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好狗

当晚杨怀瑾是与余秉文分床睡的，第二天一大早他就被余秉文拎着行李箱和装着握鱼的狗笼一齐丢出了寝室，关门前还留了句话：“你不想我在你晚年亲自给你进行肺癌一条龙服务，你就在我去北京前把烟给戒了！”

“砰。”

门关上了，走廊上的怀瑾和狗笼内的握鱼大眼瞪小眼，握鱼很是鄙夷地汪了声。

杨怀瑾：“……”

虎落平阳被犬欺，古人所言诚不欺我。

*

2022年11月。

“喂。”

“阿文你终于肯接电话了啊！”

杨怀瑾回北京的那几个月，余秉文每次接到杨怀瑾的电话都给挂了，说是他在赌气也不为过。据阳康后回北京的赵明描述，那段时间的余秉文可可怕了，仿佛要把对杨怀瑾未撒完的气全部牵连到他这个无辜路人身上。

早上查房一般都有先后顺序，但余秉文偏偏从赵明的病房开始查起，导致这几天赵明都没法睡懒觉，而且他还对赵明的身体指标要求特别高，当某项指标稍微超出了范围，余秉文就要絮絮叨叨地叮嘱赵明：“不要一天到晚躺病床上，有时间多运动运动，争取早点转阴。”活像唠叨的老妈子。

赵明：“……”

我说我那指标是昨晚吃撑了才超标的你信吗？

奈何余秉文不管，各种挑毛病，每天晚上还在最后一趟查房时到他这来问杨怀瑾的事，就差把杨怀瑾某天晚上穿的什么衣服睡的觉给打探清楚了。

赵明不是杨怀瑾肚子里的蛔虫，他不知道，他很绝望。

在绝望中的赵明恢复速度飞快，在杨怀瑾回北京后的第三天就痊愈了，可以出院的他简直就是迫不及待地想逃离这里。

赵明逃离了这里还好，余秉文看诊的一系列病患又被牵连了，但凡他遇到了有吸烟史的病人，都要给训上几句，让病人恨不得穿越回自己抽第一口烟的时候给自己狠狠地打一巴掌：

“抽什么抽，你要让余医生给你提供肺癌一条龙服务吗？”

“抽什么抽，让家人吸二手烟危害多大你知道吗？”

“抽什么抽，余医生亲口劝你你还这么执迷不悟吗？”

……

在杨怀瑾离开一个月后余秉文才从这种魔怔的状态走了出来，也开始回一些杨怀瑾的消息。

【抓了条鱼】阿文，我到北京了。

【抓了条鱼】阿文，我错了，你理理我嘛。

【抓了条鱼】阿文，我跟我师兄说好了，他等你过来就给你安排。

【抓了条鱼】阿文，今天我老师夸我了，他说冲在前线的都是好孩子。

【抓了条鱼】阿文，我好想你啊。

【抓了条鱼】阿文，我要回医院继续实习了，可能没时间和你发消息了。

【抓了条鱼】阿文，我今天抽空带握鱼去打了针疫苗，这狗子挺健康的，就是有点叛逆，每次我动它它都想挠我。

【抓了条鱼】阿文，今天我见到一个小孩，也是被家长打了一耳光后耳朵就听不见了，我看了一下，就是鼓膜穿孔，穿孔不大应该能自愈，这小孩挺幸运的。我在想如果那个雨天我把你带回家是不是一切都不一样了呢，那你应该也会很幸运的吧。

【抓了条鱼】阿文，我被握鱼挠了，手上这么大一划痕呢！

【抓了条鱼】阿文，今天赵明回来了，他居然和我吐槽你，我训了他，他在戴老那的假没了，谁叫他给你添麻烦。

【抓了条鱼】那个小孩来复诊了，穿孔愈合了许多，隐隐约约能听见声音了，真好。

【抓了条鱼】阿文，我迫不及待想见到你不用戴助听器的那天，我要让你听见的第一个声音是我的。

【我是阿文】好。

【抓了条鱼】阿文你终于肯理我了！（委屈巴巴.jpg）

【我是阿文】戒烟了吗？

【抓了条鱼】在戒了……

【我是阿文】那就行。

……

“我快登机了，你有什么事就快说。”

