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铁行驶出了这座城,男子提着手中的箱子放在了脚边,侧过脸去看向窗外的田野。那是多么美丽的一片田野啊,清澈的湖面和不分季节永远翠绿的那一片生机。
那美丽的就像是现在正在经历的故事。或许就将因为自己脚边上的东西而终结的故事,一个美丽而又悲惨的故事。
荧幕上显示的高铁的速度越来越快,最后维持在270余千米每小时。男子拍着胸膛松了一口气,直到自己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在自己的身后……
“收到。”
那是来自自己身后的一个男人的声音,脚边放着手提箱的男人转过头去,但也仅仅是看到了对方的发型,和自己想象的有些不同。
他的神色似乎已经有些紧绷。他明白了现在不是自己欣赏美景的时候,或许自己的周围都是敌人……
只要能把这个东西送到,一切就可以结束了!这样就行了,什么管理局、什么路西法都不存在了!只要能把这个东西送到……
多少人为此丧命于火海?多少人的尸体被埋葬在未来?如今这种事情终于要结束了!
男子环视一周,察觉到所有人都不是自己见过的那些熟悉的面孔之后才放松了警惕,心中有些高兴,但更多的是为自己逝去的同伴而悲伤。
假如他们也能看到现在这个时刻就好了。
这个男子是这么想着的,他乐呵呵傻笑着,眼神没有了来到高铁站前的那空洞和深邃以及无尽的恐惧。取而代之的,那是一种自然的、毫无违和的微笑,是他这个月唯一一次并没有刻意装出的微笑。
结束了。就这样结束了吗?麻烦着我两年的家伙们就仅此而已?
他来到这个高铁站的一路上甚至就没有遇到任何的阻碍,这是意想不到的,但这是让男子最为激动的。他从来都没有预料过自己会有这么顺利。
孟凡、谢海彬、翟瑜欣……还有那么多麻烦的家伙,全部都在这一刻结束了吗?就因为一次偶然?那以前那些人的牺牲不都白费了吗?不过也好,至少也让他们体会一下死的滋味了……
笑容越发癫狂,这对于他而言是最伟大的时刻!
然而就在此,他的笑容凝固了,一切一切的神色都在刚刚定格。不对,是再也无法证明这一刻的存在了,他从地铁站来到这里开始的一切都已经不存在了。甚至说手中提着的这个箱子从此刻起也不应该存在……或者说即将毁灭。
绝望的,没有神采的,是死的。
因为他看到了这辈子最耀眼的光……
…………
“婉儿。”
还是那个长椅上,但是这一次周围很安静,一个人都没有。
秦稚源拍了拍坐在自己身边低着头不吱声的堂妹。她的声音显得些许有气无力,像是害怕又像是悲伤:
“哥……‘破晓之光’真的存在么?”
“嗯?”
秦稚源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是什么,有些疑惑。很快,他感觉到自己身边那个家伙似乎在颤抖,当他转过头看向她时……
他看到了在阳光的映射下她脸颊上的两条泪痕。
别哭啊,哭了的话会让我觉得自己好没用哎……
“last night真的赢了吗?Tomorrow mechanism真的被推翻了吗?还是说……一切都是合乎逻辑的幻想……”
女孩的声音沙哑。
秦稚源感到有些心疼,便强作微笑地安慰道:
“不会的,我相信Lucifer组织这么说一定会有他们的理由。别哭了……你什么都忘不掉的话一定很难过吧?”
忘不掉痛苦,忘不掉悲伤,并且知道一切都是会逝去的话……
比较好,绝对记忆真的不如健忘症。
“但是好奇怪……明明从出生起我的所有都记得,甚至是医生当时抱着我对我妈妈说的一字一句我都没有忘掉。可是,我却怎么都记不起来在你出车祸住院的那段时间里所发生的任何事。”
秦稚源睁大双眼。
…………
“死亡蔓延致城市的每个角落,浓浓血雾中甚至看不见前方的事物……”
这就是那张纸上对那场大逃杀的所有描述。不知道死了多少人,不知道多少人尸骨无存,不知道文明究竟是否就此陨落……只有最后那句:
“last night人员皆数死亡。”
徐子杰躺在被拉下的驾驶座上,瞄了一眼咬着牙一声不吭的李耀。他双手握拳,眼神少了一分坚毅,更多的是迷茫。
“别觉得有什么Dawn breaking light mechanism,那场战争以后那个文明就彻底没有证据证明它继续存在了。”
“怎么这样啊……”
“呵哈,根本就没有正义和不义,不是么?这不是童话故事,不会有善恶分明,更不会有绝对美好或折中的结局。”
“所以你究竟为什么找我?”
