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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下)

梦呓——奇迹海

清晨微光初现时,季流先于亓霁醒来。听到动静,亓霁便揉了揉眼睛坐起来。兴许是没熄灯的缘故,她一晚上睡得马马虎虎,这会儿刚醒来人还是懵的。

季流简单地整理了一下衣衫,走到房门口望向门外,发现原本应该守候在此的值夜侍者们一个都不在,不由得微微皱眉。

“糟了。”

“怎么了?”

“我睡得太沉,忘记熄灯,”季流转身走到矮榻旁望着亓霁说,“你怎么没睡床上?”

“床上太红,我看着瘆得慌。”

“你……”也许是觉得亓霁的话语古怪,季流愣了片刻,“……我是担心你睡这里不舒服。你毕竟是凡人之躯,受不得……受不得苦。”

“我没事。我看你睡着了,就……你是不是很久没休息?”

“你能看出来?”

“我只是觉得你精神紧绷,看上去就是长时间处于压力下睡不好觉。我不清楚神明要不要睡觉,可我觉得,你既然有黑眼圈,还是得注意休息。”

“多谢关心,”季流凝视着亓霁,似是情绪有些触动,“你换身衣服,我们得去见母亲。”

天后居住的宫殿内部装饰虽华丽,却缺少生气,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冷清。窗外的流云缓缓飘过,映照在窗棂上,宫殿中的轻纱与帘幕轻轻摇曳,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天后穿着件朴素的灰袍,下身是一条深灰色丝裙,头发盘成矮髻,插着一根镶玉的银簪。亓霁与季流刚一进殿,天后便不顾身后侍者的搀扶,快步向亓霁与季流走来,显得异常急切。

“我儿,你受苦了。”

天后说着以衣袖半遮面,眼泪簌簌落下。季流忙安慰她。

“母亲为何伤心?”

母子相互打过招呼后,天后的目光落到亓霁身上。亓霁发现天后看季流的眼神很温柔,但一到她这里就变得犀利冷漠。天后长得与赵珺涣母亲有六七分像,只是天后的眉眼清秀气质更冷,在亓霁看来还是赵珺涣的母亲好看些。

“他为了你,可谓是倾尽心力,付出了诸多辛劳。反观你,如此懵懂无知,所作所为哪里对得起季流对你的一片深情厚意?”天后语气带着一丝怨气,“你的言行举止,皆关乎他的颜面与尊严。我望你能深刻反省自身之过,往后对待季流,需更加体贴入微,万不可再让他受丝毫委屈。你可明白了?”

“母亲,她不过是……”

“明知此举危险,为何执意如此?”天后望着季流,语气沉重地说,“我不愿看到你牺牲自己去换取根本不可控的未来。天道无常,我心头唯一所系只有你,所愿唯你平安康健。”

而后,季流与天后你一言我一语来回说了几句套话,天后总算是不流泪了。亓霁只觉得这顿骂挨得莫名其妙,她倒不在意天后说什么,她只是全程默不作声地观察着天后神态。天后接连又责怪亓霁几句,亓霁也没在意。

亓霁的思绪早就飞出了九霄云外。在她看来,天后就是个工具人。天后独自被锁在这个冷清的地方,可以说是被剥夺了一切。亓霁只觉得这种日子跟活死人没区别,想想都可怕。

回程的车上,季流脸色阴沉一言不发。亓霁曾在赵珺涣脸上也看到过类似的神情,这会儿紧张得心里像打鼓。

“你怎么了?”

亓霁忍不住开口问道。这会儿亓霁心已经提到嗓子眼,手心也紧张得冒汗,但她还是装出一副淡定的表情。她心想天后骂的不是我么,你这么消沉干嘛?亓霁不害怕天后,但天后说的话有几句她却不得不在意。

什么叫牺牲自己去换取根本不可控的未来?亓霁的疑心愈重,更加怀疑季流到底是为了什么。正想着,季流突然伸手握住亓霁的一只手,亓霁发觉他的手是冰凉的。

“没事,别担心。”季流安慰道。

“我不担心。刚刚我听你与天后交谈时提到,你小时候那场病很厉害,你差点就……这么严重?”

“都过去了。母亲最近身体欠佳,心情不好,所以爱提旧事,你不必在意。”

“因为她不喜欢我吧?毕竟我是灵者,她担心我伤了她的宝贝儿子。”

“你会吗?”

“啊?”

听到季流沉着嗓音这样问,亓霁顿感不适。

“你会不会?”

季流追问道。见他这般紧张,亓霁愈加疑惑。

“你干了什么吗?我……”

“你可曾怨我?”

