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语棠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兰今城的初春裹挟着细雨,淅淅沥沥地落下,整个兰京城都笼罩在蒙蒙雨雾中,叫人迷离,而街上的行人也不多,三两而已。
“喂!你是谁,我以前怎么没见过你?”
谢语棠从药铺买药回来,在冷清的大街上看到一个孤零零的少年,身上穿着不俗,应该是从那户大人家里偷跑出来的。
少年站在街上不动,垂着头,不知道是不是没听见谢语棠讲话,没有回答。
这时旁边走过一两人,用奇异的眼光的打量着他们。
于是谢语棠也没管少年同不同意,抓住他的手就跑了,他可不想被人当成一拐小孩的。
到了一个偏僻的小巷里,谢语棠才停了下来,喘着气,他体力不好,跑一会就累到不行了。
缓过来后,谢语棠又问道那个少年。
“你叫什么名字?怎么一个人?”
边说边伸手撩开少年额前的碎发,少年还是不为所动,只是头更低了,谢语棠撇撇嘴,不让他看,那他就弯下来看。
谢语棠微微俯身,看清了少年的脸后,不由呼吸一滞,这少年生的俊俏,鼻梁挺翘,睫毛浓密而黑,一双如湖面波澜不惊的黑眸正死死的盯着一个地方,谢语棠顺着视线看去,他的手还抓在少年的手腕。
谢语棠立即松了手,他以为少年嫌弃他,早上上山采药时,手上沾了泥土,脏兮兮的,会弄脏少年的手。
谢语棠小声地咳了咳,又问道:“是不是跟家里人吵架了?你出来多久了?你的娘亲会担心的,你家在哪?我带你回去好不好?”
少年还是老样子,就当谢语棠以为他是个哑巴的时候,他突然扑进了谢语棠的怀里。
谢语棠被扑的踉跄了一下,下意识楼住了少年的腰,少年比他还要矮上一点,谢语棠刚好能看到他的头顶。
少年终于说话了,声音闷闷的。
“秦非烨…我的娘亲不在了…家,没有家…”
谢语棠呆住了,不是哑巴啊,随即面露愧色:“我…我不知道,对不起…”
“没关系…”秦非烨埋在谢语棠怀里摇了摇头。
谢语棠轻轻拍着秦非烨的背,像他娘亲安慰他一样,想减少秦非烨的难过。
秦非烨抬起头,一只手抓住谢语棠的衣襟,眼里充满希冀:“你…可以带我回去吗,我…会做做事的。”
谢语棠看着少年明亮的眸子,生不出拒绝的心,但还是犹豫片刻,他向秦非烨说明了他家里的情况,多恶劣多贫困。
秦非烨说:”只要你带我回去,其它的我都不在乎。”
谢语棠听得心头一跳,小小年纪,怎么学了些这种话。
“嗯?”秦非烨眼中露出些许疑惑,谢语棠才发觉自己不小心说出了心里话。
“没…没什么,走啦,娘亲还在家里等我,她人可好了,一定会喜欢你的。”
谢语棠拉着秦非烨出了巷子,他们在街上有一茬没一茬的聊着。
“多大啦?”
“十三。”
“哇,我比你大,你应该叫我哥哥。”
秦非烨突然停了下来,转头看了他一眼,谢语棠以为他不愿意,说:“不喊就不喊,哦对了,我叫谢语棠。”
“嗯。”秦非烨轻应了一声。
后来,谢语棠就一直牵着他到了自己的家里,他的娘亲果真很喜欢他,还说秦非烨不介意的话,就认他做干儿子呢,谢语棠差点吓死,赶紧灭了娘亲的念头,谢夫人只得作罢。
再后来啊,谢语棠亲手将他带回来的人又推了出去。
“哥哥。。你说话好不好,你说你舍不得,我就不跟他们回去,不走了。。”
“哥哥。。。。别推开我,哥哥。。。”
“。。。。哥哥。。等等我。。”
谢语棠记不得自己是怎么颤抖着手甩开了他,又是怎样狼狈地回去了,只记得那天晚上,他的泪啊,像无法停止的琴弦,淌过脸颊。
他止不住地颤抖,一遍一遍地擦去眼角的泪,又一遍一遍地哽咽出声,他的心好像要碎了,他的呼吸好像被扼住了,明明他还活着,可为什么他感受不到自己的呼吸啊。
像是濒死的鱼儿忽然得到了水,他猛然醒了过来,只见刘孟堂一脸忧愁的看着他。
“哎呦,我的祖宗啊,你可算醒了,再不醒,戌时就要过了!。”
谢语棠张着嘴,却发不出声音,满脸泪痕。
“呀!海棠公子,您。。怎么哭了?”刘孟堂惊呼。
“没。。。没事,发噩梦了。”谢语棠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哑声道。
刘孟堂心里却暗自想:定是殿下没陪在海棠公子身边,才让海棠公子做了噩梦。
“殿下呢?”谢语棠擦干净了泪痕,问道。
刘孟堂从袖子里掏出了一纸书信,递给谢语棠,说:“殿下在您睡后就回京了,明日午时便回,海棠公子不必太过思念。”
谢语棠没听进刘孟堂说得话,将信认真的看完了,又忍不住摩挲秦非烨写的话。
他说,他会想他。
“刘管家…你知道…殿下花了多少赎我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