“哦,其实和你一直固执认为有误的时间理念有关。其实这个道理很好懂,说出来每个人都是会理解的。但是你个人说出的话毕竟干涉力不强,我们的组织暂时会为你发声。”
…………
正在欣赏着这批新人不同的漏洞类型,幻人依然坐在那个交流所里独自浏览电子显示屏上呈现的数字。
但是,有一样东西让他感到出乎意料。
“请问,你开始那场战斗的目的是什么?”
那个弹窗上的字符每一个都是如此刺眼。
进入了对方创建的特殊聊天框里,似乎这里对方的一切都被隐蔽,但自己一方的所有信息在点开头像之后都会全盘托出。这是一个非常不对等的交易的开始,大概率是这样。
他或他完全可以用这些信息威胁到整个路西法组织,而且可以一直持续下去,只要对方和己方只要依旧处于前者有利的不平等交易局面。
这是前所未有的压迫感。
“你是如何做到让这里的所有事都被扒出来的?”
“嗯嗯,这个保密哦。”
“你想索要什么?可不可以在一定的条件下销毁这些情报并且进行证明。”
“我觉得你可能理解错我的意思了啦,如果我真的要什么东西的话我应该大概率会选择威胁管理局……我可以达成你刚刚所说的,战斗的起因我不管,而一切只有一个条件哟!”
那是什么?这一句还没有发出去,幻人看到对面又发来了消息:
“你是谁?──我想要个你自己的回答。”
“……”
幻人的双手开始颤抖。
…………
“只有胜利者才配拥有正义吗……?”
“是的。”
“那所谓的正义究竟是什么呢?”
“欲望的体现…我们所追逐的东西的抽象化……什么都不是,只是一个用来约束思想的道具罢了。或许失败者根本就不配拥有正义。”
这段对话来自数日以前。
女孩拍去了身上的所有灰尘,空洞的眼神似乎无法折射出任何东西……她手中攥着已经被撕扯的不不成样的“管理局成员资料”,一种发自内心的愤怒喷涌而出。
那时的男人微笑着,那微笑中充满了威胁……又或者说是一种嘲讽?就连他自己不断追逐的东西也失去了,那么在这个时候又有什么必要去说谎呢?
“你是说如果管理局不存在的话,这个世界上会死很多人吗?难道这样一直打下去很有意思吗?”
将撕碎的资料洒落在地上,她此刻在这里已经什么都不剩下。
抛弃在这里一年的所有的发生的事情、认识的人、组织关系。如果这都能做到的话,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就算这样也要选择吗?
“有些东西是既定的,我们已经站在了他们的对立面。结果无法改变,过程也由着结果决定。”
男人坐在棕色的环形办公桌后的同样颜色的椅子上,面前摆着一堆辞职信,在这里的人的故事一个接着一个结束。
虽然他们敌对的组织也是如此。
这一仗打到最后连信念都不剩了,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呢?整整十年,这长史无前例的长由年计的战斗一直都在暗示着数字世界这一仗是最后一战,所有人都在期盼着早点来临的这一天。他们认为死了就是死了,活着就能胜利,信念终于要有了一个结果……
但是呢?所有能够引起全世界注意的相关资料被毁,证据也葬送在了那高铁上。这样的结果暗示着他们又要从头开始。
一个月前执行部的那次战斗过于惨烈,以至于双方似乎都已经提供给成员了临阵脱逃的权利,而这将会是退出的那些人中的最后一个。她退出的理由似乎有些特别。
“如果管理局真的能够救赎他们的话,就算重来数十次我也可以接受……”
她最后是这么转身离去的。
最终关上门的声音本应该是轻柔的,但是在她听来却如此的刺耳。那个男人也一样吧,她觉得。
……
那个男人站起身,一脚踢翻了椅子。
他即管理局即将被废除的数据打击部部长,翟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