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和余秉文在一起了？”
杨征的话不带一丝波澜，分不清喜怒，杨怀瑾受够了，杨征现在居然还想管着他，他硬气起来冷声回道：“关你什么事？”
像是被杨怀瑾突如其来的骨气惊到了，电话那头沉默了好一会。
“你个臭小子怎么跟老子说话的！”
杨怀瑾拳头硬了，咬牙切齿一言不合就把电话给挂了。
还煞有其事地和余秉文解释道：“跟这人没什么好聊的，三言两语就要吵起来，家丑不可外扬，你还是别听了。”
余秉文：“……”
电话又响起来，杨怀瑾想挂，却被余秉文抢过了手机，点了接通和免提，将手机面对着杨怀瑾，意思就是：你说就行，手机我拿着。
杨怀瑾：“……”
杨征又开始骂骂咧咧：“好你个小崽子敢挂我电话？”
杨怀瑾没好气地回答：“你到底要干嘛？”
杨征语气更加激烈：“我干嘛？我还想问问你干嘛，一言不合就跑上海去实习，那边疫情那么严重你不要命了啊你？”
“你管得着么？我现在作为一个医学生，力所能及地献出自己的力量来帮助他们度过困难，有错吗？我学医是吃你的了还是用你的了，轮到你对我的决定掺和几句？”
杨征像是气急了，没再说话，只有几声沉重的喘气声传来。
杨怀瑾见他不说话，开口道：“还有事么，没事我挂了。”
他是真的不想和杨征聊了，每次聊天都以争吵收尾。
这时杨征才开了口，语气带着些无奈的妥协：“今天中午你到你们医院门口来，我现在在上海，我们见一面。”
杨怀瑾眼皮一跳：“我能拒绝么？”
“不能，你最好别指望我上你们医院把你抓出来。”
杨怀瑾：“……”
余秉文听及此微微挑眉，这场面怎么如此熟悉，原来杨怀瑾这么强硬的作风是和杨征学的吗？
电话挂断了，杨怀瑾终于拿回了自己的手机，现在他只想把这手机摔了任谁都联系不到自己。
余秉文在一旁开了口：“中午我和你一起去。”
杨怀瑾面露苦色，龇牙咧嘴道：“这不太好吧……”
余秉文皱起眉头：“嗯？”
杨怀瑾见余秉文严肃起来就立马怂了：“行！我带你去。”
*
在中午出门前，杨怀瑾扯着余秉文在寝室拾掇了半天，翻出了他仅有的几件衣服，轮着试穿。
“阿文，这件衣服咋样？”
“还行。”
“阿文，这件有气势不？”
“还可以。”
“阿文，这件……”
“都不错。”
“……”
杨怀瑾拿着个毛绒卫衣，整一个脑袋怼到余秉文面前，把余秉文吓得战略性后退一步。
余秉文胳膊撑着身后的墙，但还杨怀瑾逼到了墙角，他急声道：“干嘛？”
“阿文，你都没看我，你好敷衍！”
余秉文皱眉道：“见家长的是我，不是你，他是你爸，至于挑衣服见他吗？”
“至于！人靠衣装马靠鞍，我得穿得成熟点有风度点，要不然在气势上就比不过杨征，还要反过来被他拿捏。”
余秉文：“……”
杨怀瑾颇为嫌弃地把这毛绒卫衣丢床上，又在行李箱里翻找了起来，还边喃喃道：“现在去买衣服肯定来不及了，怎么办呢？”
他猛地直起身，把身后跟着过来因好奇他行李箱怎么能装这么多衣服的余秉文吓了一跳。
杨怀瑾一拍脑门：“要不我穿咱那白大褂去，再梳个大背头，这样绝对成熟。”
余秉文：“……”
你这不仅成熟，见到杨叔叔恐怕还得让杨叔叔喊你叫爸。
*
最后余秉文还是以白大褂是医院的公共财产不可以外借拒绝了杨怀瑾的请求。
于是这天中午医院门口，杨征坐在一部低调的小轿车前头看着窗外等自己儿子出现时，就见远处走来一个痞里痞气的青年。
天朗气清，那青年里头穿着一件黑色短袖打底，外面再套了一件牛仔外套，扣子也不扣上就大大方方地撇着，裤子穿的是黑色破洞裤，看起来像是自己剪的口子。
那青年双手插兜迈着大步子，微仰着下巴，戴着一副墨镜像是冲着天看，就差一副大金链子就可以去混社会了。
杨征是认出了那人身后跟着的余秉文才知道这前面这个痞子是自己儿子的。
杨征：“……”
他板着脸将车窗摇下，待到那两人走到车旁还没上车时，杨征冲杨怀瑾骂道：“你这臭小子穿成这样像什么话，见着外人别说我是你老子！”
杨怀瑾好像真的就靠这衣服加了气势，他拉开了车门顶嘴道：“你不想认我我还不想认你呢！”
这父子俩真的是一见面就吵，杨征被顶得没话说就转移目标看向了余秉文，余秉文龇着牙笑得很尬，讷讷地说：“杨叔叔好。”
杨征显然对余秉文的出现毫不意外，他点了点头示意两人上车。
轿车启动了，三人一路无话，更别指望开车的司机说些什么话了，车开到了一个餐厅面前停下。
待到三人成功落座，菜都上齐了，杨征才喝了杯面前的茶水润润嗓子，开口冲余秉文问道：“之前一段时间在这边工作很辛苦吧？”
杨怀瑾被忽略了，他愤愤不平地抢着回道：“你有什么冲我来，别动阿文！”
