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晞月46

养心殿里杖毙了一个琵琶伎，养心殿奴才行刑时并没有避着人的意思，此事自然很快传遍六宫。

不过养心殿里的事情，纵然皇上没有隐瞒的意思，嫔妃们也是不好过问的，虽说事情是发生在贵妃去养心殿之后，料想与贵妃有些关系，但也没有人敢去承乾宫追问其中细节，且宫外果亲王受伤，太后娘娘和皇上都心情不虞，众人更加不敢轻动。

倒是如懿，在之后皇上去景仁宫用晚膳时，很是规劝了一番皇上，什么规矩之外也应有温情、奴才也是人、应该宽仁待下、爱惜性命云云，却直接被皇上给了个没脸。

皇上爱妃出身于乌拉那拉氏，自小也是呼奴唤婢的做着主子，如今倒突觉规矩尊卑太过严苛无情？

皇上既如此，爱妃便不该数十年严寒酷暑都心安理得地受着奴才伺候才是啊，便是此时，也更不该如此安然地端坐在这里受奴才伺候侍膳才是啊。

当时殿内除了景仁宫的奴才下人，更有养心殿的奴才于殿内侍立着，另外还有御膳房来来往往送膳的太监宫女，据说娴妃跪在地上，被皇上不留情面的训斥羞得脸色涨红。

皇上爱妃如今所享的一米一粥、身上的绫罗宝珠，除了朕之封赏，便是皆因位份规矩而来，爱妃依靠规矩享尊荣富贵，如今却指责朕过于看重规矩而无情？

皇上听闻那贱婢冒犯主子，不曾有只言片语关心朕这个君父和贵妃这个副后，爱妃果真是“仁善恤下”，倒是朕不近人情了。

皇帝一番辛辣驳斥，疑似讽刺内涵娴妃有放下碗骂娘之嫌，更是将娴妃的伪善点得清楚明白。

随着皇上败兴拂袖而去，这一番对话也以最快的速度传遍了东西六宫，娴妃一时成为六宫笑柄，更以心比天高、自以为是、虚伪造作为众嫔妃奴才取笑。

若说皇上动怒，是因着如懿不知所谓：给晞月上眼药、踩着他刷名声，又正撞上了得知太后对晞月下手，心中正怒火翻涌的枪口上。

而奴才们嘲笑，一部分便是因着娴妃说一套做一套了：谁不知道宫里娴妃娘娘最重规矩了，且景仁宫奴才们私底下赏钱少、规矩大的抱怨早在奴才们之间传遍了。

还有那景仁宫的阿箬，在景仁宫里动辄教训打骂不说，在后宫里得过她排喧的奴才也不少，可没见娴妃娘娘体恤体桖那些被欺负的奴才。

另一部分嘛，自然就是讨主子欢心了，这后宫最大的两个顶头上司太后和皇后都不待见娴妃，往常有皇上宠爱撑腰，众人也不敢怎样， 如今娴妃上眼药上到了皇上的眼珠子———贵妃娘娘身上，得了皇上申叱，众人自然不会放这样大好的机会。

太后自然也不会放过这么个好机会，第二天一早，便派了福伽带着厚厚一本宫规去了景仁宫，命娴妃跪于景仁宫正殿外头，为其宣讲宫规，一时间，娴妃颜面扫地，妃位娘娘体面尊贵更是荡然无存。

