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故

　午时一刻，内侍尖着嗓子报。

　　“安都王驾到！”

　　御花园内侧的门打开，一位身着龙云纹团领长袍，发鬓微白的男子走进来，身后跟着一名手持麈尾中年太监。

　　唐周和一众天师列两侧，向走来之人行礼。

唐周“陛下万岁，万岁岁！”

裴绍“平身！”

　　男子一拂袖，于上首落座，招呼下立之人。

裴绍“各位大师，都坐吧！”

　　唐周带着颜淡落座在安都王下首。

　　御膳是什么味道？还未尝试过。颜淡舔舔嘴角，规矩跪坐在食案之后，等着传膳。

裴绍“唐周，她是何人？本王总觉得她面善。”

　　安都王的声音忽然在上首响起。唐周拱手一拜回。

唐周“回陛下，她是草民的同门师妹，也是拙荆。”

　　颜淡直接愣住，随后低下头，以散落的发掩面，尽量不引起注意。

　　她当初和裴绍打马游街，逛花楼，顶的就是这张脸。如今，她再顶着这张脸出现，不被认出来才奇怪。

　　裴绍一直以为她是男子。如今，她以女儿身真容出现在他面前……

　　颜淡的思绪一时混乱。

　　唐周见此，又朝上方一拜。

唐周“陛下恕罪，颜娘性子腼腆，不敢面见天颜。”

　　裴绍目光停留在颜淡发顶，感慨万千。

裴绍“许是生得像吧！我那位故人昔年可是桐城最风度翩翩的佳公子，同本王是莫逆之交。二十年前，他不辞而别，很是让本王感伤。要是有生之年能见到他，也算了却本王的一桩遗愿。”

　　唐周眼角余光扫她一眼，轻飘飘道。

唐周“旧日至交，却不敢相认，耐人寻味！”

唐周“那条鱼此次入宫，与这有何关联？”

唐周“宫中的那只妖，与你和余墨有脱不开的关系吧！”

唐周“余墨和你姐姐是寻那只妖去了吧！”

唐周“妖性难移，吃人提升修为，不曾想身份败露，招来天师，大祸临头。万般无奈之下，向你和余墨求救。”

唐周“一进王宫，你们就兵分两路，你负责拖住我，而他俩带那妖逃出生天。”

唐周“既已被我洞悉，你二人休想得逞。我这就请命去诛杀那恶妖，驱散其魂魄。”

　　唐周手扶腰间紫金葫芦，作势要起身出列。颜淡忙拽住他的袖子，急切道。

傲娇小颜淡“再等等。等到余墨和姐姐带消息回来。绛辰是我的朋友，知恩图报，本性善良，是只好妖，她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来。”

唐周“妖言惑众！”

　　唐周抱手冷嗤一笑。颜淡不由得把头压低几分。

傲娇小颜淡“求你了！”

唐周“若有半句虚言，我连你一并诛杀！”

　　睨她一眼，唐周微微侧身，冷冷警告。

傲娇小颜淡“唐天师，小妖万万不敢。”

　　不禁莞尔，颜淡配合地朝他拱手一拜。

　　安都王敬在场一杯酒，起身道。

裴绍“诸位天师，请随本王去除妖。”

唐周“陛下，不可。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草民以为摸清那妖底细，再将其正法不迟。”

　　唐周出言起身。

　　说到做到，颜淡向他投去感激的一眼。

萤灯“唐天师，我们此番受王上传召，齐聚王宫，已经打草惊蛇，若不立即行动，叫那恶妖跑了，如何是好？”

　　末席的一位女冠起身，朝安都王盈盈一拜，眸光浅淡扫过在坐诸位，不怒自威，和唐周分庭抗礼。

　　颜淡忍不住多看她几眼。她却没有看颜淡，嘴角微勾，似笑似嘲。颜淡全然摸不着头脑。

　　不过，余墨芷昔还未回来，不能让天师去找绛辰。

　　那女冠一言道破利害关系，天师们都起身，拿起自己的法器，恨不得立刻就飞到后宫，将绛辰就地诛杀。

　　眼看局面控制不住，怎么办？

　　心慌意乱之下，颜淡向上首的裴绍投去一眼。

　　他面上闪过一丝不自然，嘴巴一开一合，没有发出声音，无措一抿唇后道。

裴绍“唐天师是首屈一指的捉妖师，想必不会妄言，孤听他的。就这样，散了吧！”

