吗?”

“我这次离开时间是久了些。”

亓霁并非故意拖延。不知为何,最近她控制不好传送点把手上的轮环,轮环时常发生异常抖动,令她摸不准到底转到了什么时间。

“我还担心,他会因为之前的事故意刁难你。”

“没有。乌侨说,这些都是大小姐与冥之间应当好好沟通的事。他还说,他相信您与冥之间无论哪个都不会让步,他拭目以待。”

“那也轮不到他投机倒把。他要是再跟博德利卡互通有无,早清雅也不会坐视不理。乌侨想在通兰开辟像日攸城那样的新城,也不想想通兰离狭境有多近。”

“外界最近在传,说冥已经让你……”

“什么?”亓霁顿时警觉起来,侧过脸望着循。

“没有,”被亓霁一瞪,循脸上立即现出畏惧之色,“我是担心你。我……我们都想保护你。”

眼见循欲言又止的样子,亓霁不禁望着他呆愣片刻。保护她,真要是出点什么事,谁能保她?

“不必理会那些乱七八糟的传言,我从来不会放任妖族肆意妄为。当然,妖族并不认为他们的所作所为有错。”

“是的,是的……现在妖魔都想吞噬更多法力,来补足他们在大战中的亏损。所以他们……嗯?这个孩子是?”

循注意到一旁半梦半醒的贝安俪,惊讶地望着贝安俪。见状,亓霁低声对循说:“是筱安洵跟洛伊的女儿。洛伊一向看不起妖族,可这孩子居然是他跟妖怪生的。”

身边传来爱德文的哼哼声,亓霁立马俯身摸摸爱德文的头,示意一旁小妖帮忙照顾,之后同循一起往楼下走。

“什么?大小姐,你为什么……”

“别声张。筱安洵躲在如芙勒的贝里莫镇生下她后病了,没办法养活才让她的小鸟联系我。洛伊毕竟是神族,折腾出这种事情,我只能将筱安洵暂时安葬在贝里莫镇郊外。据筱安洵说,她是在初次离开芘求斯国时遇到洛伊,就连‘筱安洵’这个名字都是洛伊给她起的,之后她一直用这个名字在巫师国活动。不,不该说是洛伊,应该是木枨沭。木氏神族竟敢跟踪我这么多年。”

“真的是木氏神族吗?难怪青净云天抓他。”

“就凭他能翻得起什么风浪,也不知背后谁指使的。神族换皮假扮巫师,还真是什么怪事都有。对了,你这回一路过来,有没有关注巫师义军的动向?”

“嗯,我们的确遭遇了义军。他们伤亡惨重,正在祖哈塔如边境休整。”

“玛帝雷赛家族不会罢休,他们的野心很大,我猜测他们想要原卢哈达兰境内的所有资源。奇德洛美齐提醒过我,玛帝雷赛巫师背后有强大的神明支持,化统正天这是故意搅混水。怪不得呢,难怪达渥罗天会乱成今天这样。”

亓霁跟循走在院子里,他们听到远处传来悠扬歌声,打听后才知道是利比内普让伊马他巫师写了份夸赞灵者的诗文。这份诗文被编成歌曲,由伊马他巫师传唱开来。亓霁听不懂伊马他巫师的歌声,便让来与她见面的何奎帮忙翻译。

“古老与现代交织的长河里,你不畏强权,不惧风雨。你的智慧如星辰般璀璨,照亮前行的道路,驱散黑暗的迷雾。你的力量源自内心的火焰,燃烧着不公,铸就平等的丰碑,”何奎施术将诗文映在墙上,略显生疏地翻译道,“你温柔如水,坚韧如钢,用爱呵护生命……”

“停一下,可以了。我是该弄个好使的翻译器,”亓霁望着看起来像跳舞小人一样的文字无奈地说,“像当初托尔尼亚给我的那副眼镜就……”

“昶岛有,我这就……”

“哎哎哎,不急。我上次让你去查的事怎么样?”

