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鸳带她们进来吧。
已经又过了一天，文鸳回储秀宫休整好了之后才又回到了养心殿。
迎着皇帝憎恨的目光，态度散漫地坐在一边，看着张起麟伺候皇上喝完汤药，这才懒洋洋开口。
不多时，穿着粗布衣裳的宜修和甄嬛被带了进来。
皇上已经被张起麟扶着靠在了榻上，隔着眼前的青纱帐狠狠地看着被带进来的两人。
虽然他已经知道文鸳是一切地幕后操纵者、眼睁睁地看着一切发生，但对于宜修和甄嬛这两个实际对他下手的，皇上也一样恨不能生啖其肉。
文鸳端坐在龙榻另一头，面前没有任何遮挡，面带笑容地看着被压到自己面前跪下的两人，修长的手指隔空虚点了点一旁的皇上。
文鸳说说吧，你们到底是怎么想的，明明“深受皇恩”，不思回报也就罢了，竟然还对皇上下毒，瞧瞧你们把皇上气成什么样子了。
文鸳的语气带着些姐妹间闲聊的随意，却将连通皇上在内的三人气得不轻。
尤其是宜修和甄嬛，听到深受皇恩四个字，五官同时扭曲起来，有刻骨恨意浮现。
甄嬛事已至此，皇后娘娘要处置尽管处置就是了，妾身已然认罪，也并不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娘娘又何必再言语讥讽呢。
乌拉那拉宜修是啊，本宫是如何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的，皇后比任何人都明白，如今看来，就连本宫对皇上的报复，也成了成全皇后的助力，你又何必再明知故问、耀武扬威。
宜修依然习惯性地自称着本宫。
文鸳难得没有生气，继续笑着道。
文鸳这可真是世事难料了，本宫再想不到，有朝一日，你二人也能跪在一起，同仇敌忾起来。
这话又将两人恶心得不轻，对于甄嬛来说，她和宜修有着杀子之仇，对于宜修来说，就甄嬛那张脸就够她厌恶一辈子了。
可两人都不敢再说什么，因为她们太清楚面前这位女子那睚眦必报的小心眼了，生命已经将到尽头，她们实在是不想连死前最后一点脸面也丢掉。
文鸳两位也实在是误会本宫了，这话，是代皇上问的，可不是本宫想知道。
对上两人怀疑中带着点疑惑的表情，文鸳做恍然大悟状。
文鸳哦对了！你们现在应当还不知道呢，皇上他啊，被你们害得中了风，如今口不能言、身不能动了。
顶着头转不过来、只能使劲儿斜着眼的皇上的眼刀子，文鸳直接将其最想隐瞒的老底给爆了出来，说着还抬抬手，示意张起麟将帐子勾起，以便于宜修和甄嬛彻底看清皇上的惨状。
甄嬛中风？
甄嬛还兀自重复着，抬头就看到了皇上，他僵硬的斜倚着背枕，脸涨得通红，全身上下似乎只有眼珠子能动，而那双眼睛里盛满了对她两人的嫌恶与杀意。
乌拉那拉宜修皇上……
宜修似乎也有点被皇上如今的状态惊到了，接着她很快反应过来，仔仔细细地打量着龙榻上的这个男人，突然惊觉，原来失去皇权之后的男人是如此如此的普通。
然后宜修开始低笑起来，很快，她开始笑得越来越放肆，近乎疯癫。
乌拉那拉宜修没错！！我就是想要你死！我早该要你死了！若是早早对你下手，大概我今日也不至于落得这个下场哈哈哈哈哈！
顶着皇上的怒火，宜修越发兴奋。
乌拉那拉宜修你！许诺于我的嫡福晋之位却因被美色所惑，言而无信、食言而肥！你说我狠毒冷血？你为了讨姐姐的欢心，对弘晖不闻不问，到他死！你也只顾着为姐姐有孕而开心！为夫为父你都薄情寡义、狼心狗肺，叫我恶心！
乌拉那拉宜修你圈禁兄弟、苛待手足，竟然还能在我失去福晋之位、弘晖失去嫡子之位后叫我与姐姐和睦相处？！厚颜无耻之徒！
一旁的甄嬛有些惊讶的看了眼宜修，似乎没有想到宜修竟然也有过这么悲惨的过往。
乌拉那拉宜修我刚失去弘晖你便来告诉我姐姐有孕的“喜讯”，还叫我照顾姐姐？哈哈哈哈哈好啊，我就好！好！照顾姐姐！
皇上眼神里满是震惊，宜修更加得意，从文鸳完全没有阻止她开始，宜修就知道自己今天可以畅所欲言了，皇上已经失去价值，这个女人显然也是不愿意再装了。
