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城的雪,细密地落在庭院里,积了薄薄一层。
严浩翔的苏醒和孩子暂时稳定的情况,让笼罩府邸多日的阴霾散去些许。
宋亚轩寸步不离地守着严浩翔,丁程鑫被楚安浅派去打探,追查残余线索。
内室暖意融融,楚安浅抱着襁褓,轻声哄着那依旧孱弱、时不时因体内余毒而蹙眉呜咽的小家伙。
刘耀文处理完几份紧急军报,推门进来,带进一丝清冽的寒气。
他自然地走到暖箱旁,动作有些生涩,却极其小心地接过楚安浅怀中的婴儿。
刘耀文他…可好些了?
低头看着那酷似严浩翔眉眼的小脸,笨拙地调整着抱姿,声音低沉
楚安浅脉象稳了些,浩翔说暂时无碍,只是…离不得药,也离不得人。
看着他那与战场杀伐截然不同的、近乎笨拙的温柔,心头微暖,轻轻整理了下孩子的襁褓。
她的目光落在刘耀文轮廓分明的侧脸上,带着一丝探究和未散的复杂。
京城雷霆手段清洗飞鹰亲王的消息已传来,快、准、狠,是他一贯的风格。
她想起悬崖边他毫不犹豫的追随,想起毒瘴边缘他始终挡在前方的背影,也想起昏迷中那断断续续却异常清晰的声音…
刘耀文似乎感受到她的视线,抬起头,深邃的眼眸与她撞个正着。
那里面没有了朝堂之上的冰冷威压,也没有了战场上的凛冽杀意,只剩下一种沉静而复杂的情绪在无声流淌。
屋内一时只剩下孩子细微的呼吸声和炭火偶尔的噼啪声。
刘耀文悬崖边,你说‘置之死地而后生’。
率先打破了沉默,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
楚安浅太子殿下不也说了一样的话?
微微一怔,随即坦然迎上他的目光,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
刘耀文那时…我没想那么多。只是觉得,若你跳了,我岂能独活?
也露出一丝极淡的笑意,转瞬即逝,目光却更加幽深
他顿了顿,抱着孩子的手指微微收紧。
刘耀文楚安浅,你我皆知,那‘太子妃’之言,非是戏谑,亦非权宜。
他的目光灼灼,带着不容错辨的认真,穿透了所有的身份隔阂与政治迷雾,直抵核心。
刘耀文悬崖之下,毒瘴之中,京城漩涡之内…每一次,我都只想护你周全。
刘耀文这心思,无关两国邦交,无关储君立场,只关乎刘耀文…在乎楚安浅。
楚安浅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
她习惯了运筹帷幄,习惯了独自承担,习惯了将儿女情长置于家国大业之后。
可眼前这个男人,他强大、骄傲、同样背负着沉重的江山社稷,却如此直白、如此不容置疑地将他的在乎,摊开在她面前。
那是在生死边缘淬炼出的真心,比任何盟约都更沉重。
楚安浅刘耀文…你这般说…是存心让我为难。
沉默片刻,眼底翻涌着激烈的情绪,最终化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叹…
她走到窗边,看着窗外簌簌落下的雪,背影挺直,却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楚安浅你是南启太子,而我是明启太女。你我身后,是两国子民,是百年基业。
楚安浅今日情谊是真,他日立场相悖,亦是必然。
楚安浅这‘在乎’…是蜜糖,亦是穿肠毒药。
刘耀文所以,孤说‘争’。
抱着孩子走到她身后,声音低沉而坚定。
楚安浅倏然回头。
刘耀文争一个两全之法!争一个不必在江山与你之间做抉择的未来!
刘耀文这很难,但并非绝无可能。
他的眼神锐利如剑,燃烧着属于王者的野心与执着。
刘耀文楚安浅,你敢不敢与孤同争?
刘耀文争一个…足以容纳我们所有在乎之人的天下格局?
刘耀文而非困死于这鹿城风雪,或将来某日的沙场兵戈!
他的话,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楚安浅心中掀起滔天巨浪。
她从未想过,或者说,不敢去想这种可能。
两国并立,储君联姻,其中的变数和阻力足以倾覆一切。
但刘耀文眼中那毫不掩饰的野心与决心,以及那份建立在生死与共之上的“在乎”,让她沉寂的心湖,第一次真正地、剧烈地动摇起来。
她看着眼前这个男人,看着他怀中那个连接着她与严浩翔血脉的孩子——这孩子,此刻也成了他们之间无法斩断的羁绊。
楚安浅刘耀文……
目光从孩子脸上移回刘耀文眼中,那抹属于太女的锋芒与属于女子的复杂情愫交织,最终沉淀为一种破釜沉舟般的锐利。
她向前一步,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声音不高,却带着千钧之力。
楚安浅这‘争’…若争输了,便是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刘耀文孤与你,何时惧过粉身碎骨?悬崖之下,毒瘴之中,你我…不都争赢了一次?
没有丝毫退缩,反而因她态度的松动而眼中光芒更盛
他空出一只手,极其自然地、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道,握住了楚安浅微凉的手。
那掌心传来的温热与力量,仿佛带着某种无声的誓言。
刘耀文楚安浅,信我一次。也信你自己一次。
刘耀文为了…我们所在乎的一切。
窗外风雪依旧,屋内却仿佛被某种炽热而坚定的力量所充盈。
孩子在他们之间发出细微的呓语。
楚安浅没有挣开他的手,反而微微收紧了指尖。
那双清冷的凤眸中,映着刘耀文的身影,也映着窗外纷飞的雪,最终凝聚成一点破开寒冰的星火。前
路艰险,荆棘密布,但这一次,不再是孤身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