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的经历境遇造就全然不同的心境,就像是这一次的甄嬛。
即便已经满心怨恨、已经心如死灰,但却完全没有想要诞下皇嗣后离宫修行的想法。
甚至这个时候若是有人提出如此建议,甄嬛就算不认为对方包藏祸心,也会觉得其天真太过,单纯得可笑。
因着这完全不同的心境,甄嬛也是咬着牙在皇上面前维持住了面上的表现,不敢叫皇上看出她的怨怼。
一路回到了碧桐书院,甄嬛这才终于扛不住腹中的疼痛,好在崔槿汐等人已早早请来了温实初候着。
一番施针用药后,总算是险之又险的保住了孩子,但甄嬛的状态之糟糕也已经正式超越了昔日的安陵容。
不夸张的说,她如今便是用力打个喷嚏,都有可能会引发落红、小产。
因此,接下来的日子里甄嬛便是真正一步床也不能下了,而即便如此,按照温实初的话来说,这一胎顶多也就能保到七个月上。
而七个月后……温实初心里充满忧虑,皇嗣会不会落地夭折,他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唯有一点他可以肯定,那就是即便侥幸……那孩子也只会比安陵容的七阿哥身子更差。
将这些担忧压在心底,温实初实在不敢也不忍叫他的嬛儿妹妹再多一丝心理压力了。
温实初不忍,孩子的父亲可忍心得很。
一个多月后,刑部复核完成,于是甄远道也来到了安比槐来过的地方——菜市口,在围观百姓的唾骂叫好声中,人头落地。
之后紧接着,甄云氏和甄玉娆也踏上了流放之路。
甄远道砍头当日,安陵容便偷偷在自己的繁英阁里祭奠了自己的父亲一回。
甄氏母女流放的那一天,年世兰亦是拉着颂芝叶澜依摆宴,痛快不已。
而甄嬛在这接二连三的打击之下直接早产,半日之后诞下一位瘦弱到几乎哭不出声的公主。
而甄嬛则在产后大出血,拉回一条命后也彻底伤了身子,从此再不能生了。
这个时候,皇帝迟来的“心软”终于到了,他留下了甄嬛的封号位份,并格外“开恩”,准许甄嬛如同安陵容一样,将公主养在身边。
胤禛好了,过去的事便过去了,莞莞,往后你还是朕的莞贵人,你父亲的错朕不会再迁怒你。
甄嬛皇上天恩浩渺,嫔妾铭感五内、无以为报,惟愿吾皇龙体康健、万岁无忧。
彼时,皇帝自觉皇恩浩荡、宽仁大度,对于莞贵人的“懂事”更十分满意。
而跪地叩首的莞贵人,恨意入骨。
随着甄家事件的落定,浣碧的处罚也定了下来,虽说在甄远道这个父亲面前,浣碧也是受害者。
但另一方面,她在对自己身份心知肚明的情况下入宫,所犯同样是欺君之罪,不过念其身世可怜,所以网开一面。
但终究活罪难逃,浣碧被打为罪奴,贬入辛者库为奴。
辛者库虽然在后世颇有讹传,但实则也是正常包衣组织的一种,主要组成人员也都是正常的包衣管领下人。
他们与包衣佐领下人一样可以入仕为官、拥有私产、呼奴唤婢,并无本质区别,像是正史中的孝仪纯皇后魏氏、孝淑睿皇后喜塔腊氏,祖上便都是出自内务府包衣辛者库。
不过辛者库里也确实有一小部分“缘罪入辛者库人”,这些人也确实地位低下,在口粮供给上只有正常辛者库人的一半,甚至还在雍正二年被取消了入仕为官的权利。
这一部分人,才是后世流传甚广的所谓“辛者库罪奴、出身卑微甚至卑贱的佐证”,但这部分人从来不是辛者库主体。
言归正传,如今浣碧便成了这样的身份。
而在年世兰和安陵容的落井下石之下,本就是辛者库最底层的浣碧姑娘更是吃尽了苦头,苦不堪言。
至此,整个甄家一门可以说是四分五裂、家破人亡,各有各的泥潭悲剧。
如此这般,又听着皇帝这些“宽容大度”的恩赐之言,叫甄嬛心底的恨意如何能不被点燃,内心杀意充斥。
