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礼之后,四妃落座,文鸳这才看向安陵容和欣常在叫了起。
齐妃刚想开口口头确认一下文鸳腹中是并蒂金花,就见文鸳先一步对着安贵人开了口。
文鸳安贵人,有日子没见了,近来一切可还安好?
安陵容心头一颤,下意识扬起一抹乖巧笑意恭敬道。
安陵容多谢娘娘挂念,嫔妾一切都好。
文鸳笑着点点头,如同手帕交说着闺中密语般。
文鸳那便好,说来如今后宫嫔妃所剩寥寥,这几个月莞常在沈答应禁足、本宫又养胎不出,听闻安贵人独承乾坤雨露,如何?可也有动静?
因为皇上和太后明晃晃的态度,没有人敢拿文鸳禁足说嘴。
而一旁对嫔妃怀孕一事最是敏感抗拒的齐妃立刻接话。
李静言嗐!宓妃妹妹说得是呢,这安贵人自从当年菱歌一曲之后便一直颇得皇上宠爱,这几个月啊,就更是风光无限、一枝独秀,可就是一直没有消息,想来,也是安贵人这身子太单薄,怕是没这个福气。
齐妃素来便是这般,总觉得有些话说出来了,就天然能多上几分成真的可能,同时她又心里也清楚自己说得不是什么好话,想要“不露痕迹”地说出来,偏又嘴笨,往往话一出口便叫人立时将她的意图一览无余。
不过这里坐着的几人面上都不是那等难缠的,都不想平白与齐妃结怨,也不愿点出此事再叫安贵人难堪一次。
不过对文鸳来说,齐妃这也算是助攻了。
安陵容嫔妾福薄。
哪里是福薄,分明是皇后太疯魔,即便是闭宫最最低调的时候,也要冒着可能被皇上发现的风险在安贵人每一次侍寝后都继续送上一碗汤药。
同时安贵人也已经确信,宓妃定然知道皇后控制自己子嗣的行为。
文鸳安贵人又妄自菲薄了,本宫早说过,能够入宫,便说明安贵人乃是有福之人,不过齐妃姐姐有句话倒没说错,安贵人瞧着身子骨确实单薄了些,还是应该请了太医好好儿地调养调养才是啊,如此也好早日为皇上开枝散叶呢。
看着面色难看但眼神闪动的安陵容,文鸳笑意盈盈,她说这话当然是为了刺激安陵容,可也不只是刺激,更是为了挑拨离间。
这一点,安陵容心里同样心知肚明,可再是明白文鸳是在挑拨,但那一碗碗的汤药实打实是皇后送的,皇后话说得再好听,可安陵容半个字都不会信。
要不是发现了皇后的心思,知道自己这辈子最大的指望八成是完了,安陵容也不会黑化得那么迅速且彻底。
自以为远离并报复了对她不好的甄嬛,正满心期待的要奔向自己光明的未来,一转头发现自己这下子才是真正掉进了无底黑洞,任是谁心态也要崩溃了,只是安陵容欺软怕硬,不敢报复皇后,只能愈发怨恨甄嬛对她不够好、没有拉住她。
可不敢怨恨,并不是不怨不恨。
剧情里的安陵容在跟了皇后之后,眼见着皇后一路顺风顺水的躲在幕后操控一切,眼瞧着年世兰和甄嬛都倒下了,皇后彻底一手遮天,彼时,惧于皇后城府与威势,安陵容只能绝望认命屈服。
之后甄嬛回宫,皇后从出现颓势到节节败退,皇后终于不再强大了,可那个时候安陵容和甄嬛也已是不死不休、一辈子的敌人了,除了一条道走到黑,安陵容早已没了回头路。
可这辈子不同啊,年世兰倒台后,皇后还没痛快几天,文鸳入宫,然后安陵容便亲眼所着皇后不知忍下了多少火气,一次次被打脸,一次次装笑脸。
随后甄嬛自毁前程,皇后也是还没高兴满一天呢,就被文鸳连消带打在皇上和六宫面前落了个没脸,而这,皇后也忍了。
忍来忍去,好容易主动出手了,安陵容以为自己将要再一次见证皇后的高超手段,兵不血刃的废掉文鸳的时候,反手被文鸳一套连环招打得披头散发、溃不成军。
这种情况下,皇后很难在安陵容心里保持绝对的统治力。
与此同时,文鸳虽然每次都在戳安陵容痛处,虽然安陵容每次确实都很难受,可那一句句的子嗣之言却都悄悄落在了安陵容心头,在安陵容没有意识到的时候,一点点的挑动着她对子嗣的渴望、对下半生安稳的渴望……
对皇后的不满与怨恨,在悄悄抬头。
文鸳正好,如今负责为本宫安胎的乃是太医院的赵院判,最是擅长千金科的圣手,不如稍后请安之后,安贵人随本宫去储秀宫,请赵院判顺便为你也号一号脉,调理调理。
纵然知道文鸳只是在刺激她、纵然知道异想天开,安陵容还是不可控制的有一瞬间的心动,不过这份心动很快便在文鸳的甜美笑意中冷却。
端妃从安陵容的脸色上看出些端倪,暗暗记在心里,倒是宓妃……端妃自认有几分眼力,可默默观察许久,还是不能确定宓妃究竟是有心还是无意。
安陵容呵呵,嫔妾谢宓妃娘娘了,只是皇后娘娘疼爱,早派了太医为嫔妾调养身体,倒是要辜负娘娘美意了,如今……许是缘分未到罢。
看着文鸳略带玩味的笑意,安陵容是从内而外的恭顺。
里间皇后也坐不住了,一阵脚步声传来,小丫鬟通报一声后,皇后的身影出现。
众人起身见礼,皇后虽然竭力想让自己保持冷静从容,但在踏入正殿的一瞬间,双眼还是不由得死死盯在文鸳的肚子上,视线上移,看到正对着她笑得眉眼弯弯的文鸳,皇后温柔大方的笑容里闪过一抹阴霾。
乌拉那拉宜修许久不见宓妃了,你这一胎可都还好?