“托亚士夫态度强硬,想不到他竟与隆氏巫师串通一气。云州现在情况比我预想中更复杂。据钱和说,廉桦接连死去的学生太多,牵连众多神明。天帝震怒,下令彻查。”

“青净云天当然得出面。我还认为梅秀婆婆的死与青净云天神明有关。不过,当初卢哈达兰发生剧变,化统正天每一个神明都有责任,结果还不是不了了之。那件事,你听说了吧?”

“何事?”

“奚永式没跟你说?我不在这段时间,冷家巫师骂我来着,”亓霁说着将桌上一份文件递给何奎,“估计是害怕了,想跟我划清界限。开玩笑,真要像他们说的,我给冥当偏房,他们还能活到现在?明明是别有用心的人在挑事儿。”

“您别生气,冷家巫师言语确实有失偏颇。”

“我做的事他们有意见,就又提这些老掉牙的论命说。奇德洛美齐想赌我能掌控大半巫师国,他乐于见到自己那些傲慢亲戚被击溃。不过,我倒怀疑他早就知道梅秀婆婆会被诛杀。梅秀婆婆藏着的何止化统正天的秘密,”亓霁皱眉,“神族到底想干什么?”

“帘枢城的主子并非一两位神族,传闻神族千年前就交给梅秀婆婆一族管理。至于神族到底为什么突然毁掉帘枢城,我的下属尚未查清楚。”

“无妨,格塞汶抓了些俘虏还在审。你下回去昶岛时,记得提醒一下奚永式,让冷家别有事没事测我的命,占卜一向不准,何况是我的。”

“呃,其实他们是好心。您内外兼修,德才兼备,拥有强大的生命力,即便是个没有法力的凡人,也必享福禄尊荣。”

“你别替他们圆了,”亓霁边低头整理桌上的文件边说,“冷家这回抨击我,无非是怪我故意放任妖族害人。先前我让奚家巫师帮看我还能活多久,他们总是支支吾吾,顾左右言其他。星先生也是,要不是为了追‘净’的进度,我都不想去找他。他老说我什么背主负恩,不守妇道,就差没把‘伎子’二字直接扣我头上。服了,一群老古董。”

将手里的一沓文件锁入矮柜后,亓霁转头就注意到何奎眼神躲闪。

“怎么,你也认同他们的说法?”

“毕竟……您精力有限,只是……”何奎略侧身立着,眼睛望向地面,“……他们肯定看错了,您法力高强,他们的法力算不准。当然,有些事情,确实改不了,您也无须过于在意,其实……”

“行了行了,别说了。替我告知奚永式,我要先回奇迹城,暂时不去昶岛,让他加强昶岛守备。”

亓霁回到灵之园时,几只低等花妖正忙碌地在园中洒扫着。这些花妖已然成为灵之园的一部分,守护园子的同时也让他们依赖园子里的灵气生存下来。园中,成片的百合花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宛如不断翻滚的洁白海浪。那醉人的花香随风飘散,让人不由自主地沉醉其中。然而,对于亓霁来说,这花香却勾起她心中难言的憋屈与无奈。

这片百合花之所以能在这里四季常开,全靠冥的妖力支撑。世事无常,曾经与她并肩作战的伙伴,如今却与她陷入僵局。

“飞葶呢?”亓霁问正在忙碌的一只青衣花妖。

“飞葶姐姐去给澜玉送东西了。”

“澜玉最近来过园子吗?”

“来过,凡德姐姐还专门提醒她,一定要守住东北方向的入口。”

“凡德是担心洛伊残部打回来吗?对了,凡德还没回来吗?”

“霍麻谷正忙着处理新收的药材,那个混血商人催得紧,凡德姐姐就一直没回来。”

“奇德洛美齐催那么急,恐怕是因为巫师义军在伊马他吃了败仗,”亓霁说着往院子深处走,“内格里多的儿子也在义军队伍里,他肯定也找过奇德洛美齐。难怪奚永式最近那么安静,肯定是偷着去帮忙了。昶岛那边最近有来信吗?”

