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之后

“秉文，怀瑾真的转学搬走了啊？”

曾经两人的座位现在有一个桌子空荡荡地兜着风，欧阳乐挤到杨怀瑾的座位上问余秉文。

余秉文侧头看了他一眼，熟悉的角度不再是熟悉的人，他微微哽住，又转头看向桌上的题。

这题从昨天最后一次见到杨怀瑾就一直卡在这一面了，他一直没动过。

余秉文：“……”

他微皱眉头，有些烦躁地说：“是。”

欧阳乐继续追问：“到底怎么了，怎么突然就转学了？”

余秉文沉沉叹了口气，破罐破摔地侧过头低声和欧阳乐说：“我和他谈恋爱，被他爸发现了，然后他就转学了，就这样。”

真是简洁明了，反正最不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他还怕些什么。

欧阳乐呆呆地看着余秉文，将他这一句话消化了半天。

“原来你们真的在谈恋爱啊？啊不是，怎么杨叔叔这样啊？”

看起来欧阳乐也早就猜到了他们两的关系，正如余秉文自己也看得出欧阳乐对谢鸿远的心思一样，那么明显，那么赤裸地曝光在阳光下。

“我也不知道，不要问我……”

他现在脑子里跟糊了浆糊一样，再也看不进这练习册的任何一个字，他双手掩面，痛苦地低下头，用脑袋抵着桌面，闻着练习册的墨香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看着余秉文这么难过，欧阳乐也不好再追问什么了，他学着杨怀瑾那样，将手放到余秉文背上轻轻拍着，安抚着他。

“没事的，世界就这么大，有缘会再见的。”

很好，看得出来欧阳乐是在尽力安慰了，余秉文将脸掩在肘弯里，摇了摇头，示意他让自己一个人冷静会。

欧阳乐这点眼力见还是有的，他叹了口气，怎么挤进座位的他又怎么样挤了出去。

但余秉文冷静了几天都没冷静下来，这周末仅有的一个下午的假期，他出了校门，这是自从他住校以来，第一次在没有杨怀瑾的情况下出了门，他还是不死心，非要自己亲自去看了才能确定。

顺着熟悉的路回到了雨花巷，巷子里还是那么些人，石桌旁下棋的老头，还在摆摊卖麻糍的王爷爷，桥头聚在一起聊天的婆婆们。站在杨家院子门口，院子里的摆设依旧，要么主人家还没有搬，要么搬家也没必要把这一院子的东西给搬走。

那房子大门正关得严实，门旁客厅的窗户拉着帘子，帘子没拉全，留了个缝，余秉文透过这个缝去看屋内，黑得朦胧，只有一丝丝亮光可以看到那里头的家具，全部覆盖上了一层防尘布，没了一点生活气息，像是这房子好像从来就没有人生活过一样。

没有杨征，没有杨母，更没有杨怀瑾，过去的十年就像是一场幻梦，现在梦醒了，迎接他的就是这空无一人的房子与渺无音讯的那人。

站在门口呆愣了许久，余秉文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有人进了这个院子。

他带着心中的期许欣喜地转过头，却在看清来人的时候瞬间冷下了脸。

“就这么不欢迎我？”

俞强抱着臂站在杨家院子门口，像是在欣赏余秉文脸上的表情一样，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对方。

余秉文握紧了拳头没说话，自己在杨怀瑾的看顾下那么久都没再见到这人，现在杨怀瑾一走这人就出现了，好似日子还过得更好些，没之前那么落魄，现在很是容光焕发。

“呵，喜欢我送你们的惊喜吗？”

俞强走进了些，一步步地靠近了那站在杨家门口的余秉文。

惊喜？什么惊喜。

余秉文微愣，但很快就反应了过来，拳头攥得更紧了。

他咬牙切齿地说：“是你！”

这句不是猜测，已经是肯定了的，怪不得杨征怎么突然就知道了他和杨怀瑾的事，怪不得那些偷拍的照片角度都那么奇怪，那么显而易见，就像是有人特地跟踪着他们一样。

俞强很是满意余秉文如今的表情，他现在就站在余秉文一步远的地方，笑眯眯地伸出了手，想要摸上余秉文的脸。

“怎么样，没了你那小男朋友的日子不好过吧，要不考虑一下跟我过过，绝对不会让你难过的。”

余秉文一巴掌拍开了这一直给自己带来梦魇的手，咬着牙发了狠给俞强来上一拳，打着正好是杨怀瑾之前打的位置。

余秉文偏瘦，手上没有很多肉，所以每一拳都是拳拳到骨地直接打上去，相比杨怀瑾的拳头来说可能还会更疼一些。俞强也是没想到余秉文会如此反抗，躲避不及被这一拳打得正着，往后踉跄几步，他捂着脸笑道：“哟，急了啊？”

余秉文现在不是当初那营养不良的初中生了，被杨怀瑾喂养了这一年又拉着锻炼了许久，现在的力气也不是俞强轻易就能压制的了的。

余秉文没有理会这人的嘲笑，一拳一拳地往俞强身上打，好似与当初拦着杨怀瑾不让他打的并不是同一个人。他将这近一星期的悲愤全部化为力量，悉数发泄到俞强身上，不再管什么值不值得挨处分，什么脏了自己的拳头，只要他想，他就值得让俞强受着这顿打。

俞强也是在狱中蹉跎了几年，力气也没当初壮年那么大了，只能微微反抗挣扎着挨打，笑在他脸上挂不住了，真的受了疼他还是会狰狞的。

“你这小子真的打啊，会挨处分的！”

