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向晚不紧不慢地端起桌上的茶杯，吹开浮叶，轻啜一口，目光却始终温和地落在喜清越身上。
“你真的认为，今天这件事，完全是沸允城的错吗？”
喜清越垂着眼睑，指尖无意识地抠着裤缝，迟疑了片刻，才低声道：“是……是他的错，他不该动手。”
“你撒谎了。”智向晚这句话说得平静却笃定，没有丝毫犹豫。
“你心里一紧张，右手就会下意识去摸左耳耳垂。刚才你手指抬起来又强行按下去，是想摸耳朵吧。”
“没有。”喜清越矢口否认，声音却微微发干。
“不承认也没关系，答案在你心里，不在我口中。”
智向晚并不逼迫，又喝了一口茶，水温正好，熨帖着喉咙。
“小喜，你自己有没有察觉，你和一年前，甚至半年前，都判若两人了？”
喜清越嘴唇翕动了一下，想说什么，最终却化为一片沉默。
“老师印象里的喜清越，不是这个样子的。”
智向晚放下茶杯，声音沉静而有力，“聪明，有锐气。可现在呢？你把自己藏得太深了，显得……懦弱，笨拙，甚至有些畏缩。这真的是你吗？还是你刻意扮演出来的保护色？”
他顿了顿，语气愈发恳切。
“有些坎，该迈过去就要试着迈过去。人不能总活在过去阴影里，那会绊住你前进的脚步。你好好想想。”
过去……这个词像一把钥匙，瞬间开启了记忆的闸门。
喜清越眼前闪过无数纷乱的画面：
童年挚友因意外早逝带来的无力与悲痛。
为了救人自己却落下旧伤，被断言再也无法进行剧烈运动时医生惋惜的眼神。
论坛上那些匿名的、恶毒的嘲讽和诅咒，如同跗骨之蛆。
班级里某些同学毫不掩饰的轻蔑与孤立。
还有母亲失望时脱口而出的尖锐责骂，以及最后那句轻飘飘的“对不起”试图抹平一切……
这些沉重的过往，如同无数条冰冷的锁链，一层层缠绕住他曾经飞扬的心。
如果这一切都能轻易释怀，他又何须将自己层层包裹，伪装成如今这副看似对一切都漠不关心的模样？
窗外，天空不知何时已阴沉下来，豆大的雨点毫无征兆地砸落，很快便连成一片雨幕，哗啦啦的声响密集而有力，敲打着玻璃窗，也仿佛敲打在他的心上。
喜清越转过头，望向窗外被雨水模糊的世界，心中思绪翻腾。
或许……智向晚说的是对的。
一直逃避和隐藏，并不能让那些声音消失，反而让自己失去了原本的模样。
是时候……做出一些改变了。
第二天
又是一个雨天。
雨势虽不如昨夜猛烈，但绵绵不绝，带着深秋彻骨的寒意。
学生们都裹紧了外套，行色匆匆。
高二（一）班教室，当几个早到的同学推开教室门时。
却看到了让他们瞠目结舌的一幕——喜清越竟然已经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正低头专注地看着……一本物理竞赛专题资料？！
“我……我去！！！我没看错吧？喜清越他在干嘛？看物理资料？”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他那种连作业都懒得交的人，能看懂这个？”
“嗤，装模作样呗！他要是能看懂这里面的题，我当场表演倒立洗头！”
“哈哈哈，算我一个！”
这些毫不避讳的议论清晰地传入喜清越耳中。
他握着笔的手指微微收紧，心底冷笑：就算我真的看懂了，你们也不会承认，那个倒立洗头的赌约，除非被逼到绝境，否则永远也不会履行。
过了一会儿，美心溪背着书包走进教室。
当她看到喜清越和他桌上摊开的物理资料时，惊讶地差点把书包掉在地上，脱口而出：“我出现幻觉了？！”
喜清越从书里抬起头，有些好笑地看着她：“啊？别人惊讶也就算了，你怎么也这么大反应？”
美心溪凑近几步，上下打量他：“你……你真的是喜清越本越？”
“如假包换。”喜清越无奈地笑了笑。
美心溪抬手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喃喃道：“不对不对，这触感……我肯定还在梦里没醒！”
喜清越被她可爱的反应逗乐了，他合上书本站起身。
双手轻轻捧住美心溪的脸颊，微微俯身，与她平视，眼中带着清晰的宠溺和笑意：“看清楚了，你没看错，也没做梦。我就是喜清越，活生生的。”
“我——去——”美心溪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亲密举动和笃定的语气弄得心跳漏了一拍。
脸上飞起红霞，连话都说不利索了：“你你你……你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不！这根本就不合理好吧！你！喜清越！一大清早！在看物理竞赛题！刚刚我进来时明明看到你在草稿纸上写写画画！你别逗我！”
她依然无法相信眼前这一幕。
喜清越松开手，坐回座位，语气带着难得的耐心：“你没看错。至于解释……”他顿了顿，“我暂时还没想好该怎么跟你说。”
美心溪忽然想到他刚才似乎在解题，立刻说道：“把你刚才演算的草稿纸给我看一下。”
喜清越没有犹豫，从物理资料下面抽出一张写得密密麻麻的草稿纸递给她。
美心溪接过来仔细一看，瞳孔骤然收缩——这上面清晰工整的解题步骤，得出的答案，正是前几天在图书馆，她花了将近一个小时才解出来的那道物理压轴难题的正确解！
这一下，美心溪是真的被震撼到了，声音都带着点结巴。
“等、等一下！这……这是我前几天在图书馆给你看的那道难题？我当时算了很久！你……你就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独立写出来了？步骤还这么完整清晰？”
她抬起头，看向喜清越的眼神充满了不可思议。
喜清越看着她震惊的模样，嘴角勾起一抹久违的、带着几分傲气和洒脱的笑意，仿佛卸下了某种沉重的枷锁：“嗯。既然气氛都烘托到这儿了……看来，是时候切回我的‘大号’了！”
也许，直面一切，重新展现出真正的自己，才是打破困境、走出阴霾的最好办法。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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