纵然失去了宫权,皇后还是坚强地维持着自己尽职尽责的皇后形象。
文鸳立刻夹起嗓子,阴阳怪气道。
文鸳托娘娘的福,臣妾这一胎呀,好得很呐!如今又查出双胎,皇上更是高兴得不得了呢!
端妃等人纷纷惊讶侧目,宓妃不是一向最是亲近皇后嘛?今儿这是?还有这个话里的意思,难不成……?
齐妃最是开心文鸳和皇后出现嫌隙了,她最怕皇后因为出身问题,放弃弘时转而去扶持同为满军旗出身的文鸳的孩子了,于是立即表忠心道。
李静言宓妃,皇后娘娘慈爱关心你,你怎么能这样和皇后娘娘说话?
文鸳从容端坐,瞥一眼身侧的齐妃,面带不屑笑着道。
文鸳本宫哪里说错了话,还请齐妃娘娘明示。
齐妃不妨文鸳态度竟然如此嚣张,一时被气个倒仰,内心暗恨这宓妃是个得志便猖狂的,偏偏嘴笨胆子又小,顾忌许多,也说不出个一二来。
见此,文鸳气焰越发嚣张,靠在椅背上,就差拿鼻孔看人了。
而皇后正想开口说上两句,给齐妃一个台阶,也内涵文鸳两句,下一刻却表情一变,只见文鸳从身后景泰手上接过团扇,轻摇了起来。
坐在文鸳身侧的欣常方才还在懊悔关于夸奖文鸳得话题结束的快了一步,没能叫文鸳听见,此时随着文鸳的动作,注意到其手腕上的镯子,顿时眼前一亮,想着这倒也是个安全话题,正适合打破如今殿内的僵持气氛。
吕盈风娘娘手上这对儿镯子,象牙洁白无瑕,泛着匀润光泽,是难得的上品品相,雕工也精致细腻,当真少见呐。
随着欣常在的话题,齐妃的尴尬也稍稍缓解,与众人一起将视线集中在文鸳的手腕上,方才互相行礼时她们便注意到了,只是那会儿关注重点都在文鸳的肚子上,便没来得及细看。
而正如欣常在所想,文鸳虽依然高傲,但却丢给她一个“算你有眼光”的满意眼神,欣常在便知道,自己这个马屁拍得不错。
而文鸳在众人的打量下,炫耀似的笑着抬起了双手,又转头对皇后笑道。
文鸳也不知怎的,之前给皇后娘娘献上一串儿象牙佛珠之后,臣妾对着这象牙也感兴趣起来。
皇后脸上的笑意早已消散,只剩下一个倔强的微笑着的弧度。
文鸳好在皇上疼爱臣妾,赏了一堆象牙的首饰摆件儿,其中,臣妾独爱这对儿手镯,娘娘瞧,这镯子是不是有些像臣妾献给您的那串儿,连皇上也说像,还说这是缘分呢。
鬼的缘分!内务府呈上来的图纸里,文鸳一眼便看中了这个手镯的花样子,很是一番撒娇撒痴、撒泼打滚,这才叫皇上无奈的点了头。
皇后瞳孔剧震,她没有想到镯子竟是皇上所赐,甚至还不只一件,而皇后也果然瞬间便领悟到了皇上的用意,这不只是宠爱宓妃,更是在警告敲打她这个皇后!
皇后心里苦涩,但更多的是惊惧不安,自她醒后这几个月都还没有见过皇上一面,这是从前从未有过的,如今还借着赐给宓妃的首饰来警告自己,显然,皇上的不满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淡化。
这对皇后来说,当真是个天大的坏消息。
文鸳娘娘,您瞧,像不像。
文鸳将双手手腕并在一起向前一伸,就像以前那般,甜甜地对皇后说道,可再甜美的声音也掩盖不住她脸上那得意恶意的表情。
端妃目光放在文鸳手腕上,心知这象牙里面定然有故事,而欣常在已经悔得肠子都青了,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以为的安全话题,竟然精准踩中了大雷。
面对文鸳的咄咄逼人,皇后心里恨极,可面对皇上的敲打,皇后不得不表态。
乌拉那拉宜修皇上说像,自然是像的,本宫瞧着,果真,也有些相似呢。
文鸳这才满意的收回手,又拿来团扇摇了起来,誓要将手镯时时露在外面。
端妃几人不明就里,见皇后就这般服了软,纷纷面露惊异之色,看看满脸傲慢的文鸳,又看看虽还笑着,但已然脸色黑沉的皇后,纷纷沉默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