“有的,飞葶姐姐收了,放在书房桌子抽屉里。听飞葶姐姐说,寄来的是份观星表文。”

“寄这种东西来做什么,我让他们帮我查波法拿摩,他们倒好……”

“昶岛那边问,是不是您与冥要办婚礼。”

“啊?”亓霁心情正郁闷,心想这又哪门子八卦,“又来,都说了多少次,这里是‘驿站’,不是婚房。”

“奚家巫师说,观星测得您今年有婚姻之喜,所以问问。”

“结个鸟婚,我能活到哪天都不知道,”亓霁说着挥手收起书房结界准备进屋,“叫他们别看我结不结婚了,不如看看什么时候能太平吧!”

春回见暖,院子里的春光正浓,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群花竞相绽放,将枝头压得低低的,宛如一片片绚烂的云霞,引得在园子里修炼的小妖们整日嬉闹。亓霁的心情却与这春色格格不入。一封封信件让她的眉头越皱越紧,层出不穷的问题令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压力与疲惫。

从魔界返回的李凡德刚进入灵之园,就看到一只金冠长尾鹟正静静地停落在石砌扶栏上。这只长尾鹟的体型比喜鹊略大,洁白羽毛在阳光下闪烁着细微金光,金色的冠羽如同皇冠般折射着七彩微光。长尾鹟朝李凡德略微一转头,五色长尾随之轻轻抖动,一派优雅从容的姿态。

李凡德惊得呆立在原地,目光无法从长尾鹟身上移开。长尾鹟用它那双黑亮的瞳孔与李凡德对视,还微微点了点头。与此同时,亓霁缓步走到长尾鹟身旁,将精心卷好的信件放入长尾鹟身上挂着的玉色小袋子里。待亓霁放好信,长尾鹟便振翅高飞,眨眼间消失在蔚蓝的天空中。

“亓霁,这可是天界神明的……”

“嗯,是我唤来的。”

“你在跟天神通信?”

“是。洛伊被关押在无界大狱,所以……”

“无界大狱是天牢下三层之一,洛伊尚未定罪,天庭还没公开审他。可这鸟……你知道你找的是青净云天哪位神明吗?”

李凡德神情透着不安,亓霁不禁望着她面露疑惑。

“嗯?你怎么知道他是青净云天神明?是那只鸟的缘故吗,这鸟只有青净云天神明有?”

“你清楚他的来历吗?”

“他说他叫季流,也不知这名字究竟是真是假。他疯疯癫癫的,说自己这不好那不是,还说我可爱要跟我结拜。哦,他还说,他叫青什么光什么君的,还说他在天界受排挤。怎么,你是不是认识这个叫季流的神族?”

“你身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啊,”亓霁望着神情异常紧张的李凡德,不由得怀疑起她来,“我这段时间还好。怎么,你看出什么了吗?”

“你肩上的伤好了吗?”

“偶尔有点痛,比之前好多了。”

“你与那神明究竟怎么认识的?”

二人边聊边往里走。亓霁注意到李凡德的神情与往日大不相同,心想过去李凡德一直只关注她的草药,怎么突然开始问那么多。

“学校里遇到的,他扮成学生——是不是很幼稚,”亓霁毫不掩饰地露出一脸嫌弃,“可能是闲得慌,还找我打架。虽然我打不过他,他也没把我怎么样。他挺厉害的,你能帮我打听关于他的事吗?”

“我身份低微,不常与神明打交道,对天界的事情不了解。若是天庭有名的大神,相信昶岛巫师肯定知道。”

“我已经问过昶岛巫师,还有何奎,他们都说不清楚。不可能吧,法力这么强的神明,他们居然不知道?算了,也许真是个不靠谱的野神。管他呢,送上门的帮手,不用浪费。”

加坎迪瓦奈接连加固了防御,波法拿摩的冲天光柱比起之前愈加耀眼夺目。玛帝雷塞巫师在加坎迪瓦奈边境拉起一道坚不可摧的魔法防线,妖族久攻不下。在里萨勒瑞地区,魔族与巫师之间不得不休战。由于彼此顾虑颇多,双方陷入了僵局。

种京乘坐斑纹琼鸟赶来见亓霁,亓霁见到他却是一脸冷漠。

“冥还允许你来见我么?”