“没啥，就是好久没听见你声音了，想听你说说话。”

“没事我就挂了。”

“欸，别别别，等下，杨握鱼找你有事。”

手机通话被杨怀瑾调成了视频模式，映入余秉文眼帘第一眼的就是杨怀瑾的那张帅脸，就是整一个脸霸占了屏幕全部范围，余秉文合理怀疑握鱼只是一个借口。

见视频接通后杨怀瑾才将自己脑袋往后撤了些，露出了周围一些其他的东西，看样子是在寝室，他盯着手机屏幕里板着张脸的余秉文笑了声，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握鱼，过来。”

阳台上趴着的小狗听见杨怀瑾喊他便立马起身，快跑几步冲到杨怀瑾身边，猛地一扑把杨怀瑾扑坐到床上。

杨怀瑾揉着杨握鱼金色的毛发，将手机镜头调成前置，自己边看着屏幕里的余秉文边给对方看杨握鱼。

“你看看你捡的好狗，几个月就长这么大了，那医生说握鱼是金毛串，长得比金毛还可爱，我倒是不觉得可爱，他可会闹腾人了。”

杨怀瑾说着就把利用完的杨握鱼推到一边，夹带私货地撸起袖子给余秉文看。

袖子上隐隐约约可以看见几条愈合了的疤痕，长光滑的粉色的新肉。

“上个月我喊赵明替我去遛狗，溜完回来赵明就说握鱼差点把别人的小狗上了，喊我带它去绝育。”

“我说那就带吧，拉着去绝育，结果握鱼醒来发现自己蛋没了就挠了我好几下。”

“你看看他这该不该绝，我早就应该趁它没挠我的能力的时候阉了它，现在才阉就被他报复了。”

杨握鱼在一旁又汪汪几声，对杨怀瑾的话表示很是不服，又闹腾着要来挠他。杨怀瑾连忙按着杨握鱼的脑袋把狗带回阳台关了起来。

镜头那边的余秉文终于带了点笑意，他问：“疼不？”

杨怀瑾十分感动，阿文居然这么关心我，他握拳比划了一下：“早就不疼了。”

余秉文笑意更深了：“我问的是握鱼。”

杨怀瑾：“……”

“汪汪！”

杨握鱼在阳台扒拉着门跟余秉文打着小报告，告杨怀瑾虐待他，狗叫声传到电话那头全被余秉文听到了。

杨怀瑾抢先答到：“它说不疼，我也觉得不疼，打了麻醉它睡得可香了。”

杨握鱼：“……”

我不是人，但你是真的狗，还不是好狗。

余秉文笑道：“既然这样，如果以后我发现了你还抽烟，那你也体会一下握鱼的感觉吧，当个患难姐妹？”

杨怀瑾吓得手一抖，差点没握住手机：“不至于吧，阿文我真的戒了，本来就抽得不多，不信你来闻闻，一点味都没。”

“那我到北京了检查检查，要有味你就做好准备吧。”

杨怀瑾都能感受到余秉文话语里的肃杀之气，他感觉他的阿文来北京不是来做手术的，可能是来要他小命的。

他抽的第一口烟是在填完志愿离家出走之后抽的，那个时候他急需一样东西来麻痹自己，酒精不行，他没喝几口就醉得人都认不清了，于是他挑了烟。

第一口烟实在是呛人，但之后习惯了就渐渐在这烟雾缭绕中找到了一丝安宁感，虽然没有余秉文带给他的安宁更让人舒适，但那也是当时境遇下自己为数不多的宁静了。

操劳生活，学业还要精进，那是他从未有体验过的压力，而在那时，他才知道自己离了父母就什么也不是，茫茫人群中涌起一波大浪就可以将自己淹没。

但他要在浪里挣扎，他不能随波逐流，他要做就做弄潮儿。

于是逆流而上的他总是会在要做出重大决定或者发愁时来上那么一根烟，用烟雾给自己劈开一方空间，那是属于他自己的空间，在里头他能更加冷静地思考与处理问题。

就比如同学聚会时KTV旁黑巷道里的那一点火星，又或是决定留在上海时那满室的白烟。

现在他有阿文了，自从再次遇见余秉文后他就没再碰过烟，可能是他潜意识里知道余秉文不喜欢烟，因为俞强总是带着一股劣质的烟味，又或是他不需要烟了，他有了更好的选择，那是独属于杨怀瑾的阿文，是他的安宁，他的归处。