……………………
这一段时间,围绕着甄嬛以及甄家的风风雨雨可是园子里众人看足了热闹。
除了年世兰和安陵容之外,最痛快的自然就是皇后了。
在皇后的角度上,皇上原谅了她残害皇嗣的罪责,说明心里到底也念着他们夫妻间的情分。
在此之外,安陵容这个背叛她的人,父亲被斩、子嗣病弱。
甄嬛这个眼中钉同样失去了父亲、亲人流放获罪,剩下的公主更是连能否养大都是个未知数。
而她什么都没有做,只是高坐凤位之上,她的对家们便一个一个的摔进了泥里,一切顺利得简直像是老天爷在帮她一样。
除了一个年世兰更进一步叫她不喜,但区区一个嫔位而已,怎配与她中宫皇后相提并论。
因此,皇后最近过得那叫一个舒心顺意,不止头风发作次数大减,春风得意之下连容色也多了几分光彩。
这样美好的状态一直持续到秋日,她的生日,皇后千秋。
自皇上登基之后,因着力求俭省、节省开支的缘故,宜修便从没有正经过过一次千秋节。
今年宜修就更不会有这个奢望了。
但身为皇后,在这一天,最起码后宫嫔妃会按照各自品级换上朝服朝冠,嫔位以下则是直接身穿吉服,来到她的面前,向她行朝贺之礼。
之后,众嫔妃退去,低位小主先行,主位嫔妃们更换吉服后亦前往九州清晏,在这里,皇上会为她举行一场家宴。
若皇上有心维护帝后颜面,便会与她一同到达宴会,在这里,她会再次接受嫔妃、宗亲的朝贺。
去年前年她都在“养病”,自然连这样最起码的体面也不会有,但今年她已然“病愈”,皇上也并未不让嫔妃向她晨昏定省。
如此情况下,宜修自然会心生期待,一直到半个月之前,听说皇上让文鸳在她生日当天准备宫宴,宜修就彻底心花怒放起来。
一连这半个多月都是心情大好,就连请安时年世兰的放肆也不能破坏,端起中宫威严回击起来时底气都足了三分不止。
终于,在皇后迫切地期待中,她的千秋总算到了。
在绣夏、染冬等人的伺候下,朝袍、朝裙、朝挂,金镶青金石金约、饰以金镂空云纹片并东珠、后垂五行三就垂珠串。
戴上三对东珠耳坠,左右珊瑚朝珠各一串、胸前东珠朝珠一串,皇后彩帨,金镶珊瑚嵌东珠领约。
最后的最后,以金凤、东珠为饰的皇后朝冠,在绣夏染冬小心翼翼地动作中,被轻轻戴到了宜修头上。
这过程繁琐不已,这一身冠服更颇有份量,可宜修全程面带微笑、神情愉悦,她是如此的热爱这般繁琐、如此的享受这般重量。
绘春娘娘,除了皇贵妃和华嫔,其他小主都到了。
宜修站在黄花梨雕龙纹落地镜前检视衣冠妆容,闻言笑道。
乌拉那拉宜修她们今儿来的倒早。
没错,今儿宜修本就比往日起身更早,这会儿也才刚刚到往日请安时辰,可不就是众人早到了,宜修对此自然满意。
至于年世兰,迟到、踩点到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而文鸳更是来去随心,说缺席就缺席。
不过……绘春小心翼翼地瞧了眼自家主子,有心问问皇贵妃今日会不会来?可瞧着皇后脸上的笑意,到底还是没敢开口。
乌拉那拉宜修去给她们赐茶吧,待皇贵妃和华嫔到了,再来通知本宫。
这下绘春明白,看来是不用问了,虽然茶点等早已奉上,但还是屈膝应是后退了出去。
实则,对于文鸳会不会来这件事,宜修心里也是自信又不自信的,不过想着皇上已经命文鸳给她准备寿宴,今日也会有宗亲入宫,想必文鸳这个皇贵妃也不想落个不敬中宫的轻狂名声的吧。
「虽然瓜尔佳氏确实轻狂放肆!」
宜修眼里快速闪过一抹阴冷,又很快叫自己忘记此事,以免坏了今儿的心情。
至于文鸳?
今儿可是个大日子,文鸳她当然会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