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察琅嬅月福晋来了?
富察琅嬅一脸惊讶地看向了素练,实在是自进了这圆明园以来,便是她这个嫡福晋等闲也难见这月福晋一面,偏偏她还不能说什么。
素练是,方才奴婢从外间回来,瞧见茉心等人簇拥着月福晋往这边来了。
富察琅嬅闻言,立时起身进入内间,抬起双臂,示意素练替她更衣,虽未明言,但主仆俩的动作较之平日里都多了两分利索。
毕竟月福晋体弱,旁人在外等候,那自然是应有之义,但换成月福晋,在王爷看来,可就是怠慢了,成婚这么些日子了,富察琅嬅毫不怀疑王爷对月福晋的重视。
平日里,月福晋但有个头疼脑热,这整个宝亲王居所,说要面容肃穆那是过了,但也绝没有人敢喜形于色的,就是富察琅嬅心里最忌惮的青樱,在被撂了一次脸子后也再不敢在这上面触王爷的眉头。
憋屈么?当然是憋屈的,没见过谁家里因着一个侧福晋身体不好,上上下下的嫡侧福晋、格格就都得陪着担心不安的道理,可富察琅嬅这个正妻本就当的是每日惶恐不安的,生怕哪一处没做好,叫王爷又遗憾起当日没能以青樱为嫡福晋,哪敢去指摘弘历的不是呢。
莲心福晋,月福晋到了。
就在富察琅嬅出神的功夫,素练已为其换好了衣裳,莲心小心翼翼的声音亦在外间响起,富察氏回过神来,定了定心,这才如往日一般温声开口。
富察琅嬅请月福晋到明间来吧。
富察琅嬅月福晋用着药膳,不好饮茶,素练,你去让小厨房煮碗桂花饮子来。
说话间,晞月也被莲心恭敬的请进了明间,恰好听见富察琅嬅的交代。
晞月有劳福晋挂心了。
晞月扶着茉心的手,袅袅婷婷地进了来,一边开口道谢一边微笑点头致意,便算做是行礼了,这副姿态看得富察琅嬅又是一梗,若是不知内情的的旁人看了,定然以为这是她的妯娌姐妹,哪里有个嫡侧分明的样子呢。
富察琅嬅月福晋今日怎的过来了,虽渐渐入了秋,但今年的热气却是不见散,月福晋这几日身上可还好?
不管心里作何想法,富察琅嬅都不会轻易失了自己面上的贤惠。
晞月谢福晋关心,这几日倒也还舒坦。
晞月自福晋与王爷大婚,妾身不能常来请安,还累得福晋几番挂心妾身身体,实在有些过意不去。
说着晞月微微抬手,一旁的彩云忙上前将手中提着的金莲描金漆盒放在桌上,看到彩云,富察琅嬅心里又想起一事,在她们这三个正经宝亲王府女主子里,只有月福晋配齐了四个大丫鬟,也只有她日常出入大都有两名大丫鬟陪伴着……
不过此时显然不是出神的时候,在富察琅嬅的注视下,晞月亲手揭开盒盖,素白玉手在黑色盖子的衬托下越发白得透明了,接着食盒被打开,只见金莲的五片花瓣内各放着一碟点心,点心被做成玫瑰、玉兰、牡丹等花朵样式,大小只有拇指般,十分迷你。
富察琅嬅这…?
富察琅嬅有些惊讶,晞月笑道。
晞月这是妾身小厨房最拿手的几样点心,即是妾身的歉意、亦是谢意,还望福晋赏脸一尝,若吃着好,妾身之后便使人将方子送过来。
富察琅嬅一怔,高氏这是在向自己示好?之后心里便止不住的涌上阵阵喜悦与得意,富察氏的嘴角忍不住上扬,看向晞月的眼神也带着前所未有的满意之色。
眼见着主子只顾着高兴,正准备伸手去拿点心,素练的脸上忍不住浮现欲言又止之色。
晞月似是发现了素练的异样,笑了笑柔声道。
晞月便烦请素练姑娘验上一验了。
听到这话富察琅嬅一愣,回头看去,也看到了素练脸上的神色,顿时皱了皱眉,再怎么样她也知道现如今正是表现信任、收拢高氏人心的时候,素练这副防备的模样未免太过明显了,高氏便是再怎么样也不会这样明晃晃的给自己下毒,这素练真是!