“我怨你啥?”

“我有许多不得已的苦衷,你应当理解,”季流语气强硬地说,“以后不要任性。”

“你到底想说什么?”

亓霁也不是什么好脾气,立马提高了说话语调。她隐隐觉得季流在故意向她施压,立马怒火上头。

“你这个性子就是欠调教。”

“那你立刻马上让我下去,但话要说清楚,从此你我两不相欠。我可是耐着性子办完了仪式,往后还有数不清的麻烦等着我。我回去以后,怕是大家都得来找我算账。”

亓霁与季流小吵了一架。直到车稳稳停在灵栖居那古朴而雅致的门前时,亓霁的脸上仍挂着未消的怒气。她几乎没有给季流任何反应的时间,便自顾自地掀开车帘,动作干脆利落地下了车。季流坐在车内,望着亓霁离去的背影并没有跟过来。亓霁正处在气头上,对于季流没有跟来的举动,心中反而愈加畅快。不跟着她最好,她暗自想着,省得两人之间再起争执,被这些侍者看到徒增麻烦。

她头也不回地朝着灵栖居内院走去。经过院门口时,亓霁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了院子里那堆积如山的贺礼。那一个个复杂的箱子,精美的礼盒,在亓霁的眼中,这些贺礼丝毫不能引起她的兴趣。她只是匆匆瞟了一眼,便迅速收回目光,继续迈着轻快的步伐往里院走去。在她心中,此刻最重要的是如何平复自己的情绪,以及往后该如何继续跟季流打交道。

“怎么又来这么多东西?”亓霁边走边嘟囔着,声音里带着几分无奈和不解。

“这些都是各路神明送来的贺礼,”一个侍者匆匆跟了上来,语气恭敬而带着一丝讨好,“上君特意挑选了一些安排他们搬过来,以示对您的重视。”

亓霁停下脚步,微微侧头,目光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她轻叹一口气,随即转身走向那堆贺礼。

经过一番挑选,亓霁挑了几样赏给侍者们,侍者们脸上纷纷露出惊喜之色,连忙跪下谢恩。

“不要跪,以后对我好点就行。”

而后,亓霁便抱着书一直看到晚上。天色慢慢暗淡下来,房间里陆续加点灯火,小文轻轻地推开门,手里端着一盘精致的点心走进来。也许是见亓霁看得认真,小文刻意放轻脚步,生怕打扰亓霁。她小心翼翼地将点心放在桌上,然后轻轻走到亓霁身边,好奇地凑过来。

“北极六十六度千四百八十一……天呐,”亓霁皱眉说,“这后面的内容我越看越迷糊,你能看懂这些吗?”

“没学过,”立在亓霁身侧的小文摇摇头,“这些书我都没见过。”

“活得久就是好啊,能看懂那么多书。”

“您在说上君吗?听闻,上君有五十多位老师,那些神明都是绝顶厉害的大神。”

“难怪,他本来就聪明,还有那么好的条件,我是羡慕不来。”

“您这话说的多见外啊,您想让上君教您轻而易举,他肯定求之不得。”

“你变贫了,”亓霁斜眼瞪着一旁笑得眉飞色舞的小文,“我怎么觉得,你是想看我笑话?”

“哪有,您可千万别生气。我就是盼着上君能多来陪您,”

“你是纯看热闹还是盼着能多领赏?”

“哎呀,您怎么这么说。我是想着,您跟上君昨日刚礼成,上君就忙于公事,都这个时辰了还……”

“小文,我不拿你当外人,便与你把话说明白。我与上君之间不是你认为的那样,我跟你一样,就是在这里打工而已。我跟他谈好了,我只帮他到他继位之时。他答应过我,将来会为灵者平反,我迟早会离开天界……”

二人正聊着,门外通传声响起。季流大步走进屋,身上的衣服比昨天那身样式更简洁。尤其是披在身上的那件月白色外袍,在室内光照下浮起一层淡淡微光。亓霁见他这身衣袍心里突然咯噔一下,心想这大神怎么又来了,又要她讲故事?正好,刚才自己看不懂的部分可以问问他。

跟在季流身后的侍者行礼后纷纷告退。季流进屋后先是扫视了一下周围,之后不急不慢地踱步到亓霁身边。

“在看书?”

“对,看了几页算经,看不懂……”

“其实这些书的内容很简单,只需要掌握一些基本的原理和方法,就能轻松看懂。”

“我怎么觉得,你在笑我傻?”