“大小姐,我现在主要负责同巫师国斡旋,我的行程自己可以安排。”

种京表现得小心翼翼的,似是怕触怒亓霁。亓霁见他这副样子只是叹气。

“唉,不怪你。曼切斯罗德魔族一直在打里萨勒瑞的主意,阿娜尼诗法又想要哪片区域?”

“大小姐别动怒,乌娜只是到赫弛瑞乌交涉,不会伤害那些精灵。”

“你跟我说实话,妖族内部到底发生了什么?是谁出的主意,为什么现在无论妖族或魔族都在向达渥罗天进贡?”

种京哑然,亓霁又无奈地叹了口气。

“驻扎在马林特朗的白于部下正源源不断地向达渥罗天进贡,冥难道不知道?”

“大小姐,白于一族本就是达渥罗天神明的下属,他这么做是为了削弱达渥罗天对加坎迪瓦奈的支持。棠商让我转告大小姐,茜崖妖族并非狐族同类,决不会滥杀无辜。大小姐,无论其他妖族态度如何,至少我们不会伤害您。我们杀掉祖哈塔如派来的使者是因为他们并非诚心谈判,棠商也是不得已才出此下策。我们都知道您与曼馥是故交,赫弛瑞乌的事我们不会参与,但魔族不会放弃。大小姐,别烦心,稍安勿躁……”

“我现在岂止是烦躁,我现在是暴躁!”亓霁怒视着种京,“现在好了,凉奏帮着魔族在里萨勒瑞制造的那条地裂释放出强大魔气,魔族像蝗虫一样扑向如芙勒涌入人间。棠俪知情不报,你也不说?”

“大小姐,您消消气。他们也是为了对付赫弛瑞乌巫师,毕竟赫弛瑞乌巫师是加坎迪瓦奈巫师重要的盟友。何况,修建波法拿摩时,赫弛瑞乌巫师也参与了……不,赫弛瑞乌巫师掌握着波法拿摩的核心机密。波法拿摩的机密被拆分成数份存放在不同的巫师国,想控制波法拿摩,我们必须拿到所有资料。”

“你们拿不到的,因为最重要的部分一定在天神手中。种京,你实话告诉我,白于他们是不是跟达渥罗天达成了什么交易?”

“大小姐,达渥罗天神族派系林立,详细的情况,现在我也不清楚。”

种京面露难色,亓霁的心情则变得更压抑。

“他们一定隐瞒了什么,否则就凭玛帝雷塞巫师那点实力怎么可能挡得住妖族大军?冥现在不跟我沟通,我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疯了吗,真的要相信达渥罗天?也不想想帘枢城城主都在妖族的包围下被杀,神族怎么可能会被妖族利用?我一直弄不明白,冥为什么这么重用白于?”

“唉,其中有许多缘故。大小姐,我们兽类妖族局限太多,冥确实有他的考虑。其实,冥一直都在尽量约束妖族,否则忽罗早就把拉加索……”

“别提忽罗。忽罗他们在拉加索修的那叫什么堡垒?那就是个烤炉,”一提起这事,亓霁只觉得一阵晕眩,连忙扶额,“他们把俘虏放到地炉里烤着吃,烧猪吗?隔着几里地都能闻到味儿,谁允许他们这么干的?”

“黎已经赶过去了,不会放任他们胡来。现在涌四州也需要加强管理,我们都不知道博德利卡是怎么短时间把那么多魔族送到都同……”

“这事有可能是都同巫师干的,博德利卡魔族才不要都同,最多觊觎都同那些邪门的项目成果。魔族一向言而无信,我不信他们。各界之间被封闭那么久,魔族这回恐怕是想要打破界限重回凡间。魔族宣扬所谓的‘真实’,无非就是想重新控制凡间。该死,难道神族故意放妖族进攻加坎迪瓦奈。”

“大小姐,为什么这么说?”