既然阿文要我戒烟，那又有何不可，有阿文在，也不再需要这低劣的替代品了。

“阿文你放心，不会有味的。”

但无论怎样，我的小命都归你了，任你处置吧。

*

“汪汪！汪汪汪！”

“嘿，杨握鱼你给我回来！”

余秉文刚走到机场门口就被杨握鱼扑了个正着，行李箱被搁置在一边，他用双手撑住杨握鱼一直扒拉着自己的爪子。

“可恶，我就应该把他栓外边，我一个人进里面去接你。”

余秉文被杨握鱼的热情给逗笑了，“怎么了吗？”

“我没法带它进去接机，只能在外面等着，结果它倒好，抢了你的第一个拥抱。”

余秉文将杨握鱼放回地上，走到杨怀瑾身边给他补了个拥抱：“跟一条狗争风吃醋干嘛？”

“我还真就不服了，当初它就见了你一天，我养了它五个月啊，整整五个月，含辛茹苦吧它拉扯大，结果它就惦记着你一个，还跟我抢。”

余秉文笑着捧着他的脸，轻轻给杨怀瑾的脸上落下一个吻。

杨怀瑾老脸一红，捂着脸愣愣地看着眼前的阿文。

“这个它没份，行了吗？”

“汪汪！”

杨握鱼见这两人旁若无狗的在这亲密着，他飞快着围着两人转了圈，找了个缝从中间钻了进来，却被杨怀瑾一脚赶开了。

杨怀瑾很有领地意识地将余秉文抱紧，带着挑衅看了一眼杨握鱼，随后捧着余秉文的后脑勺也亲了一口回去。

我的阿文，你没份！

这一口亲了挺久，久到杨握鱼快把杨怀瑾的牛仔裤给挠破。光天化日在机场门口就这么亲，余秉文的脸还没这么厚，他赶忙挣扎着推开些许距离，就见杨怀瑾还意犹未尽地舔了口下唇。

“先走吧，不是说要去找你师兄吗？”

余秉文羞红了脸不欲再理会这脸皮颇厚的人，拉着行李箱带着杨握鱼就要走，杨怀瑾连忙拉住余秉文接过了行李箱：“明天去见我师兄，今天不急，先去我寝室，赵明这个月不在寝室，你和我一起住吧。”

“我睡赵明的床？”

杨怀瑾眼睛一弯：“不，你和我睡一张床。”

“汪汪汪！”

还有我呢！

“杨握鱼睡阳台。”

杨怀瑾无时无刻不在给这竞争对手穿小鞋，杨握鱼一副可怜巴巴的眼神望向余秉文，余秉文心软了，问道：“这天这么冷，要不让它睡室内吧？”

“阳台有暖气，更何况它一直都在阳台睡，就让他在那好好待着吧。”

杨怀瑾有理有据地将杨握鱼给安排了，余秉文也是无奈地笑了声，这是他的寝室他做主。

【小剧场】

当晚的杨握鱼听着屋内的动静一脸麻木地望着窗外月色沉思着狗生。

本来它也可以的，楼下那只哈士奇瞧着就不错。

结果它被杨怀瑾剥夺了这方面的欲望。

狗生无望的它可以原地傍依我佛了。

但房内两人动静实在太大，彻夜未眠的它一时不知道该修仙还是修佛。

最后他决定先争取把杨怀瑾给阉了，好姐妹一生一起走。

小狗有什么坏心思呢，它只是想报答（报复）杨怀瑾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