亓霁惊讶地瞪着季流。季流抿嘴笑笑,抽走她手里的书。

“送你的书权当礼物,你不必执着于研究这些。”

“那不行,你送来的书我都要看。”

“可还觉得缺什么?”

“不缺什么。”

“真的吗?”

“你想说什么?”

亓霁直视季流,这才发现季流神情略显紧张。季流伸手扶住她一侧肩膀,低头与亓霁温声说话。

“是你想见我,我才来的。”

“啊?我……”

“先前我态度不好,你别恼。以后我会小心,尽量不让你产生抵触情绪。”

“你不觉得……你现在这样说话就很奇怪吗?”

“你回到我身边不久,我还需要适应。但愿时间长了,你我沟通能更顺畅,不再有隔阂。”

听到季流生硬地同自己说话,亓霁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她有些害怕季流那捉摸不定的情绪,以及莫名其妙的举动。也许是见亓霁一脸无奈的表情,季流忽然轻松一笑。

“怎么,我令你不适?”

“不是,我就是搞不懂你。你好奇怪,”亓霁觉得季流浑身上下透着古怪,“我不知道怎么形容你……我总觉得你好像缺了点什么。我……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组织语言,你是真实存在的吗?”

“如何?”

被季流将手一托,亓霁被迫抬头凝视他浅褐色的双瞳,心跳急剧加快。

“若非你起心动念,我们或许永无机会在人间相见,我更不可能这么快就召你回来。在这里我的确十分苦闷,每日都是枯燥无趣的事。多亏你还念着我,我很高兴,你愿意留下来陪我。此情此景难言表,愿与卿共度春秋。”

“你别说那么奇怪的话,你这话让我没法接。”

“你不难受吗?”

“难受什么?”

“难为你在下界苦撑那么久,我一直担心你支撑不住会误入歧途。”

“我在凡间是遭了些罪,可那是因为,我到底是凡人之躯,比不得你们这些神魔妖精。我倒是想有个强大的身躯,我先前还让你把我变成男的,你不是不肯嘛!”

“我不希望你拿那件事来和我做交易,你应当知道。”

“你什么意思?什么事?你该不会当我是做皮肉生意的吧?”

望着面色肃穆,口不择言的季流,亓霁愈加纳闷。她脑海中突然晃过海。她希望自己是多疑,她也清楚自己不该这样问,但仍忍不住开口。

“海的死是不是与你有关?”

“怎么突然说这个?”

“是你让他们抓Livin的吗?”

“胡言乱语。”

“可你知道我……”

亓霁忽感全身无力,脚下站不稳。曾一再认为自己只是紧张过度的她,直到现在才发觉事实并非如此。季流忙扶住她的双肩,温和的声音从她耳边传来。

“你是我唯一的弱点。”

一阵莫名的热感忽地席卷全身,亓霁心脏突然狂跳,胸闷得一口气缓不过来。她脑袋发晕,双腿发软,若不是季流扶住她,她差点就向前栽倒在地。季流在她耳边低语,但她听不清季流在说什么。眼前的一切逐渐模糊,世界慢慢地沉入黑幕之中。

叮叮咣咣,刺耳的声音将亓霁从黑暗中唤醒,是锅铲与铁锅碰撞的声音。亓霁缓缓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躺在家中。她试着动了动身体,察觉身上盖着的是自己那床嫩绿色格纹的夏凉被,柔软的触感让她感到一股莫名的安心。

耳边又传来锅碗瓢盆的轻微碰撞声,还有客厅电视里播放的各种广告声。亓霁缓缓坐起来,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穿着粉色的棉睡衣,不禁纳闷自己到底是醒着还是在做梦?

她的头发披散着,懒洋洋坐起来伸了个懒腰,随后下床穿上拖鞋,一步步走向客厅。当她抬头看向墙上的时钟时,不禁微微一愣——时针与分针正指向下午六点半。

“你睡醒啦,我当你光睡觉,饭都不要吃了。”

亓霁妈妈端着一盘菜走进客厅,餐桌上还有另外热气腾腾的两个菜。亓霁走到餐桌旁坐下,环顾了一圈客厅,愣愣地说。

“爸爸呢?他不在家吗?”

“你睡糊涂啦?你爸出差了,没那么快回来。”

亓霁妈妈说着给亓霁盛好饭,推到亓霁面前。亓霁低头望着碗里的米饭,发觉自己看不清米饭的边缘,只是看到模糊的一片白。

“今天……今天几号?”