“达渥罗天,化统正天,青净云天,神族在互斗。难怪洛伊被抓了,他肯定参与了太多事,可……他们还抓了Livin。”

“大小姐……”

亓霁正与种京说话,满脸汗的伍利克突然出现在亓霁书房门口,一旁是刚收起羽毛的飞葶。

“你要去青净云天?”

伍利克一脸震惊,大步冲到亓霁面前。亓霁沉默地望着伍利克,她是让飞葶给伍利克单独传讯,因为伍利克被妖族的包围圈困在了斐切罗斯顿。但她没想到伍利克这么快就赶来灵之园,而且种京也在,她不想让种京知道自己的行程。种京似是察觉到尴尬,微微点头后离开。

“为难你了,”亓霁望着飞葶说,“你的妖力可带不动他。你们怎么出来的?”

“我哥放我们出来的,”飞葶说着面露怯色,“他说,不管冥与大小姐之间发生了什么,他相信……相信这次妖族定可大获全胜。”

“交达隆加是这么跟他们说的吗?你们真信?”

“大小姐,你为什么要去天界?”

“因为‘净’,青净云天发来邀约,想找我谈谈,”待飞葶也离开书房后,亓霁才开口对伍利克说,“天界肯定是想让我停止实验‘净’,还有宣天防,他们肯定知道我改了宣天防。”

“大小姐,你一个人去?这……你会被他们关起来!”伍利克吃惊道,“你如果被困天界,我们……”

“不然派谁去?我倒是想让你去。”

“啊……冥知道吗?你是不是没告诉他?”

“他忙着对付达渥罗天,妖族吃的人越来越多了,唉,”亓霁说起这些就恼火,“我要去天界这事不能告诉他,他肯定不让我去。”

“那,你真一个人去?”

“你想去?”

“我不敢。”

“我考虑过,原先是想请显之索一起,可是……”

实际上,亓霁还收到另一封来自季流的信。季流信中提到他会参会,而且他有方法让亓霁进入灵阁。亓霁不明白这到底唱得哪一出,反正这次她不能退缩。

“我不想连累他人,犯不着。这个节骨眼上,到处乱成一锅粥,谁都不好过,”亓霁摇摇头,无奈地说,“青净云天天帝召集上百号神明议事,专门邀请我,我不能怂。如果我不去,他们也会下来,到时指不定闹成什么样。”

“别人我不知道,可是……我不能看着你去送死……”

“没事,我早交代过,如果我死了就把我烧了洒海里。不过,若是真跟天神打起来,估计死无全尸,你们也省事。”

“你在说什么?”

“天界不会过于为难你们,神明都爱面子,不会像魔族那样胡来。我的行踪被不同势力监控了,哪怕前方有坑,我怎样也逃不掉。我应该在回来前见郑予新一面的,可我又担心我这样直接去见他反而暴露了他,影响他的安全。”

“你还有心情考虑这些?”

“我时间不多了,明天中午车就到。我今天早上已经把能发的信件都发了出去。你有事联络早清雅,李凡德也会继续管理灵之园。里萨勒瑞掌权的那帮草包巫师斗不过魔族,必须有厉害的巫师才镇得住。你知不知道,Livin跟洛伊都被关在天牢里。”

“你知道了……怪不得你……”

“也许是因为他女儿的事,也许是因为他独自冲破了洛伊的术引起神明关注,也许是因为他被云州巫师陷害,”亓霁越说越恼火,“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得罪了哪路神明,但现在不重要了。里萨勒瑞需要一个坚强的领袖,得把他弄回来。”

“不不不,不说你能不能……不行,你不能去!如果你回不来,妖魔会把我们杀光!”

