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谨言是主播“言默”的发现，像一颗投入程薇意心湖的深水炸弹，余波久久未平。她开始频繁地“潜伏”在他的直播间。他依旧不开摄像头，不聊天，只有纯粹的操作和偶尔键盘鼠标的轻响。但程薇意看得津津有味，甚至能从他的操作节奏里，隐约感受到他当时的状态——是专注冷静，还是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烦躁。
她依旧是他微信列表里那个“专属辅助”。直播结束后，或者白天不直播的时候，那个“K”的头像依然会亮起，发来简洁的“打？”。
只是现在，程薇意和他双排时，感觉有些微妙的不同了。她看着他游戏里那些行云流水的操作，会不由自主地联想到直播间里成千上万的“666”弹幕，想到他是被许多人仰望的技术主播。一种难以言喻的距离感，混杂着更深的好奇，在她心底滋生。
这天下午，双排结束后，程薇意窝在沙发里，看着柯谨言的澜在敌方水晶前打出漂亮的五连绝世，忍不住在队伍麦里感叹：“哇，柯谨言，你这操作，不去打职业真是可惜了！直播间那些观众肯定都看呆了！”
耳机那边沉默了几秒，才传来他清冷的声音，似乎带着点……无奈？“没什么可惜的。”
“怎么会不可惜！”程薇意立刻反驳，“你那么厉害！打职业多酷啊！粉丝肯定超级多！”
“麻烦。”他吐出两个字，语气斩钉截铁。
程薇意愣了一下。麻烦？是指粉丝多麻烦，还是打职业本身麻烦？她还想追问，柯谨言却转移了话题。
“程薇意。”
“嗯？”
“……你什么专业？”他突然问了个毫不相干的问题。
程薇意有点懵，但还是老实回答：“啊？我啊，汉语言文学啊。怎么了？”
“哦。”他应了一声，又沉默了。就在程薇意以为话题到此结束时，他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点试探的意味，“那……你平时看什么书？”
书？程薇意更懵了。这话题跳跃得也太快了吧？从打职业直接跳到看书？
“呃……就……文学类的啊，小说散文什么的，专业书也看。”她有点摸不着头脑，“大佬你怎么突然问这个？难道你也喜欢看书？”她实在无法把峡谷里大杀四方的野王和安静看书的形象联系起来。
耳机里传来他一声极轻的、似乎是被她反问噎住的气音。他顿了一下，才说：“……有本编程的书，朋友给的，用不上。你需要？”
“编程？！”程薇意差点被口水呛到，“大佬，我是学中文的啊！编程对我来说就是天书！完全看不懂的！”她想到那些密密麻麻的代码就头疼。
“……”柯谨言那边陷入了更长的沉默。程薇意几乎能想象到他面无表情盯着屏幕，可能还微微蹙着眉的样子。他好像……在努力找话题？而且找得有点笨拙？这个认知让她心里那点因为“主播身份”而产生的距离感，突然消弭了不少，反而觉得有点……可爱？
“那……别的书呢？”他似乎还不死心，声音比刚才低了一点，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窘迫？“比如……计算机基础？或者……游戏设计相关的？”
程薇意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赶紧捂住麦，但笑声还是漏了一点出去。“大佬，你是想强行给我塞技术书籍吗？我真的用不上啊！我连游戏里的装备合成路线都要查攻略呢！”
耳机里彻底安静了。程薇意几乎能感受到一股无形的低气压从屏幕那头传来。她赶紧收敛笑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真诚一点：“那个……柯谨言，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我对那些真的不感兴趣。我还是比较喜欢看故事书，比如《三体》那种科幻，或者东野圭吾的推理小说。”
“《三体》……”柯谨言重复了一遍书名，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平静，“看过。”
