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探

应渊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起身披衣，推开门，走到庭院中。

明月当空，周边小片小片阴云次序排列，鱼鳞一般。应渊莫名感到不祥。

他想起余墨说过的话，“会累，会倦，会撑不下去，情不是不会被磨蚀的。”

余墨说他不爱颜淡，或许是真的。

既然不爱了，他还会站在原地等颜淡吗？

他默许了在他走后，照顾被他留下的颜淡。

但这种照顾是对妻子的照顾，还是对妹妹的照顾呢？

应渊是后者啊！

应渊往自己脑门上重重一拍。

余墨说了自己不爱了。怎会因为颜淡需要人照顾，又突然爱了呢？

他只会觉得颜淡是个负担。挑起负担的是责任，不是爱。

没有爱，他只会把颜淡当成妹妹。

根本不会等颜淡，他定然还在打芷昔的主意。

说不定，他已经得逞了。

芷昔在接受那柄团扇之时，就接受了这份情，接受了余墨这个人。

郎情妾意，二人之间发生点什么，那是顺理成章。

应渊惊出一身冷汗，结印念咒，一只巨大的鲸自鱼鳞云中成形。他飞身而起，落到大鲸背上，施法驭鲸，飞过襄都城池，越过崇山峻岭，落到铘阑山境的惊鸿湖畔。

远远地，他看到照影居前立着一道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身影，郝然就是常年一身玄衣的余墨。

这么晚了，他在芷昔门前做什么？

应渊隐藏自己的气息，悄悄摸过去。

颜淡的山主大人余墨“芷昔！”

他抬手在门上轻轻一敲，呼唤。

这大晚上来找芷昔肯定没安好心。芷昔不要开门。

应渊内心呼唤。

然而，吱呀一声，门从里面打开了，芷昔柔弱的身影从里面出来。

只有妹妹的芷昔小可怜“余墨，你深夜前来有何事？”

余墨牵起她的手。

颜淡的山主大人余墨“你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只有妹妹的芷昔小可怜“颜淡的生辰，想必唐周已经替她过了。”

芷昔对宽阔湖面叹气。

是啊，应渊也暗叹。早上，唐母煮了长寿面，一家子恭贺颜淡芳龄永继。晚上唐周带颜淡出门看花灯，放焰火，过了很是难忘的一天。

余墨站到她身后，讶异问。

颜淡的山主大人余墨“只是颜淡的生辰吗？”

她转身看着余墨，开口。

只有妹妹的芷昔小可怜“也是我的生辰。”

应渊今天也是芷昔的生辰吗？怎从未见她过过？颜淡竟也未替姐姐过过。

只有妹妹的芷昔小可怜“我们四叶菡萏一族少有双生花灵诞生，如若诞生那必定是在族群凋敝，绝灭之际。我和颜淡就是在这样一种情形下诞生的。”

只有妹妹的芷昔小可怜“我和她背着延续族群的使命而降临，需得遵守一些特殊的规矩，来祈求四叶菡萏一族子孙绵延，生生不息。其中一条便是，先降生的花灵不过寿，把福禄留给后人。”

颜淡的山主大人余墨“芷昔！”

余墨涩声一唤，将人抱进怀中。芷昔抬手在他背上轻拍，笑着道。

只有妹妹的芷昔小可怜“颜淡每次过生辰，都是连带我那份一起过的。下次她回来，你替她好好过就行了。”

应渊脸一沉，喘息粗重。这四叶菡萏族的规矩还挺多。也不知道当初是谁制定了这样一条规矩，可恶至极。肺都要气炸了。

如此看来，这四叶菡萏一族，除了芷昔，统统该死。

颜淡的山主大人余墨“芷昔。”

余墨放开芷昔，端着她的肩，看着她眼睛。

颜淡的山主大人余墨“你上次带我看的蝶海，很美。作为回报，我也带你去一个地方。”

冲芷昔一眨眼，他拉起她的手飞上高空。

颜淡的山主大人余墨“走！”

无非是看星星的把戏，应渊心想。他的大鲸在鱼鳞云中若隐若现。应渊飞上鲸背，藏在云朵中，默默跟着前方一黑一白，两道御风而行的身影。

二人落到东海滨。明月共潮生，潋滟随波千万里。

余墨扇子一挥，波浪朝两边翻卷分开，形成一条道路通向海底深处。余墨走上去，朝芷昔伸出一只手，大眼睛充满了征询。

芷昔看脚下湿润泥泞海床，掌蕴寒气拍出，一条纤尘不染的冰路朝前铺开。余墨微微歪头一笑，牵起她的手，踏上厚实冰层，往海的深处进发。

应渊从大鲸背上跃下落到海滩，也想跟上。伸出的脚收回，终是怕惊动了二人。

二人背影消失在无尽黑暗，海浪挣脱束缚，一下淹没了余墨用灵气开辟的道路，海面浩浩汤汤，连绵起伏，严丝合缝。

应渊跨上鲸背入海。举目四望，东海万万顷，找那二人犹如捞针。

幸而，上次芷昔被打回原形，他趁机薅了她一片花瓣，借由这花瓣施展觅灵术，追踪二人是易如反掌。

圆月之下，白菡萏花瓣散发着微光，好像有一丝线在牵扯，时高时低向西而去。应渊驭鲸跟上。

花瓣竟停在一处海面，应渊收起花瓣，一拍大鲸脑袋，吩咐它潜水入海。

应渊坐在鲸背，周身罩着一层透明薄膜隔开海水。花瓣漂浮在他跟前，所散发的微光是海之深处唯一的光。

下潜约有半个时辰，他的视野出现了别的光。一群散发淡蓝色光芒的水母，摇曳着纤长触须自他身边经过。

这表明他已经到了深海。

为了借日光照明，四海龙宫尚位于浅海。余墨去深海做什么？深海潜藏不明威胁，这是常识。

芷昔若少一片花瓣，他直接用三昧真火烤了他，喂颜淡。

应渊又下潜了一段，见到好些发光的怪鱼，丑得不忍直视。应渊摇摇头，掏出一颗夜明珠，在可见的范围寻找余墨和芷昔。

庆幸的是，下方就是海床，终于潜到底了。

应渊脚踩海沙，顶着可以瞬间压扁人的水压，在礁石和珊瑚间搜寻。

终于，他见到一团疏松多孔的泥巴，变幻各种凶猛鱼的形态警告示威。

有戏了。应渊蹲下身，在泥巴鱼头上拍拍，敛衣袍绕过。

小家伙卖主人有一手，怪可爱的。

前行一百里，他发现了一处已经失传的古老法阵，阵中有九鳍的水火灵力痕迹。无疑那二人就在此阵中。

哼哼！被他抓到了。

他倒要看看余墨在卖什么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