“妖族的气焰是该压一压,”亓霁脸色变得阴沉,“不过,这话我也就在你面前说。”

“大小姐,我不明白,你到底怎么想的?你这样会让自己……”

“我还能怎样,局面早失控了,”亓霁说着递给伍利克一张附有自己法力的卡片,“如今冥根本不理会我的劝告,不管这次能不能攻下加坎迪瓦奈,他都会限制我的行动,搞不好还会圈禁我。如果妖族协助魔族在里萨勒瑞残杀生灵,你就拿着这个东西去找显之索。”

翌日是个晴天,碧空万里,艳阳高照。临行前,亓霁捧着贝壳吊坠犹豫不决,最终还是将贝壳吊坠锁在了床头柜里。

午时,一架车辇从天而降,降落在灵之园大门前。拉车的是四只皮毛光滑如绸的碧眼双头兽,碧眼双头兽的披甲闪烁着淡淡的绿光,为这架车增添了几分威严。碧色华盖高悬于车顶,车顶上方簇拥着大朵绣球花,与车辇整体风格略显不搭,在亓霁看来有种莫名的矫情。车身由白玉一样的材料雕琢而成,表面流转着淡淡的光芒,散发出温润的光泽。一层法术织成的透明纱网覆盖住全车,亓霁伸手触碰纱网,纱网随即自动给她让出上车的空隙。上车后,亓霁发现车厢内部是线条柔和的写意画,描绘的是天界各处美景。座位上的锦缎坐垫上摆放着两个圆形绣花靠枕,靠枕图案正是车顶上簇拥着的绣球花。

亓霁刚落座,碧眼双头兽便发出一声叹息,前进几步后踏空而起,紧接着隐匿在半空中。坐在车里的亓霁并未觉得颠簸,如同在云端之上滑行。就在她专注地盯着车厢内风景画看时,一路上的景色也在不断变幻。

在亓霁的脑海中,天界仅剩余一个模糊苍白的影子。几只彩翼神鸟快速掠过窗外,留下一串清脆悦耳的鸣叫声。远处是翻腾的连绵不绝的云海,有的像火焰般红热,有的像冰雪般白寒。一座座金瓦宫殿或藏于云雾之中,或屹立于巍峨的高山之上。一阵轻微颠簸后,车轮发出几声噼啪声,随后降落在一处高台上。碧眼双头兽继续向前跑了一段,直到在一扇宏伟的宫殿大门前缓缓停下。

亓霁下车后发觉这里是宫殿侧门。左右一望一个人影不见,她纳闷这是要她自己开门吗?正想着,宫殿大门向里缓缓打开,门后立着个穿着深绿色袍衫,正向她弯腰行礼的神明。

“小神马墨,愿为灵者引路。”

对方一抬头,亓霁见这个马墨是个外表看起来像高中生的年轻人,忍不住松了口气。她原先以为一下车就得被武将押着走,谁知派了个文质彬彬的小神明来给她带路。

“马墨,你在天界干嘛的?”

亓霁跟着马墨一路往里走。马墨个头刚好比亓霁高出一头,微微偏过头望了眼身后的亓霁。

“小神乃殿前听书。”

“啊?什么意思?”

“实习生。”

“哈哈!”

被亓霁这么一笑,马墨一下子脸红到耳根。见对方这般实诚,亓霁忍不住又问起来。

“你多大?总不会二十出头吧?”

“说笑了,小神再怎么说也已五十有余……当然,神明只论修为不论年龄,谈年龄没意义。”

“也是。不过,你五十有余就能在这里行走,也够厉害的。说起来,我也是个有九百余年历史的老东西,谁能想到我越混越差……”

“您太谦虚了。我还是头一回听说,天庭为了一个逃犯召集起那么多神明。没有贬低您的意思,只是我实在太吃惊了。”

“他们真是找我开会?我以为是把我骗上来杀。”

“您多虑,毕竟上……不是,毕竟您是灵者,是……虚空之中产生的精妙灵物。”

“精妙灵物?他们是这么说我的吗?天帝不怪我在下面造反吗?”

