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结束的第二天早上,我窝在温暖的被窝里玩上小学的表弟推荐的换装游戏,玩得不亦乐乎,老妈大人开明得很,说放松就放松吧反正是大姑娘了。
同学群里消息闪烁个不停,翻开看看也就是些离别舍不得之类的话,我倒不在意,毕竟我上学期刚转来,与他们没建立什么羁绊。
我说烨姐,你不跟我们一块聚聚?
在班里几乎唯一的好友,班长齐楠丽,大概是终于从兴奋里脱离出来了,想起给我发个消息象征性邀请一下。我想着给她点面子,手指敲击屏幕飞快:“哪玩去。”
她应也没料到我会这么快回信,毕竟平常我都是处于半掉半不掉线的状态。“对方正在输入……”这几个字挂在名字框上好久没消失。
我一手托腮,一手拿床头糖果盒里的水果硬糖丢进嘴里,芒果的清甜味爆开的同时,我收到了楠丽的回信——“祂萍地。”
我盯了这耗费我两分钟等待的三个字足足十秒。
然后回复:“去那干啥?”
她这次回信速度一下提升了几个g,我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她的期待:“有传闻说那里经常闹鬼哎,齐佑佑提出去看看的,怎么样你那失去共振的心脏是不是又开始缓缓跳动了?!”
齐佑佑,理1班班长,与楠丽两人职位打交道多,一来二去建立了深厚革命友谊,时至如今就连我这公认白痴都能看出他俩有一腿,还死不承认。
我并不关心她家佑佑怎么样,回复:“在电影里这种追查闹鬼地的人都会被团灭吧。”
消息发过去大概五秒,楠丽的视频电话毫无征兆打过来了。
就像她的性子一样直率。
“嘿嘿烨姐,好久不见有没有想我?”她捧着大杯奶茶,笑如刚爆出来绽放的爆米花。
我上一次见到她大概是昨天高考坐校车回学校。
于是我没给她这时候的面子。
我说:“你那张脸深深刻在我的脑子里忘都忘不掉了亲,把珍珠咽下去再和你姐说话。”
她是个很单纯的乖姑娘,立马动动腮帮咀嚼几下,当着我的面把吞咽动作做得特别夸张。
“好了烨姐我咽下去啦!我们接着说正经事,祂萍地这件事我推荐你去,你不是说能见到鬼魂嘛?”
“哦是要我带去你们玩抓鬼啊。”我毫不客气,回怼过去。
她边走边说:“不是去玩的,烨姐你想一想哈,你要是去了,我们说不定可以和鬼魂对话,然后实现科学与传统间的碰撞火花!到时候你就是玄学史上第一人……卧槽!”
头撞低伸树杈上,她完美的笑脸裂了缝。
“他妈的疼死了啊!烨姐你就别笑了好吧!”楠丽眼里闪烁泪光,下一秒就是杀气。“总之你快点从床上起来……不然我找秘密武器对付你。”
……啊。
其实我并不相信那单纯姑娘能知道我多少害怕的事,反倒是她连只大点的蚂蚱都会吓到阴暗爬行,我实在是想不出她会怎么对付我。
就算她有法子吧。我自我安慰,我再整个厉害的以牙还牙不就行了?
我哼着歌翻了个身,把夏凉被往下揪了揪,再次转身时呼吸一窒——
戎胜凡,我曾经的女同桌,班里名存实亡的音乐课代表,几周之前放假时为了救一个落水的孩子不幸身亡,此时此刻正双手撑在我面前的桌子上,一双乌溜溜的眼睛无悲无喜地盯着我。
我怕了。
我决定收回刚才的话,这什么玩意的秘密武器,这玩意能对付我吗?能。
戎胜凡和我同一时期转学来的,同病相怜,我有过好好和她交个朋友的想法。
然而同桌一月之久,说的最多的话是“嗯”和“请让开”(她坐我里桌),别说八卦就连题都没讨论过,和我话甚至比我后桌不知名字的男同学还少一半。
硬要说的话,最亲密的一次是她发烧烧到39度我帮她叫了坐在教室后打瞌睡的老班。
我回过神,决定不管怎样先坐端正吧。说话往往是产生猜疑误会的一大要素,所以我紧紧盯着她乌溜溜的眼睛。
谁都没有主动开口,除了“咔咔”走动的闹钟。
我硬着头皮:“嗨……?凡姐回来过头七啊?”
她低眉不语。
“哎呀冒犯了,忘了你死更久了,小的怠慢了怠慢了罪该万死——您看看这儿糖果点心都有吃点不?”
胜凡终于有反应了:“祂萍地……”
“我听见了祂萍地……我想和你去可以吗?”她语气挺委屈,乌溜溜眼睛看着我。
我没搞懂状况,想着先询问动机:“您今日……得来闲空咯?去那里玩吗?”
她说:“我只想看看我死的地方……”
怀旧打卡点了属于。
本着人道主义不答应绝对会被干掉的原则,我点点头。她乌溜溜眼睛一下明亮了:“谢谢……我们明明不熟……我很感动!”
我不敢动。
我总算爬下床,去找我穿了好几个月的蓝外套,走出客厅看妈妈往桌子上摆新插的花。
“宝贝出去啊?”她抬眼。
我胡乱应答了几句,嘱咐她:“别让老爸动炉子啊。”
她看着墙角飘浮的老爸,笑起来:“听见了吗傻瓜,你姑娘怕你着了!”
老爸悻悻的神情让我轻松了一点,只有在他执行警备任务因公殉职后才能看到他放弃的样子。
我打开门,让胜凡先出去,折回房间抓起糖罐塞到口袋里,跟着胜凡走到楼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