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茯苓姐!茯苓姐!”
我叫决明子,是位药童。
山人说,她是在采药时遇见我的。那时,我才约莫一周岁,孤零零的被抛在那荒山野岭中,若不是遇见她,我的一生怕是要止步于此了。
决明子,甘苦微寒,除风散热,可明目也。
山人取此名,是希望我今后可以心眼清明,物观本质。
“生于尘俗,终是要归于尘俗的。谨记,此后若是有朝一日你下了这山,只愿你能不为世事表象所惑。”山人这么说时,目光穿过茶杯中升起的袅袅雾气,并没有看向我。
“茯苓姐……”
我问过山人:“您……有名字吗?”
“为什么问这个。”
“那个,因为我想,名字一定是对人很珍贵的东西,代表着……一个人的过往,和意义吧。”
山人沉默了一会儿。
“嗯,其实也不是一定……”
“叫我茯苓吧。”
我有些惊愕:“啊?”
“不是真名,”她垂眼,悄无声息地穿过回廊,渐渐远去,“代称罢了。”
……
“茯苓姐,我回来……”
火。
大火冲天而起,不远处,山宅在一阵噼里啪啦声中被映成刺目的红。我愣愣地立在原地,声音卡在喉中。药篓缓缓滑下,又被我下意识抱紧。
然而,如此大火,周围竟无一棵树被撩着,诡异至极。它们只是沉默地立着,俯视这场闹剧,在令人窒息的热浪中微微扭曲。
山宅旁,两个身影正在缠斗。其一是一名红衣女子,乌发垂肩,两鬓及膝;另一位则是一名看不清面容的男人。
女子忽地转身,她狭长的眼睛依然平静无波:“走。”
“我……可你……”
“马上走!”她腾出左手虚推一掌,劲风扑面而来,我一个踉跄,跌下山去。
大脑清空,我的目光仍追随着那个方向。
脑后忽然一痛,似乎是磕到了什么,晕眩感随着袭来。在失去意识之前,回忆浮现眼前。
是满目金黄的时节。
“这是桂花茶吗?好香啊。”
我微合眼睑,深深吐息。
“嗯。”
茯苓姐的话依然不多,目光却柔和了不少。
大雁飞过,我们都抬头静静观望。
“决明子,你有什么想说的吗?”意外的,她开口问道。
“嗯?我想……这样平静的生活真是美好呢。”
一扭头,我发现茯苓姐正望着我,神色奇异。
见我察觉,她收回目光,又抿了一口茶。
“不会。”她像是在回答什么,“在将来,你会去到更远的地方,经历更多的事遇见更好的人,那时候,当你的一生不再局限于这座山、这座宅子和我时,你就长大了。
“你会遇见更适合你的人。”
……
不会的。
不会的。即便我去到再远的地方,经历再多的事遇见再好的人,你永远是我重要的羁绊,是我不可轻易割舍的一部分。
烈火焚天,火光一点点黯淡下去,视线逐渐模糊,漫天火光与那个金色的午后慢慢重叠。
我叫决明子。
我还不知道茯苓姐的真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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