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待朕百年之后，卿卿可愿陪朕一同归天？
皇上语气里带着笑意，像是闲话家常一般，可东暖阁里方才浮于表面的轻松气氛霎时一紧。
似乎是过于震惊，连一向冷静从容的张起麟也忍不住抬头看了眼皇上。
在皇上的注视下，文鸳却并没有像他想象中的恐惧不安与排斥逃避。
她还是一如既往的直接，将不满、不愿都写在了脸上，拧起眉头、撅着嘴。
文鸳皇上您说什么呢。
皇帝以为文鸳要用什么“长命万岁”的说辞将话题岔过去。
文鸳您忘了纯元皇后了吗，纯元皇后仙逝多年，若真有那一日……您不先好好儿陪陪纯元皇后吗？
皇上嘴角边的笑带上了一丝凝滞。
胤禛纯元她最是温柔体贴、善解人意，你二人都是朕的妻，纯元只会欣喜于有姐妹相伴，定不会介意。
皇帝语气淡了下来，文鸳同样不耐烦起来。
文鸳那臣妾也不愿意！您瞧瞧臣妾，便是再过个十年，臣妾也是貌美如花、风华正茂的年纪！
文鸳您又说选定了弘昊为继承人，若真到了那一日，臣妾便是本朝第一位身兼母后皇太后与圣母皇太后双重尊贵的太后，大把的好日子尚且受用不尽，活还没活够呢，哪里会愿意陪着皇上您早早离去！
皇帝并没有动怒，但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胤禛如此说来，皇后是不愿意陪着朕了……正所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皇后这么说，就不怕朕不满吗？
文鸳嗯？若皇上直接发了圣旨，那自然是另说，可皇上这不是私下里在问臣妾愿不愿意吗？那臣妾自然要实话实说了。
听到这话，皇上又微扯了扯嘴角。
胤禛太后崩逝前，对朕说了许多事情的“真相”，甚至不惜以乌拉那拉氏起誓。
文鸳挑了挑眉，态度有些漫不经心。
文鸳哦？
胤禛太后说了许多，其中大部分都是与皇后有关的。
皇帝死死的盯着文鸳的表情。
胤禛太后说，当初的佛珠事件，是皇后将计就计、反将了温妃一军，挖出弘晖尸骨的言论也当真是出自皇后之口。
胤禛太后说，她曾在皇后初掌宫权时暗中出手刁难，想要帮温妃拿回宫权，但皇后在宫中势力惊人，竟一一发觉并打了回去。
胤禛太后说，她曾将温妃与皇后一同召至寿康宫，想要低头退步，与皇后交好，却被皇后态度强势地拒绝，并明言不死不休。
在皇帝的视线里，文鸳的神情姿态从开始到此刻都没有丝毫变化，她的胳膊仍然闲适地搭在炕桌上，她修长白皙的手指在桌上轻轻敲击，从容且闲适。
配合上他此时正在说的，文鸳这毫无变化且轻松自在的姿态已然能够说明很多问题。
皇帝的呼吸渐渐粗重，脸庞也微微涨红起来。
胤禛太后还说，她曾想要在储秀宫动手脚，但再一次被皇后发现并将计就计，朕发现此事乃皇后引导、京中太后与…隆科多流言亦乃皇后所为。
胤禛太后说，皇后顺水推舟、借力打力，借朕之手诛心太后，一并连乌雅氏也连根拔起，彻底将太后除去。
说到这里，皇帝顿了顿，殿中只余文鸳敲击炕桌之声。
胤禛皇后，对于太后所言，你怎么看？
在皇帝的注视下，文鸳沉默几息之后突然笑了。
文鸳皇上这又是何必呢。
这是皇上第一次在文鸳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像是她却又不是她，猖狂、桀骜、恶毒。
只见她突然沉下来皱起了眉头，十分不满的看向皇上。
文鸳自从臣妾入宫，皇上便一直对臣妾不错，如今，皇上为何就不能一直好下去呢？为什么要在意这些细枝末节？为什么要探究这些无足轻重的事情？？难道臣妾对皇上还不够好吗？！
即便城府深如皇上，也被文鸳这番无耻态度与言辞震惊到瞪大了双眼，甚至顾不上生气。
他来回打量着文鸳，似乎不敢相信她竟然能说出这种话来。
胤禛你？对朕好？难道不是……
文鸳不然呢？！
文鸳像是被皇帝的态度气笑了。
文鸳我自进宫以来用心侍奉皇上，您在我这里何曾有过不开心？您在臣妾这里得到过的轻松、喜悦，消解掉的愤怒、暴躁难道不是真的？这满宫里，除了臣妾还有人能做到吗？
文鸳俗话说笑口常开、百病全消，又说怒伤肝、悲伤肺、气伤心，臣妾存在本身就已不知多少次为皇上除病消灾、延年益寿了，难道对皇上不好？
皇上持续震惊，嘴唇开合似乎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不过文鸳显然也还没说完。
文鸳我为皇上生儿育女、生下大清祥瑞、解天象危局、助您稳固皇位，我掌权后后宫接连有子嗣出生，我阿玛对皇上忠心耿耿，我兄长为皇上尽心竭力，我对您还不好吗？
文鸳您还记得臣妾入宫前您的后宫是什么样的吗？您还记得那会儿您接连除去年羹尧、敦亲王，在外面名声形象是什么样子吗？若是没有臣妾生下龙凤胎，皇上知道自己会有多艰难吗？天象之事可还能安然度过？您还能凭着自己的心意除去隆科多、圈禁贬废兄弟、废后？
文鸳愤怒得看着面前这个贪婪无度、不知满足的男人，一脸痛惜和失望。
文鸳这一切难道不都是臣妾带来的吗？您还有什么不满足的？！您为什么还要这么不知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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