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去吃了南门口的火锅。
于余爱吃火锅，所以也不客气，一坐下就开始点单。
秦铭倒是都能吃，于余点完也没看，就给了服务员。
“你口味变了吗？”秦铭问，“我去给你调料碗。“
“没有，还是那些。”
过去两人吃火锅，都是秦铭调料碗，于余的料碗必须要有小米辣和醋。
“在美国学艺术累吗？你不是艺术学院出身，在那边刚开始适应吗？”秦铭夹了一片毛肚放在于余的碗里。
“刚开始非常难，一是基础不够，二是英文交流困难。”于余被毛肚烫的龇牙咧嘴，“电影这个学科，需要足够的阅片量，就像是任何一个学科，你都需要进入到那个话语体系里。”
“我的英文基础都是商务英语，作为working language还行，但是要是进行艺术交流就很难，特别是很多专有名词，之前听都没听说过。”
“所以那时候，基本上除了吃饭睡觉就是学习，总感觉时间不够用。平时还得跟着前辈去实习。”
“刚开始也很想家，后来就习惯了，美国就是一个很神奇的地方，那里的所有人都像是没有根，大家来自不同的地方，即使生在美国，很多人都是不同的族裔，大家的唯一共同点就是站在美国这片土地上，你的过往不重要，重要的是当下。”
“当时觉得，自己付出了这么多，舍弃了这么多，再不努力就太亏了。”
秦铭可以想象那种难处，也可以理解于余这么多年在外漂泊的动力，于余的最后一句话让他心里稍稍释然。
“你呢？你前几年在农村工作，感觉怎么样？”于余吃了一口肉。
秦铭给于余递了一张纸巾，说：“我当时在村里挂了第一书记，基本上村里大大小小的事情都学了一遍。”
“真正的中国是什么样，需要去基层看一看。于余，你长在上海，学习在北京，后来又去美国，你能看到的是这个世界最光鲜、最发达、最欣欣向荣、最光明的一面。”
“但这个世界是复杂的，有富有就有贫穷，有发达就有欠发达，有人一顿饭10000，有人一年的收入只有10000。”
“有些人没有好的生活，并非是天赋的原因，而是有太多的条件受到限制。”
“我在基层待了两年，只能说认识了我所在的那片地域的基本情况，并不敢说真正了解一个国家的全貌，但是我学习到的东西，可以让我更知道如何在未来更好的帮助他人。”
于余明白了他的意思，T大从建校以来，就跟民族的命运息息相关，T大的使命就是培养对国家和民族有担当的年轻人。
虽然T大人从事的行业千千万万，但是“以天下为己任”的情怀都深刻的印在每个人的心里。
即使在物欲横流的社会里，T大人总会有那么一些自矜，有那么一些骄傲，总会隐隐的希望自己能真的为远方的人们做一些什么。
即使是学电影的于余，她选择纪录片方向，也有这样隐隐的期待。
“你后来怎么想到要创办‘心明’？”于余问。
秦铭笑了一下，“主要是放不下老本行，也想清楚了怎么做未来的事情。”
“我建心明差不多3年，做公益也有2年了。我们的脚印基本踏遍了中国的中西部地区。中国的心理咨询行业不够发达，心理咨询师在人群中的比例也严重不足，大城市的人们尚且都不够重视心理健康，更何况欠发达地区。”
“我们关注乡村妇女儿童的心理健康问题，也提供公益咨询服务，也和政府合作，承接各类心理健康问题调查。”
“归根结底，我始终在这片土地上工作，心和脚从来没有离开。”
每次说这些的时候，秦铭意气风发，他是一个淡定的人，但内心是火热一片。他的胸襟广阔，光风霁月，于余看着他就觉得年轻人理当如此。
两人互相看着对方，就像是大学时期互相讨论未来时候的样子。于余知道自己的目光里充满着赞赏和敬意。在这种时刻，无关风花雪月，他们互相了解、互相尊重、互相勉励。
秦铭结了账，于余拿了几颗清口糖。
她撕开一个口子，递给秦铭。秦铭弯腰低头，就着她的手含了一颗。
秦铭的嘴唇划过了她的手指，于余猛的战栗了一下。她若无其事的撕开了另一颗，自己吃了。
车子开到于余家楼下，她正要下车，一只手拉住了她。
“于余……我们……”
再也没有可能了吗？秦铭没有说出口。
于余回头，他立刻松开了手，但他的目光没有屈服，牢牢的锁住于余，眸中带着湿度，带着包容，带着祈求，带着伤痛。
秦铭的车里放着一首老歌，《一生所爱》，大学时候他们最喜欢这首。
她差一点就要屈服于这双熟悉的眼睛。
秦铭看到于余的眼睛从迷惑，到不忍，到沉溺，他差点就要吻过去。
一辆车开过去，窗外车灯突然照进来，她骤然清醒过来，脑中划过吴彦的脸。
秦铭目睹着于余的眼神变得清明，像是脱离了蛊惑。
他明白了一切。
他艰难的张口：“没什么，早点休息，明天开会别迟到。”
于余知道秦铭怎么想，秦铭也知道于余怎么想。
这一切就只能这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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