倒是长春宫里

素练娘娘，那琵琶伎眼瞧着将要成为皇上新宠上位了，却因着贵妃娘娘，皇上说处置就处置了。

皇后一边将双手伸进温水里浸润一边道。

富察琅嬅那琵琶伎心比天高，不知死活。

富察琅嬅贵妃是皇上的青梅竹马，伴着皇上于微末中成长起来的，又救过皇上，在皇上心里自然不是旁人能比。

说到这里，皇后脸色黯然。

富察琅嬅纵然是本宫这个皇后，占着中宫正妻的身份，也不敢说在皇上心里能比得过贵妃。

眼瞧着勾起了主子的伤心事，素练脸色讪讪，突然看到旁边的莲心，眼珠子一转，似乎想起什么似的。

素练娘娘这里有我伺候，你去小厨房瞧瞧娘娘的汤药吧。

莲心知道了，素练姐姐。

待莲心出去，素练打断了出神的主子，语气轻柔中带着些引诱的味道。

素练娘娘，这王钦对咱们长春宫倒是一直上心，这次的事情，若不是王钦透露，咱们也无法探究其中内情呢。

富察琅嬅是啊，皇上虽然倚重吴书来，但到底，王钦也是养心殿的副总管太监，在皇上面前也算说得上话。

素练娘娘……

皇后接过素练递过的手帕子，看着素练这幅吞吞吐吐的样子，以眼神示意她说下去，于是素练做出一副犹豫不决的样子道。

素练奴婢近日听赵一泰说，自皇上登基咱们入宫之后，那王钦…似乎……对莲心很是上心。

皇后一改漫不经心的表情，凝眉看向素练。

富察琅嬅他一个太监，也敢有这些想头？还敢肖想本宫身边的大宫女？！

眼见皇后语气排斥，素练连忙劝道。

素练可是娘娘，王钦他，到底不同于一般的太监啊。

素练如今您身处后位，整个后宫都对您虎视眈眈，便是不提贵妃，那也是虎狼环伺啊，眼前的娴妃可不就是，小动作不断，这么多年从来便没有安分过。

眼看皇后欲开口反驳，素练连忙道。

素练娴妃如今虽被皇上训斥、又被太后责罚，得了好大个没脸，可您别忘了，当年选秀时，皇上属意的嫡福晋人选可是娴妃，这些年在潜邸对其也是宠爱有加，这次若不是事涉贵妃，恐怕皇上也未必会动这么大的怒呢。

素练再者，哲妃那里……

听到这里皇后已然肃了脸色，顿生四面楚歌之感。

富察琅嬅是啊，本宫的身子虽说是调养的七七八八了，可到底没有完全好转，到底哪年月能遇喜也说不准，中宫无子，先帝景仁宫便是近在眼前的前车之鉴。

素练因此，眼下这种状况，咱们长春宫便更不能也失不起圣心啊，那吴书来眼里只有皇上，素来谁的面子都不给的。

素练纵然娘娘向来以皇上心意为重，从不轻言反对，但到底，不如此次，王钦提前透了风来，娘娘也可更加准确的把控皇上心意，稳坐长春宫呐。

不得不说，素练劝起富察琅嬅来当真是有些 天赋在身上的，这一句一句的要么戳在皇后最隐晦担忧的痛点上，要么便点在皇后难以拒绝的美好诱惑上，因此，理所当然的，皇后动摇了。

不过内心最后的一丝良心和羞耻心还是在无力的阻拦着皇后，就算皇后不拿奴才当人，也知道给宫女配太监是多歹毒的一件事情，关键时刻，素练又来了。

素练再则，这事也不是没有先例，太后娘娘当年的贴身宫女不就和先帝跟前的苏公公作了伴儿？那还是先帝爷亲口允准的呢，可见此事也不算无先例可循。

皇后果然眼神一亮，原就倾斜的天平又斜了一分，不过还是坚持道。

富察琅嬅罢，罢，此事，容本宫再考虑考虑吧。

眼见主子已然心动，素练也知道见好就收的道理，福身道。

素练是。

想到这些年与莲心的相处，素练心里也有一瞬间的不忍，可遂即便坚定了内心，嘉贵人说得对，这是对长春宫、对娘娘有益的事情，莲心的牺牲是值得的。

再者，素练太了解自家主子的性子了，瞧着此时于心不忍的样子，但若是王钦当真铁了心要以此为投靠代价，皇后娘娘最终也是绝不会拒绝的，死道友不死贫道，未免王钦失了耐心转而盯上自己，莲心，对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