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殒

沈殊前日得了本《远古异志》，那书开篇第一页便画了只禽兽，颈部较一般鸟类要长，尾部有十根长羽，身形姿态优美，下面写了两个字——迷枝。

远古的南方在什么地方呢？

沈殊不知道。

但他必须去那里，因为他要找迷枝。

于是沈殊便一路向南。他想，只要一直向南走，总有一日就会找到迷枝所在的南方

如果没找到或在找的途中他遭遇不测了，或许就是天意了。

他走了七个月，途径有山、有水、有泽、有人烟，亦有野兽。他断了只手，右脸划了道伤口，衣衫褴褛，面容枯瘦。他倒在那个大樟树下的时候 他以为他要死了。其实当时有一瞬间他是解脱了的。

甚至，有些暗自庆幸。

但他没有死。

老天爷总是如此，在你拼命追求的时候视而不见；在你放手要弃之际却又如慈悲一般，伸手向你扔一根稻草。他以为世人会对他感激，却不知世人早已在他视而不见时，便恨透了他。

“呀，这个人要什么什么时候才能醒啊 ?哥哥，你配的药剂到底有没有用啊，都大半天了，他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燕然白了她一眼，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沈殊，说:“醒了。”

“啊，真的假的？”鸣桹手里拿着的枝条被一把扯过，沈殊现在其实没什么力气，但那叶子一直拂在他脸上，他实在有些恼怒。

鸣桹低头看了眼手，又欣喜地凑到沈殊面前，“天啊，燕然你好厉害，真的把他救活了。”

燕然再次白了她一眼，“他本来就没死。喂，你左手断了，时间太长，我也没有办法。脸上的疤倒是可以祛除，但我从不白救什么活物。你打算如何报答我？”

沈殊双目无神，盯着木头垒砌成的屋顶，没有反应。鸣桹手伸到他面前晃了晃，“燕然，你不会把人救傻了吧？他怎么眼睛都不眨一下?”

燕然看了沈殊一眼，转身，“鸿雁，把他给我扔出去。”

门外走进个穿着一身黑衣的男子，鸣桹见燕然似乎动怒了，便拦在鸿雁面前，“等等，那个，我最近在研究一种木头娃娃，我一个人做不来，你们又不肯陪我，我想留着他给我帮忙。”

沈殊看了鸣桹一眼，鸿雁回头看着燕然，燕然沉默片刻，道:“十日。十日之后他必须离开。我这里从不养无用的人 。”

“那是自然，嘿嘿，谢谢哥哥。”

燕然看着鸣桹脸上明媚的笑，又看向那没有生气的沈殊，“他尚有伤在身，别让他乱走。”

“知道，知道。哥哥你下次出去可不可以给我带一些好看的纸张啊？还有颜料和墨笔，我那里的快用完了。”

燕然哼了声，“不务正业。”

“哎呀，不是还有你吗？我务不务正业没关系啦，哥哥对鸣桹最好了，鸣桹最喜欢哥哥啦。”

燕然看着鸣桹，绯色的唇慢慢地牵出个弧度，又立刻归于原状，“你个小骗子，一天天的就知道胡闹。”

沈殊闭上眼睛。

那个凄厉的女声仿佛就在耳边，它不断地提醒着沈殊，提醒着他作为兄长的使命

他攥紧了放在被子下的拳头。

为什么？为什么生病的人是我不是你，为什么是我不是你？为什么生病的不是你！我恨你！我恨你 ！我恨你！

沈殊闭上眼。

“小殊，你是哥哥，哥哥要爱护妹妹，你一向懂事，你都知道的对不对……小殊，你会救妹妹的，对吗？”

“……哥哥！”

“哥哥，你是全天下最好的哥哥。”

“……哥哥，我好痛啊！阿泱好痛……哥哥救救我好不好……哥哥救救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