乌拉那拉宜修没错！是我杀了姐姐和那个孽种！哈哈哈哈我的好外甥啊，你要怪可别怪我，谁让你的阿玛是这样下贱的贱人！！倒是姐姐，可真是我的好姐姐呢，即便是死了，也保我登上后位、给我留下诸多遗泽。
乌拉那拉宜修皇上可知道，其实到了最后，姐姐也知道是我害了她和嫡子了，可她依然在临死前整理好妆容，伏在皇上膝头，说她只有我这一个妹妹，求皇上善待我，扶正我……皇上知道为什么吗？
宜修眉眼都是猖狂得意，她当然也知道皇上最在意什么了，她快意的，一字一句道。
乌拉那拉宜修因为她要让我成为皇后，成为乌、拉、那、拉、氏的 ，皇！后！哈哈哈！！！你以为，你的纯元和太后她老人家有什么区别吗？哈哈哈哈哈！
胤禛咳！
皇上咳出一口老血，一部分血液却因为身体的僵硬卡在了喉咙和嘴巴里，文鸳嫌弃地侧开身子，张起麟上前扶着皇上前倾，手动掰开他的嘴巴并轻拍后背。
见到这狼狈不堪的一幕，宜修脸上的表情既快意又复杂，一旁的甄嬛也是如此。
文鸳妙啊，既求来了后位，又让害死自己的妹妹一辈子活在自己的阴影里，照拂了家族又报复了害死自己的凶手，纯元皇后，本宫还真是有点欣赏她了呢。
见到大家都不说话，文鸳主动“暖场”，几句话叫宜修也闷哼一声，一口喉头血冲到了嘴里，又强忍着咽了回去。
文鸳这么瞧着本宫做什么？你话里话外倒把自己全然放在无辜受害者的份上，本宫可是听说，当年你有孕后，自以为雍亲王嫡福晋之位胜券在握，想要在你的嫡姐面前炫耀一二，把人召进了王府你“陪你”，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人家本来可是好好儿在府里待嫁呢。
这殿里的三个人，哪一个文鸳也不想叫她们好过，哪一个她也没打算放过。
而听到这话的宜修面色大变，既有逃避又有心虚，她没想到文鸳竟然会知道这样的陈年旧事里的细节真相，这几十年来她一直在有意忽略、淡忘此事，因为她不愿意承认一切的最初，都是她自己自作自受。
岂料此刻陡然被文鸳揭破，宜修真是又痛又恨，但连一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来，而文鸳接下来的评价更是她最不愿听见的也最叫她痛苦的。
文鸳正所谓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你自己做出来的蠢事，一手挑起自己人生悲剧的开端，后悔吗？大概心里早刻满了悔字了吧？头风的痛，有你心里的痛痛吗？
乌拉那拉宜修噗！
文鸳啧，你们这些人，是上了年纪便都越发听不得真话了吗？听到便要吐血？？
看了眼一旁垂眸的甄嬛，文鸳笑道。
文鸳依本宫说，都死到临头了，你不妨索性痛快些、勇敢些，承认自己的过错，忏悔自己的愚蠢不光害了你自己，也害了你的儿子，这也算是给你自己一个解脱了。
文鸳正好，莞贵……甄氏也在这里，你不如就把她当成你的姐姐，虽说她这几年生活不顺，容色早不似从前呢，但好歹眉眼间那五分相似还在，你便将就将就也就是了。
文鸳本宫还可以开恩，允许你可以暂时继续称呼甄庶人“莞莞”，虽说此莞非彼菀，和纯元皇后小字同音不同字，但也算是那么个意思了不是。
！！！
甄嬛终于无法继续置身事外，她猛地抬起头，先是看向文鸳，后又看向重新靠回龙榻上的皇上。
皇帝冷漠地、憎恶地看着甄嬛，不闪不避，见此甄嬛哪里还不明白。
想到她进宫之后的种种争斗算计，想到她的得宠失宠，想到甄家的起落与破败，父亲的死、母亲妹妹的流放，体弱多病到连活着都艰难的女儿……
想到她这失败且悲剧的一生！
原来，竟然只是因为她的眉眼间和纯元皇后有几分相似？？
甄嬛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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