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写着两人名字的黑色书签，被程薇意小心翼翼地夹回了《银河系漫游指南》里。它不再仅仅是一张标记页码的纸片，而成了一个沉甸甸的、带着温度的密码，锁着她心底那份隐秘的悸动。每次翻开书页，指尖触碰到它冰凉的硬质边缘，她的心跳都会不由自主地快上几拍。
柯谨言……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呢？寄书是礼貌，夹书签是习惯，还是……某种她不敢深究的信号？
这份难以言喻的心情，让程薇意做了一个决定——她要回礼。
“人家大佬……柯谨言都给我寄书了，我总得表示一下吧？”她对着镜子自言自语，试图说服自己这仅仅是出于礼貌。
然而，选择什么礼物却成了一个大难题。
送游戏皮肤？太俗气，而且显得她只会打游戏。送零食？好像不够特别。送摆件？又不知道他喜欢什么风格。思来想去，程薇意决定从“书”这个线索入手。既然他送了她一本他喜欢的书，那她也送一本她喜欢的书给他？这样显得有来有往，还有点文艺气息。
她兴致勃勃地跑到书店，在文学区徘徊良久。选《百年孤独》？太深沉了，万一他不喜欢呢？选东野圭吾的推理？会不会太阴暗？选轻松治愈的散文？又怕他觉得没意思……她第一次发现，送礼物给一个沉默寡言、爱好成谜的人，是如此的困难重重。
最终，她挑中了一本装帧精美、口碑极好的科幻短篇小说集《呼吸》。里面有特德·姜那些充满哲思的故事，她觉得或许能对上他的胃口？至少，不会太无聊吧？她还在扉页上，用自己最工整的字迹，认认真真地写了一句：“谢谢你的《指南》，期待交流读后感。——程薇意”。写完后，她盯着那句“期待交流读后感”，脸又有点发烫，赶紧合上书。
地址……她记得柯谨言寄件时留的地址。一个陌生城市的某个小区。她仔细地填好快递单，把书郑重地交给了快递员。看着包裹被收走，程薇意松了口气，随即又陷入新的忐忑：他会喜欢吗？他会看吗？他会不会觉得她多此一举？
这种忐忑的心情持续了好几天。她依旧潜伏在“言默”的直播间，看他操作，也偷偷留意他的状态和弹幕。他似乎没什么变化，依旧是那个沉默强大的野王。只是有一次，他在等待复活的间隙，鼠标似乎无意识地挪到了游戏界面的好友列表位置，停留了几秒，才又移开。程薇意的心跳漏了一拍，那瞬间，她仿佛透过屏幕，感受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等待？
这天双排，程薇意有点心不在焉，蔡文姬的奶圈好几次放歪了位置。
“程薇意。”耳机里传来柯谨言清冷的声音，带着点疑惑，“走神？”
“啊？没有没有！”程薇意赶紧集中精神，“刚才手滑！抱歉抱歉！”
柯谨言没再追问，只是标记了一下敌方蓝区：“反蓝，跟紧。”
程薇意努力跟上，心里却在纠结要不要问书的事。问吧，显得太刻意；不问吧，又抓心挠肝地想知道。就在她天人交战之际，柯谨言突然开口了，话题却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你上次说，”他的声音透过电流传来，没什么起伏，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喜欢‘甜度满分’的奶茶？”
“啊？是啊！”程薇意一愣，随即想起那杯跨年的奶茶，“他们家的珍珠超Q弹！”
“嗯。”他应了一声，然后抛出一个让程薇意差点被口水呛到的问题，“……老板，是不是姓赵？”
程薇意：“？？？”
他怎么连这个都知道？！那家店老板确实是个有点胖胖的、笑容很和蔼的赵大叔！
“你……你怎么知道？！”程薇意震惊了，“你认识赵大叔？还是……你调查过？”她后半句带着点玩笑的意味，但心里是真的惊涛骇浪。
耳机那边沉默了几秒，然后传来他依旧平静的声音：“……店，是我舅舅开的。”
程薇意：“！！！”
信息量太大！她的大脑CPU瞬间过载！
那家她喝了两年、无比熟悉的“甜度满分”奶茶店，是柯谨言舅舅开的？！那岂不是意味着……柯谨言很可能和她……在同一个城市？！