富察琅嬅素练,你去小厨房瞧瞧月福晋的饮子好了没。
富察琅嬅素练自来便是这般,在家中时也总是时时绷着,月福晋莫要介意。
富察琅嬅又转过身来,一边向晞月解释着一边伸手拈了一块儿点心送进了嘴里。
转身出去的素练也没有将主子的不悦放在心上,反而因为月福晋的大方态度松了口气,想来也是,月福晋亲自送来的点心,若有问题她自然也逃不了干系,且月福晋态度如此坦荡,想来更是没事了。
一时,想通的素练面带笑容的端着桂花饮子回来了,显然她也反应过来了,这位在王爷心里有着举足轻重地位的月福晋投靠过来,会给她家主子带来多么大的助益。
而此时富察琅嬅已经分别取用了三种糕点的最上方那一块了,其实说是块儿,倒不如说粒来得更贴切些,也因着这大小,富察琅嬅吃了三块也不觉负担,又因其大小,吃起来也不会有掉渣等不雅之事,再加上晞月的分量摆在这里,富察琅嬅还是很给面子的将五种糕点分别取用了一粒品尝。
富察琅嬅不怪王爷挂心月福晋,月福晋果真是心灵手巧。
富察琅嬅这般巧思,本福晋倒真要厚颜讨一讨月福晋的方子了。
呷一口清茶,富察琅嬅笑着开口,至于说讨要方子,这点心虽然确实可口,但还没有到让富察琅嬅不顾体面的地步,在她看来,不过是在这一来一往中定下彼此的联手罢了。
晞月饮下口中的饮子后,冲着彩云一示意,待彩云会意退出后,又与富察琅嬅闲聊起来。
晞月这点心说方便倒也方便,只需在时令季节收集鲜花阴干存放,待做点心时以干花煮水揉面……
晞月娓娓道来,富察琅嬅也很给面子的听着,直到
晞月这说麻烦嘛也有些许麻烦,只因这点心里放了福晋的独家秘方,这最重要费心的,便是如何能尽量稀释其味,不破坏了花朵的香甜。
富察琅嬅先是一愣,接着疯狂的不安开始涌动,她故作不解的看向晞月,晞月正一只手斜撑着头,下一刻,对方开口,语气也是一如往昔的温柔似水,可富察琅嬅却像是听到来自地狱的呢喃一般。
晞月零陵香可真是个好东西,是吧福晋。
唰!
富察琅嬅的脸色瞬间血色全无,背后寒毛倒竖,仿佛听到了自己血液倒流的声音,只觉得全身发冷,一时间倒是比晞月看起来更加病弱了,可她哪里还顾得上这些,只弯下腰去打算强行催吐一番,这时候也顾不上什么不雅不洁了,素练也一脸惊慌失措,竟是打算去外间叫人了。
晞月富察琅嬅。
淡淡的语气,却仿佛有着魔力一般,惊慌的主仆两人都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下意识向着晞月看去,然后,像是看到了什么极为可怕的东西一般,眼里的恨意与愤怒如滚烫浇雪一般迅速消融,只余下恐惧与不安之色。
噔噔噔
那是晞月露出手腕上的镯子,在桌面上敲击的声音,那镯子,自然是富察琅嬅当日赠予晞月的那只。
晞月的笑容还是那么美好,可看在富察琅嬅和素练眼里却是如此的可怕,任是谁在一旁看来恐怕都不会相信,这样一个病如西子胜三分的人,甚至连说话声音都透着些中气不足的虚弱的人,竟会叫主仆两人打从心底里感到恐惧,而接下来的话更是叫富察琅嬅在这炎热的天气里冷了个透心凉。
晞月没错,富察琅嬅,今日,你便是吐了,这零陵香,你也得重新给我吃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