杨征一挑眉，心想自己儿子怎么就养成了这么一点就炸的性子，他沉声道：“我不动你的阿文，我只是问问。”
这时余秉文才按住了杨怀瑾，先开了口：“辛苦，但没什么好抱怨的，都是自己选的路。”
这话说得倒是很中肯，并不是那种一味的奉承。
杨征像是很欣赏地点了点头，又继续问道：“我这儿子没给你们添什么麻烦吧？”
眼见杨怀瑾又要炸了，余秉文连忙抓着他的手安抚着，一边回杨征的话：“没有，怀瑾他帮我们了很多的忙，早在疫情刚开始时就主动加入志愿者，还为了更方便行动将自己的实习档案转到了我们院。”
杨征又意味不明地点了点头，“我之前让他报金融的，他又背着我改成了临床医学，还拿刀抵着脖子威胁我不能干预。”
余秉文眼皮直跳，不解地看向杨怀瑾，杨怀瑾此时倒是消停了，眼神飘忽不敢看他。
杨征继续说：“刚开始我还不知道他为什么非要报临床医学，直到他后面选科室时选了耳鼻咽喉科我才明白。”
杨征又喝了口茶，盯着余秉文左耳的助听器看：“小子，你耳朵是有些小问题是吧。”
余秉文抓紧了杨怀瑾的手，回道：“是的。”
杨征笑骂道：“好小子，有出息啊，为了自己的小情人把自己的前途给搭上了。”
余秉文轻咬一下嘴角回答道：“杨叔叔，我觉得您这看法有失偏颇。”
“任何职业都是在为自己创造价值，医生也是一个很神圣的职业，怀瑾他是一个很优秀的人，任他在任何领域都会是一个闪耀的存在，并不会因道路选择的不同而发生转移。”
“而且，我觉得您也并非不看好怀瑾，不然您怎么会联系戴老照顾他呢？”
杨怀瑾瞬间懵了，像是听见了什么骇人听闻的话：？？？
杨征失语片刻，随后哈哈地笑了：“好小子，你从哪听来的？”
余秉文用力按下杨怀瑾不安分的爪子回复道：“我们袁主任与戴老颇有交情，在闲聊时从戴老那听来的，而后袁主任又与我夸了怀瑾好几句。”
杨征笑声更大了，像是终于在别人那听到关于自家傻儿子的夸奖似的：“当初我找戴老喊他照顾这小子，戴老一看成绩大手一挥，二话不说就收作关门弟子，还说我给他一个好苗子，哈哈！”
杨怀瑾：“……”
不是道是杨怀瑾高估了自己的力量还是他低估了杨征的权力，连戴老都是杨征的人，他突然发现自己大学四年似乎并没有逃离杨征的阴影，杨征依旧无处不在，只是他没注意到而已。
杨征留意到了杨怀瑾的郁闷而后收了笑，“你小子会说话，我喜欢，当初就把我唬得一套套的，还真就说服我同意杨怀瑾住校了。”
他转而又严肃起来，“但是你们两这事我很难赞同啊。”
杨怀瑾的忍耐度终于到了极限，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我要你同意了么，我的事你从小管到大，现在我成年了你还要继续干预我？”
“当初你那拿那东西威胁我，我被逼无奈才妥协了，现在你还想故技重施吗？”
没等杨征说话，余秉文扯了扯杨怀瑾仍被自己抓着的手，抢先问了杨怀瑾：“什么东西？”
杨怀瑾表情变了又变，最后不堪道：“他说你勾引我，要说出去坏你名声。”
余秉文：“……”
杨征感受到余秉文向自己投来疑惑的目光，放下面子冲这小辈解释道：“我就是夸大了点事实这臭小子就信了，我可不是那么卑鄙不择手段的人。”
而后他又冲杨怀瑾说道：“你硬要和他在一起，你妈也在家总冲我叨叨这小子有多好，光我同意有什么用啊，老爷子会同意么？”
杨怀瑾十分不解：“又关爷爷什么事？”
“你爷爷那么精益求精的人，怎么会容忍你这点瑕疵？要我说你们就当个普通兄弟两就行了，各自娶妻生子就是，也不会让你们断了联系，你爷爷那我也说得过去。”
杨怀瑾双手撑着桌，十指蜷起，含着怒气道：“有时候我真怀疑我爷爷和你口中的爷爷是不是同一个人，爷爷从来没有说过我，他要我活得开心，活得肆意，我想我要是和爷爷说我和阿文在一起了，他也不会说我的，他可能会问问我怎么这么喜欢阿文，和阿文在一起开不开心。”
“从小到大你不知道借着爷爷的名义打骂我多少次了，每次你让我跪在爷爷灵位面前我都好想跟爷爷告状说你太严了、太凶了，说我被你管得好累、好想逃。但爷爷在睡觉，我不忍心因为这些小事打扰他。”
“为什么你什么事都要顶着爷爷的名义来管我？你是在用我向爷爷证明什么吗？我想应该不用证明吧，我觉得爷爷对我很满意啊。”
杨征沉默了，面前的茶水凉了，有些苦涩，他没喊服务员重新添茶，而是就着苦茶喝了口：“我爸他就是这样管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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