“哎，疼疼疼，别打那！”

“我靠，来人啊，这小混子打人啊。”

最后是巷子里离得近的那些下棋的老头闻讯赶来，拉开了余秉文，俞强趴在地上被打得鼻青脸肿，痛苦哀嚎着，“光天化日众目睽啊，这小孩不分青红皂白就打人，我什么都没干啊！”

余秉文被老头们拽着，不好再往俞强身上打，他平息着自己因剧烈活动而急促的呼吸，狠狠地哼了一声。

俞强这狼狈的样子真该他受着，当初就不该拦着杨怀瑾，应该让他也打个够。

“报警，我要叫警察！我什么都没干，就挨了这顿打，我要警察保护我，让警察把这小混子抓进去。”

警察？

俞强凭什么让警察保护，余秉文怒极反笑：“呵，要见警察是吧，等着吧，以后我让你天天见个够。”

发泄了这么一通，余秉文总算是从那浑浑噩噩的状态走了出来。

杨怀瑾要我金榜题名是吧，好，我金榜题名。

但俞强这罪魁祸首不能放过，他要再好好和那欣欣向荣谈谈，这是唯一的突破口了。

警察最终还是来了，把俞强送医检查一通，而余秉文作为打人者被治安拘留，他没有父母，被打的那个还是他名义上的养父，派出所只好喊学校老师来领。

老严得知消息时还万万不敢相信，再三跟警察确认了是余秉文才带着欧阳乐和谢鸿远赶了过来。

老严领出了人，问怎么回事，余秉文也一概不解释，就是说该打，老严怎么也想不通自己班上这个乖学生怎么突然就这么暴躁了，只好把原因归根究底到欧阳乐身上，怪他带坏了余秉文。

欧阳乐：“……”

白受一通无妄之灾的他倒是大概猜到了事情的原因，也就顶着这个锅跟老严再三保证自己不会再带坏余秉文，而后他悄咪咪地拉着谢鸿远凑到余秉文身边，低声问：“兄弟，打架这种好事叫上我们啊，我也想给瑾哥出出气。”

余秉文摇摇头：“没必要，打架只能治标不治本，我有更彻底的方法。”

“什么方法？”

欧阳乐顿时就来了兴趣，紧巴巴地凑了上去，看得谢鸿远直皱眉头。

“这事不用太多人掺和，你们不用参与进来，只要多帮我看看怎么样能够再联系得上杨怀瑾就行。”

涉及到受害人隐私的事情，只能尽量让更少人知道，不给对方带来更多的伤害，至于联系杨怀瑾的事，余秉文已经不是很期待了，杨怀瑾就像是人间蒸发一样，再怎么找也找不到人。

即使分了手，也不至于断了联系，并非余秉文犯贱，分了手还要舔着脸跟上去缠着对方不放，只是这个时候突然分手，还是在杨征的眼皮子底下，怎么样看来也是杨怀瑾受了威胁，只能在被逼无奈的情况下不得已才妥协分手。

他不想什么后果都让杨怀瑾一人承担，感情是双方相互的，风险与后果也应该共同承担，而不是由杨怀瑾一人招呼都不打一声就直接全部揽下。

凭什么你说分手就分手。

凭什么我非要躲在你的后方受你保护。

杨怀瑾，你回来，我给你解释的机会。

看着余秉文愈发坚定的眼神，欧阳乐哑然，心想：打了次架他就这么容易就恢复了斗志，从失恋的阴影里走了出来，果然还是拳头能解决的事就不要伤心了好。

余秉文并不知道欧阳乐在想些什么，回到寝室的他独自躺在这空荡荡的房间内，自从杨怀瑾搬走后，余秉文就带着自己的床铺搬到了下铺，虽然没了枕边人，但只要他想象，依旧可以让自己在幻想中睡在杨怀瑾身边，只是这想象有些虚无缥缈，这身边的杨怀瑾也是那样的梦幻，只要与之一对话或者尚未动弹，那幻影就会破灭，梦就该醒了。

他从包里翻出了手机，在论坛里找到杨怀瑾发的那个帖子，帖子里的楼已经盖了五百层之余，其中大多数尽是一些无用的话，他依稀记得杨怀瑾就是在这帖子里找到欣欣向荣的留言，而后私信加上的好友。

好友在杨怀瑾那，余秉文并不能联系到欣欣向荣，他只能一楼一楼地看留言，一个一个地翻找着那个欣欣向荣的痕迹。

终于在天将破晓时，他找到了欣欣向荣的留言，留言很短，就两字“我有。”

这个帖子是匿名盖楼，在这个帖子之前有数不尽的各种错误信息，虚假证人，他一个一个加，一个一个排除，最后才遇见了这两个字“我有。”

余秉文仅仅只是找个人，就恨不得将这些故弄玄虚的、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网友拉出去反复鞭笞几回，他无法想象杨怀瑾是怎么一个一个找人的，那么多留言，那么多次望见希望却又发现只是些故弄玄虚的网友，这期望又要被他自己亲手打破。

余秉文咽下口中的苦涩，向这个匿名用户私信发了句。

“你好，我是余秉文，也是当初俞强的受害者之一，我们能聊聊吗？”

作话：

我本人不是特别清楚论坛匿名发帖的机制，我这因剧情需要，假设加上匿名人的好友点开名片就能看到网名信息。

放过我，也放阿文一马，阿文快疯了，他真的很需要欣欣向荣这个证人来制裁俞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