掩埋

寝殿。

应渊将菡萏花簪放在锦被之上，金光闪过，雪白仙裙的女子坐在榻边，眉目清远，气质高洁。

应渊芷昔。”

双眸波光一荡，应渊坐过去，将白衣女子抱入怀中，脑袋搁在她的发丝中间拼命汲取菡萏冷香。

应渊芷昔！

应渊双眼痛红，眼角隐有泪光，拉过女子一双柔夷，放在自己双膝，脉脉看着女子。

女子表情木然，眼神空洞，有形无神。应渊显然不介意，看她的眼神依旧热烈。

应渊不要说厌恶，不要说憎恨，静静陪着我。

似是很心满意足，他努力扬起嘴角。眼底泪光一闪，他还是没控制住，哭倒在女子肩头。

应渊不要讨厌我，不要恨我。

声声凄切。

女子根根分明的睫往下一压，盖住眼瞳，金光闪过。应渊怀里只余一支菡萏金簪。他捧起金簪贴在脸上，双手颤抖。

同样是挚爱的人，为何他只配拥有她戴过的一支发簪？

余墨却可以拥有整个人。今晨陆景交给他，颜淡亲自书写的请假条还在他袖中。想旷工就旷工，颜淡又变成了从前的颜淡。

不与余墨比。那凡间的男子，他们也能与挚爱喜结连理，永不分离。

应渊怀疑自己是否生得人厌神弃，状如夜叉，不讨人喜欢。为何他心尖尖上的那人从不多看他一眼？

余墨是否生得尤其俊美，惹人怜爱？

他生来就背负修罗血脉，活着就是罪孽！

天道对他不公！

应渊倒在榻上，蜷缩成一团。

芷昔拿着骨戒到衍虚天宫见过应渊，对他的态度大变，仿佛他是洪水猛兽，唯恐颜淡避他避得不够快。

也可能是芷昔还想通过颜淡巴结应渊。但她把颜淡送到了月瑶仙君府上。如果单单是为了颜淡的修行。

颜淡在衍虚天宫跟着应渊也可以修道，完全没必要送到别的地方。只可能是芷昔也不想颜淡再与应渊来往。

问题显然就出现在她到衍虚天宫之后。

今晚，他就以九鳍遗孤身份，前来探探应渊对九鳍当年被陷害灭族一事究竟是何态度？

芷昔对他的态度为何变得那么奇怪？

应渊究竟和她说了什么？

余墨到时，应渊趴在榻上，不住抽泣，双眼红肿。

看来颜淡的变心对他的打击很大。余墨心底不禁有几丝慌乱。

若是有一天，颜淡也不爱他了。他该当如何呢？

颜淡的山主大人余墨真是一件折磨人的事！

余墨叹口气，抬步走到殿外，静静等应渊整理好自己出来。

被人撞见狼狈不堪的一面，那个人还是余墨。应渊心中自是羞恼非常，在铜镜坐了片刻，才起身走出去。与余墨同立在一片夜色之下。

看一眼余墨暗沉的背影，应渊道。

应渊我留给颜淡的棋局，九龙戏珠变局，是你破解的吧！

余墨转身面对应渊，并不否认。应渊薄唇轻抿。

应渊还有第二种解法，你可知。

余墨握扇的手，青筋浮起。他当时就教了颜淡两种解法。应渊所说的第二种解法，他焉能不知？

按照那种解法，他九鳍一族必要做牺牲的棋子，无名的英雄。他再不能查当年秘辛，也别想为九鳍一族正名。

喉头涌出一股腥甜，余墨开口，涩声问。

颜淡的山主大人余墨要用多久？

应渊抬头看无星无月乌沉沉的天幕，不言。

余墨身侧的手攥起拳头，强迫自己挪开脚步，往离开衍虚天宫的方向而去。

他冥思苦想多日，得出第一种解法，酣畅淋漓，直指根本。

黑白两道分明。诛邪扶正，九鳍的冤屈大白天下。

但照这一方为三界抓药，少不了腥风血雨，生灵涂炭。只有在棋盘之上，可以无所顾忌，放手一搏。

第二种解法，潜移默化，诸方制衡，虽然需要不断有棋子牺牲，但能够做到不掀战乱而治病的效果。这才是切之可行的。

九鳍一族的荣辱在三界众生面前太小了。

就算九鳍一族永不得正名，他也该认。

只是，这是他万年以来的执念。如今，希望都落空，一颗滚烫的心被浇冷。

心中郁郁，一时半会儿不可能释怀。现下，他甚至想立刻离开，离开这个让他喘不过的地方。

他的心太小，三界众生于他又太虚无缥缈。

他所看见的众生，唯有颜淡让他心甘情愿。

别的，不过只是为了九鳍的骄傲与荣光罢了。

然而，九鳍永久蒙尘，不复光彩，他又拿什么作支撑呢？

他的心底一片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