　　说完，拂袖而去，走过颜淡跟前时，视线在她面上稍作停留。颜淡呆住。

唐周“你这朋友还挺念旧日情谊的。”

　　唐周嘴角勾起一抹薄凉的讥讽弧度。女冠看她一眼，哂笑后离开。

傲娇小颜淡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颜淡只想快点见到余墨芷昔，知道绛辰的情况。

　　唐周手上罗盘金光一闪，一黑一白两道身影自夕阳下走来。

傲娇小颜淡“姐姐，余墨！”

　　颜淡高兴地跑上前。唐周随后道。

唐周“有妖气。”

　　目光不友善地打量余墨身侧之人。颜淡看那人淡远眉目，道。

傲娇小颜淡“自食人精魄，余墨身上就有妖气了，现在都还未濯清。臭烘烘的，一点都不好闻。”

　　略带嫌弃说完，把姐姐芷昔从余墨身边拉到自己身边。

傲娇小颜淡“我姐姐身上是不可能有妖气的，只有纯净清气。”

　　怕唐周不信，她还凑到芷昔脖颈间吸一口。

傲娇小颜淡“香气清正，好闻极了！”

　　芷昔抬手轻抚颜淡发顶，满眼宠溺。颜淡顺势靠在芷昔怀里，一副全天下就她俩最好的架势。

　　唐周欲言又止，冷冷将余墨瞪着。

　　客栈。颜淡拉着芷昔的手，听余墨说，裴绍为长生不老杀人炼丹，东窗事发之后，准备把罪名推到身为昙花精的王妃绛辰身上。

　　颜淡当即拍桌。

傲娇小颜淡“太过分了。他的阳寿二十年前就尽了，是绛辰求了宝物为他续命，才活到今日。谁知他人心不足蛇吞象，还想长生不老。为此，滥杀无辜。还要把罪名推到救他的绛辰身上。恩将仇报，简直比妖都可怕！”

傲娇小颜淡“是吧？”

　　唐周未置一词，颜淡看向他，微笑。

唐周“空口无凭！”

　　唐周冷冷一哼，抱手走开。颜淡只得将求助目光投向身旁之人。

傲娇小颜淡“唐周对妖有偏见，靠不住。余墨，同为妖，我们一定要救救绛辰。”

　　余墨紧紧握住搁在桌上的折扇，不说话。

　　颜淡自觉丧气，抓住身后之人的手，恳切地道。

傲娇小颜淡“姐姐，绛辰是我很要好的朋友。那群天师肯定不会相信一个妖是无辜的，定会要了绛辰性命。绛辰有难，我怎可袖手旁观？你快帮我求求余墨，救救绛辰。他现在只听你的。”

　　芷昔一言不发，张开双臂将她抱进怀里，还呼唤她名字。

绛辰“颜淡！”

　　满怀感情。

　　颜淡很懵。她不要抱抱安慰，她要她的朋友活着。

　　挣脱芷昔怀抱，颜淡起身，向门口走去，气冲冲。

傲娇小颜淡“你们都不帮我，我自己去找裴绍，为绛辰讨个说法。”

绛辰“颜淡！”

　　芷昔拉住她，向她摇头。颜淡回头看拽住她的芷昔，烦躁道。

傲娇小颜淡“我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吧！”

　　余墨看一眼她左腕上的玉镯。

颜淡的山主大人余墨“你现在连有无妖气都分辨不出来。去了，是能逼裴绍承认，杀人的是他，和绛辰无关，还是怎样？老实待在唐周身边，别添麻烦了！”

　　颜淡一看玉镯，扬手就往桌角上砸。余墨眼疾手快，施法将她定住。

手停在半空，动弹不得，颜淡的眼泪一下子就从眼眶里涌出。

傲娇小颜淡“你们都欺负我。”

　　余墨扫她一眼，和芷昔交换一个眼神。

颜淡的山主大人余墨“你照顾好她！”

　　抬步就走。

傲娇小颜淡“余墨是去救绛辰吧！”

　　玄色背影消失在门口，颜淡冲芷昔眨巴眼。芷昔颔首摇头。

绛辰“颜淡，你也太不让山主省心了！”

　　颜淡面上闪过一丝无奈。她知道自己不该再给余墨添麻烦，但她就是控制不住自己。好像余墨为她做一切都是理所应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