这个认知像一道惊雷劈在程薇意头顶！她一直以为他生活在寄件地址那个遥远的城市！她之前不小心泄露地址时，他没有任何表示，她还以为他离得很远！结果……结果他竟然和她可能就在同一个城市？甚至可能就在她学校附近？！
“你……你……”程薇意结结巴巴，话都说不利索了，“你是本地人？！”
“嗯。”柯谨言回答得干脆利落，仿佛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那你之前寄书的地址……”
“朋友家。代收点。”他言简意赅地解释。
程薇意彻底懵了。所以，他其实离她很近？那他寄书绕那么大一圈是为什么？直接给她不是更方便？难道……是怕她知道他离得近？还是……单纯觉得代收点更习惯？
无数个念头在她脑海里翻腾，让她完全忘了游戏里蔡文姬的小车车已经停在原地好一会儿了。
“程薇意，”柯谨言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点无奈，“塔要没了。”
“啊！对不起对不起！”程薇意这才如梦初醒，赶紧操作着蔡文姬跟上澜，手忙脚乱地奶了一口，结果差点奶到小兵身上。
接下来的游戏，程薇意完全不在状态。她的心思全被“柯谨言和她同城”以及“奶茶店是他舅舅开的”这两个重磅消息占据。峡谷里的厮杀变得遥远，她的脑海里反复回响着他的话。
游戏艰难地赢了。回到组队房间，程薇意还没从巨大的冲击中缓过神来。
“那个……柯谨言，”她犹豫着开口，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紧张，“那……那你平时……会去你舅舅店里吗？”
问完她就后悔了！这问题也太明显了吧！意图昭然若揭！
耳机里陷入一片寂静。程薇意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仿佛能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几秒钟后，柯谨言低沉的声音才缓缓响起，带着一种奇特的、微妙的停顿：
“……偶尔。帮忙。”
帮忙？是帮忙看店，还是帮忙送奶茶？程薇意脑子里不受控制地开始想象，那个在峡谷里大杀四方、在直播间沉默操作的国服野王，穿着奶茶店围裙，站在操作台前做奶茶的样子……这反差……也太可爱了吧？！
她被自己的脑补弄得脸颊发烫，赶紧打住。
“哦……哦！那挺好的！”她干巴巴地回应，感觉自己像个傻子。
“嗯。”柯谨言应了一声，没再多说，直接道，“下了。”
“好……拜拜。”程薇意有些魂不守舍地回应。
退出游戏，程薇意抱着手机倒在床上，感觉整个人都晕乎乎的。巨大的信息量冲击着她的神经。同城！奶茶店老板是他舅舅！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她和柯谨言之间，那层纯粹由网络和游戏构筑的屏障，被现实狠狠地撕开了一个巨大的口子！
她不再是只认识游戏ID和微信头像的“专属辅助”，他也是存在于她真实生活半径内的、有血有肉的人。他会在某个时间，出现在她熟悉的奶茶店里，做着她熟悉的事情。
这个认知带来的冲击，远比那张书签更加强烈。它让柯谨言的形象瞬间从虚拟的“大神”和“主播”，变得无比真实、立体，甚至触手可及。
程薇意的心跳快得像是要蹦出胸腔。恐惧？不，更多的是难以抑制的兴奋和……一种跃跃欲试的冲动。她知道了他的一个“秘密基地”！一个存在于她现实世界里的、和他产生联系的地方！
她翻了个身，看着窗外城市的灯火。一个大胆的、带着点冒险意味的念头，像藤蔓一样悄悄缠绕上她的心：要不要……找个机会，“偶遇”一下？就在那家“甜度满分”奶茶店？
这个想法让她瞬间屏住了呼吸，脸颊滚烫，却又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期待和紧张。那个沉默寡言、操作犀利、会给她寄书、会在书签背后写下她名字的少年……他现实中的样子，会是什么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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