“今天?今天初五呀。”

亓霁下意识瞟了眼电视墙旁的挂历,之后回头望着妈妈。

“妈妈,爸爸出差很久没回来了。”

“昨晚上他给我打过电话,说过几天就回来啦。”

妈妈笑眯眯地给亓霁碗里夹了块鸡肉,亓霁拿起筷子却没动筷子夹菜。

“这个菜你昨天炒过了,”亓霁盯着神情自若的妈妈,“今天怎么又炒一样的菜?”

“昨天炒过吗?昨天……昨天……”妈妈像是在喃喃自语,反复念叨着,“……昨天,昨天我们没在家吃呀,我不是带你在姨妈家吃饭吗?”

“妈妈,我昨天不在家,我已经很久没回家了。”

“胡说,昨天我们在你姨妈家吃的晚饭。你爸爸还打电话过来,说让我们别忘了带礼物过去给你表妹过生日。快吃饭吧,一会儿菜凉了。”

“妈妈,你糊涂了吗,我没有表妹。我小时候,家里亲戚就相继去世,我们已经没多少亲戚了。”

说完,亓霁放下筷子,起身转头走向主卧。主卧里,一切都被收拾得整洁有序,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清洁剂味道。亓霁的目光在房间内扫视了一圈,发现爸爸的黑色行李箱正靠在房门边的衣柜旁。

见状,亓霁忙掉头走回客厅。客厅里,电视依旧在播报着当日的新闻,声音清晰却显得格外嘈杂。餐桌上,那一桌精心准备的菜肴还冒着热气,只是原先坐在桌旁的妈妈不见了踪影。

“妈妈……妈妈……”

亓霁忽地心乱如麻,她在家中漫无目的地走来走去。厨房内,一切都被打理得井井有条,灶台上光洁如新,似乎从未有人动过,连一丝油烟的痕迹都找不到。房间里同样收拾得干干净净,地板一尘不染。亓霁几步走到阳台,只看到窗外日落西沉,天边渐渐染上一抹淡紫色,随后逐渐慢慢变暗,夜幕悄然降临。

窗台上的几盆芦荟是亓霁妈妈亲手种下的。其中一株芦荟长得格外高,它的叶片几乎要触碰到阳台的天花板,盆里还冒出许多小芦荟,它们挤得满盆都是,像是争先恐后地展示自己。

“……妈妈……”

眼前逐渐模糊不清,亓霁忽然什么都看不到了。似是深陷漩涡之中,她的身体不断往下沉,周遭滑过的事物像是流沙般不断流失,她的身体控制不住地不断下坠。她拼命想要爬出,然而无济于事。

她的躯体沉重得不听使唤,似乎只是意识清醒过来而身体仍在沉睡。她拼命睁开眼,只见眼前一片迷蒙。一阵异香令她瞬间清醒过来。她嗅到来自高等神明那馥郁醉心的香气,借着细微的光线,亓霁看清了季流那张神情凝重的脸,随即出了一身冷汗。

她好像曾在哪见过露出现在这种表情的季流。亓霁动弹不得,喉间像堵了口气一样发不出声音。不知是因为夜里凉,还是因为看见季流那张带着紧张神情的脸,亓霁忍不住打了个寒噤。身体忽然能动了,她慌忙双手去推季流的肩膀,季流一把抓住她的一只手,将她整个人翻了个身。

“别动。”

身后传来季流低沉的声音。亓霁趴在床上背对着季流,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着,那是一种源自内心深处的恐惧。她能清楚感觉到季流,对方的气息与温度都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压迫感。

突然,亓霁感觉到季流的手指轻轻触碰到她的后背。紧接着,对方的手指似是在她的背上划出几道无形的痕迹。没等亓霁反应过来,一股突如其来的重压猛然间压入她的体内。那力量仿佛有千斤之重,瞬间将她整个人吞噬。

剧痛如同潮水般汹涌而来。亓霁背脊绷紧如弓,每一寸肌肤都在战栗。那痛意自脊骨炸开,似万千寒针顺着经脉游走,寸寸凌迟,令她连指尖都痉挛着蜷缩起来。喉咙仿佛被无形的手扼住,只溢出几声破碎的喘息。她的意识在剧痛中浮沉,如同暴风雨中的一叶孤舟,被滔天巨浪反复撕扯。

有那么一瞬,她试图施术,然而指尖那点微光连一瞬都未能坚持,便被剧痛的风暴彻底吞没。风暴自四面八方席卷而来,她如野草般脆弱,被狂风肆意揉捏,根须离土,身不由己地卷入混沌之中。黑暗渐渐侵蚀视野,唯有痛感愈发清晰。最终,在这股无法抗拒的力量面前,她彻底失去意识,堕入黑暗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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