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打击让德妃泣血,可她完全不敢表现出来,不光是不敢在大儿子面前表现出来,以免如今已经冷若坚定的母子关系再度雪上加霜,同时在这个皇上刚刚罚了老十四的当口,德妃也不敢传出一点不适的消息。
入宫几十年的德妃清楚的知道皇上的性子是如何的乾纲独断、不容忤逆,她这个时候若是传出身子不适的消息,落在皇上耳朵里便会变成对他的不满,在这个小儿子已废、大儿子彻底离心的时刻,德妃是决计再承受不起皇上的厌弃了。
所以德妃只能忍着心脏处的剧痛将鲜血咽下去,还要对胤禛方才的威胁做出回应,德妃知道,胤禛绝不会允许任何人以任何方式伤害到他与年家的关系,何况是自己这个一个已经离心了的额娘呢,德妃内心凄凉的自嘲道。
乌雅氏自然,弘旭也是额娘的孙子,额娘这里不缺人伺候,叫她好好照顾好孩子就是了。
听到德妃这话,胤禛再一次觉得强烈生理性不适袭来,让他几欲作呕,所以只是勾起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后便大踏步离去。
孙竹息主子!
待胤禛离去后德妃便彻底失去了所有力气,整个人摔倒在榻上,竹息慌忙上前,德妃却只是望着门口胤禛离去的方向落泪,口中喃喃着。
乌雅氏冤孽…冤孽啊……
也不知是在说大儿子还是小儿子,倒是竹息,离得近了便看到德妃嘴里的血色,当即大惊着要叫太医。
乌雅氏站住!
德妃已然气若游丝,却仍不敢就此倒下,而是强撑着喝止住自己关心则乱的忠仆。
乌雅氏糊涂!本宫这个时候哪里请得起太医!
作为掌宫权的四妃之一,这话从德妃口中说出来,不可谓不凄凉,但情势如此,由不得人不低头,好在竹息的心性还是很不错的,应听到自家主子的话也迅速反应过来后冷静了下来,只是面上也不由得泛起浓浓的心疼之色,自从主子康熙十八年被单独册封为德嫔入主永和宫之后,便再也没有如今日般卑微凄惨过了。
乌雅氏扶本宫去休息一阵子吧。
德妃在竹息的搀扶下艰难的起身,同时仍强撑着嘱咐道。
乌雅氏本宫之前的吩咐,十四那里……不必太过急切,当下,只要确保他在宗人府的日子不要太难过就好。
乌雅氏其他的……待皇上消气一些后再说吧………
德妃虽然没提,但主仆两人都心知肚明,如今忍耐低调行事,不只是要顾及皇上,更是要顾及老四的想法。
竹息将主子扶到床边,端来一杯温水为德妃漱过口后又扶着德妃轻轻的躺下,瞧着主子憔悴得模样,竹息内心也不禁重重的叹了口气。
而德妃忍着心口的痛躺下之后倒是很快睡了过去,只是也并不踏实,半梦半醒间更是泪流满面、呓语不止。
乌雅氏额娘的可怜的十四……是额娘害了你…额娘对不起你啊………
乌雅氏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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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另一边,走在出宫路上的胤禛心里也并不好受,纵然他方才表现得态度强硬,并且也确实从德妃的伤心中获得了一些快感。
但对于一个从小渴望母爱的儿子来说,知道自己一直以来,近乎于讨好般孝顺着的母亲真的对自己毫无母爱可言,胤禛内心的悲愤痛苦可想而知。
此时,胤禛忍不住自嘲的想着,年羹尧这一招还真是厉害啊,为了给自家妹子出气,一出手就将他们这母子、兄弟三人原本就浮于表面、岌岌可危的关系彻底撕破,自己和额娘分别最看重的母爱、儿子变成了利刃,狠狠的捅进了他们心口,留下一道无法愈合如初的伤口,到最后阴差阳错的,和年氏堕胎药有关的人,一个也没有逃过,通通付出了沉重的代价,尤以拍板的自己与额娘最甚……
因为自信自己从头到尾都没有沾手一点,干干净净的置身事外,所以胤禛虽然有过一瞬间的怀疑,但最后还是坚定了自己最初的想法,认为此事不是冲着自己来的,年家和年氏应该是将宜修当做了罪魁祸首,而额娘则是帮凶兼靠山,所以想以十四弟报复额娘,毕竟,额娘的偏心之事早已不是什么秘密了,想到这里胤禛又勾了勾唇角,只是没想到自己也会被殃及到。
但迁怒也是必然的,若不是年家两兄弟搞的今天这一出,自己也不至受此心伤,且年羹尧瞒着自己与老十四书信往来许久、年家两兄弟越过自己擅自行事报复自己的额娘,这可不是将自己放在眼里的样子啊……胤禛缩在袖子里的手缓缓握紧,内心思绪万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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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朝堂政事与后院女子没什么关系,若是有那上心些的还免不了被扣上一个“心大”的帽子,但是作为最接近帝国权利中心阶层的亲王府女眷,对于一些朝野震动的大新闻也不可能一点都不知道的。
特别是这一次的事件双方一方是她们丈夫的亲弟弟,另一方是她们丈夫头顶噩梦的娘家哥哥,时代、出身、教育的局限性,让很多人在震惊于世兰娘家的胆大包天之后下意识的幸灾乐祸起来:你娘家纵然再得力,但敢得罪王爷的亲弟弟,德妃娘娘会放过你?王爷会不生气?
甚至连宜修也是抱着类似的期待,当然了,她倒不会觉得王爷真会心疼自己弟弟什么的,毕竟嫁给胤禛这么多年,宜修对于这两兄弟之间扭曲拧巴的关系可是一清二楚的,她的期待完全是来自于她那个偏心眼到了极点的好姑妈而已。
而王爷又一向是个孝顺的,即便因为十四爷的事情怪罪年氏,也定然不会阻止德妃娘娘的迁怒,彼时,宜修是这么期待且自信的认为着。
但世兰的存在仿佛就是为了打破人们的常规认知,就是为了击碎人们的美好期望一般,当日,胤禛仍如往常一般,忙到了晚膳时分才回府,之后在所有人期待的关注中前往了孔阳院。
其实本来胤禛一个月里便是有一多半时间都是去孔阳院用膳或过夜的,但今天同样的行为,在众人带了主观情绪的解读中则从“得宠”变成了“王爷果然去问罪了”,也许是所有人都苦世兰久矣,所以哪怕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支撑,但大家就是这么固执的期望着。
理所当然的,期望在愕然中变成失望,众人不解,年福晋的哥哥作了这么大的死,王爷怎么竟然还不生气!?不生气也就算了,竟然还如往日一般去孔阳院陪年福晋用膳和过夜,哪怕是冷落年福晋半个月她们也不会这么想不通啊。
最后众人彻底绝望,发生这种事情都伤不到年福晋一点油皮,她们还能有什么盼头?往后余生,大概也就是这么着在年福晋的淫威之下苦熬度日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