“真的？你也看科幻？”程薇意眼睛一亮，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你觉得怎么样？第一部那个‘黑暗森林’理论简直绝了！”
“嗯。设定宏大。”他简单评价道。
“对吧对吧！还有第二部里的面壁计划……”程薇意像是找到了共同语言，一下子打开了话匣子，开始滔滔不绝地分享起自己的读后感。
柯谨言那边很安静，没有打断她，只是在她停顿的间隙，偶尔发出一个“嗯”或者“是”的简短音节，表示他在听。程薇意说了好一会儿，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好像太兴奋了，有点不好意思地停下来：“呃……我是不是说太多了？”
“没有。”他立刻回答，语速比平时快了一点点，“……挺好。”
程薇意的心跳又漏了一拍。他说挺好？是觉得她说的内容挺好，还是……觉得她这样挺好？
短暂的沉默再次降临，但这次的气氛似乎不再尴尬，反而有种奇异的平和。程薇意看着游戏结束后的结算页面，看着柯谨言那个高居榜首的MVP评分，再看看微信列表里“专属野王K”的头像，一个念头突然冒了出来。
“柯谨言，”她鼓起勇气，声音带着点试探，“既然……你有多余的书，我又喜欢看书……那……有没有什么你觉得不错的、适合我看的小说？或者……不是编程的？”她小心翼翼地补充了一句，生怕他又给她塞一本《C++ Primer》。
耳机那边再次陷入沉默。这次沉默的时间比刚才几次都要长。程薇意握着手机，手心微微出汗，有点后悔自己的唐突。是不是太得寸进尺了？人家只是提了一下书，她怎么就顺杆爬了？
就在她准备说“算了算了当我没说”的时候，柯谨言的声音终于响起，低沉而清晰：
“……有。”
“啊？”程薇意一时没反应过来。
“有书。”他重复了一遍，语气带着一种下定决心的郑重，“……给你寄。”
程薇意的大脑再次宕机。寄……寄书？！
“不……不用那么麻烦吧大佬！”她连忙拒绝，“我就随口一说……”
“地址。”柯谨言打断她，用的是那种不容置疑的、指挥游戏时的语气，“微信发我。”
程薇意：“……” 她感觉自己又被他的“行动派”风格给震住了。从奶茶到书，他似乎总是这样，想到就做，干脆利落得让她措手不及。
“哦……好，好吧。”她有点晕乎乎地答应下来，在微信对话框里，把自己家的地址仔细地发了过去。发完又觉得不妥，补充了一句：“那个……柯谨言，真的不用太麻烦！随便一本你觉得好看的就行！谢谢大佬！”
[微信] K：“嗯。”
[微信] K：“不是大佬。”
程薇意看着那句“不是大佬”，眨了眨眼。他是在纠正她的称呼吗？因为他之前说过，让她叫他名字就行？
她还没想好怎么回复，他的消息又来了：
[微信] K：“下了。”
[微信] 程薇意：“哦哦，好！拜拜！”
头像暗了下去。
程薇意放下手机，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惊喜、忐忑、害羞、还有一丝丝甜意交织在一起。他真的要给她寄书！一本他看过的、觉得不错的书！这比收到奶茶还要让她心跳加速。奶茶是投喂，书……却像是一种更私人的分享。
她忍不住开始猜测，他会寄什么书给她？是《三体》他收藏的精装版？还是其他他喜欢的科幻小说？或者是……一本她完全没想到的书？
这个突如其来的“寄书”决定，像一道无形的丝线，瞬间将屏幕两端的人拉得更近了一些。一本即将跨越物理距离的书，承载的不再只是文字，更像是一个沉默寡言的少年，笨拙却又认真地，向她敞开了他现实世界的一角。
程薇意看着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色，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那个存在于峡谷和直播间里的“专属野王K”，那个微信列表里的“柯谨言”，正在以一种缓慢却坚定的方式，走进她真实的生活里。她开始无比期待几天后，那个来自他所在城市的快递包裹。那里面藏着的，不仅仅是一本书，或许……还有更多她想要了解的，关于柯谨言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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