“这天上的神明哪个不是……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

马墨领着亓霁一路穿过几道黑色石料雕琢而成的大门,最终来到一座宏伟的宫殿前。他停下脚步,侧身让开道路,示意亓霁继续前行。

随着亓霁的脚步跨过门槛,一阵低沉而悠长的传令声随即响起,一路向宫殿深处传报而去。殿内光线略显昏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莫名的寒气,亓霁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前方渐渐亮了起来,四周升腾起薄雾,头顶出现金灿灿的浮云。

大殿两侧,神明静静伫立,宛如一尊尊雕塑,沿着队列站得笔直。他们衣着有的华美绚烂,有的简约朴素,有的以人面示人,有的仍是古怪的本相。亓霁一路缓缓前行,越往前走两侧的神明身材越魁梧。他们大多手持兵器,满脸凶神恶煞,透露出不容侵犯的威严。还有一些是看起来年纪一大把的老头,他们或抱着法宝,或捻着胡须,面色凝重时而发出叹息。天帝身着华服端坐在大殿正中的宝座之上。他居高临下地望着亓霁,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唯有那双眼睛透露出威严。

正当亓霁心中忐忑时,她的目光突然捕捉到一张熟悉的面孔。她看见了季流,他立在一个浑身打颤,披金戴银的老头旁边,和其他神官一同严肃地望着亓霁。季流头发比在学校里那时略长些,外貌也变成个看上去三四十岁的中年男子,个子也比之前更高。他穿着身银扣青灰缎绣云纹朝服,金线回纹腰带上还坠着青绿色的玉牌。

散神一个?亓霁疑惑地看向季流,散神会站得离天帝这么近吗?

“可是灵者?”

天帝声音洪亮地发问。亓霁正望着季流发愣,忽听得前方传来天帝的声音,忙回应道:“是。”

天帝又言:“今日众神齐聚于此,共商降妖除魔之大计。天下共苦战斗不休,生灵涂炭,妖魔肆虐,为祸人间。卿可有妙法,能平定妖魔还天下太平?或有何良策,可保苍生免受战乱之苦?”

这真的是在问她吗?亓霁吃惊地瞪着天帝,心想你是在问我该怎么除掉我咯?亓霁沉默地瞪着天帝,想着该不会因为自己没行礼也没主动打招呼,天帝生气了吧?问这样的问题究竟是要干嘛?

之后,亓霁一句话都没说。或者说,她压根插不上话。因为两侧神明纷纷开始进言献策,一开始还是语气平和地各说各的,没说几句就开始互相攻击,逐渐发展为群神骂战。此情此景,比起亓霁先前参加过的那场巫师与妖族之间的谈判有过之而无不及。好吧,敢情神明开会也一样吵架。各神明相互间争论不休,最后还是季流站出来说了几句套话就将亓霁带离大殿。

“随我来。”

仍有些懵的亓霁听到季流这么说,立即转身跟在季流身后一同离开。她头顶约摸刚到季流肩膀,跟着他身后有种莫名的紧张感。穿过几道门后,季流带亓霁来到了一处开阔小院,在一颗枝干略弯曲的大树下停住。

“别紧张,”季流停步,转头冲亓霁微笑道,“会议只是走个过场,你亲自来,他们反倒不敢为难你。”

望着眼前的季流,亓霁满腹疑惑,有许多话想说,脑子里拼命想词儿。也许是见亓霁瞪着自己不说话,季流便继续开口说:“有什么疑惑可以直说。”

“方才廷议时,我听他们叫你流光君?哪个流光君?还有上君?上君!你是天界上君?天界有几个上君?”

“虚名而已,大家不方便唤我真名,都是些称呼罢了。不必紧张,你唤我季流便可。”

“你不叫季流吧?”

“幼时染疾,季氏巫师施术救了我,天爸爸为求我平安成长便唤我季流。族内长辈唤我风璟流,凡间称呼我青瀚宇德厚流光灵泽玄明上天君……”

“好好好,”亓霁一听到季流念叨这一长串字就头大,“那……上天君,你就是那个当初放走我的……”

“你还记得当初的事?”

“我……”亓霁早记不清了,先前梦里朦胧的场景她也只是隐约记得,“……我只记得,你当时头发比现在长。”

“皮相而已,随时可以改。你喜欢我束发时的样子?”

“不,你随意。”

不知是否因过度紧张,忽然一阵头晕目眩袭来,亓霁差点晕倒,季流忙一把扶住她。就在季流的手接触她的瞬间,亓霁眼前晃过一双孩童的眼睛,耳朵“嗡”地一声后便失去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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