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丽安娜之前所以为的大讨论很快演变成了武斗,和星缇纱一样,贵族或者说地//主//阶//级的出身成为了他们身上的诸多“劣迹”之一。轰轰烈烈的站队划派别开始了,大//字//报居然也随之出现——从工厂这种识字率颇高的地方开始的。曾经起诉星缇纱并与之离婚的“前第一夫人”沙克德,因为质疑未经审判就将星缇纱关进监狱并扣上那些罪名而被揪斗。那一天玛丽安娜匆匆赶到的时候,被人抽了魔力的沙克德被反绑着双手按着跪在钢铁厂那落满雪的空地上,额角淌着血液。
寒冬的风里,伤口在冒着白雾。
“我说错了什么!?你们凭什么骂她是右派!凭什么说她叛党!把我的玄鸟镜还给我!你们敢对着圣女再说一——”
啪!
铜头皮带抽歪了他的头,围观的人群随着打人的那人振臂一呼而沸腾起来。玛丽安娜认不全他们,这里面大部分是学生而非她的工友。她的指甲抠进了墙皮,而此时沙克德似乎看到了她,玛丽安娜被那双浅蓝色的眼睛盯得一颤,躲到墙壁的遮掩里,片刻后扭头跑了。
疯子!真是疯子!
这些学生都疯了吗?好端端的不去念书跑出来干什么?那个斯利吹了几句牛逼他们就信了?星缇纱要是现在要左右横跳她当年就不会把齿轮挂在身上试探教会的底线!劳罗拉也好星缇纱也罢,又不是宋江有必要造反等诏安吗!?
把劳罗拉及其从属贵族全部废为奴籍的文书告示现在还挂在帝国各地的城墙上吧?星缇纱的脖子上还留着齿轮环星的伤疤吧?斗他们有什么好处?他们还有可能投敌吗?!
简直都疯了!
仗都没打完就在这里搞内斗,物资供不上前线了军队打了败仗怎么办!万一——万一帝国靠着爱莎的记忆从哪弄来像夜校里说的美国一样多的武器,直接趁着现在打进来怎么办!?
“玛丽安娜?”
有人从背后叫住了她,玛丽安娜本能地回头,于是一股寒意从脊梁一路蹿到了她的天灵盖,她两腿一软往后退了一步。
“你怎么在这?哦,既然在这,给我们解释一下你殴打组织任命的厂长,以及这几次你的劳模称号究竟是怎么来的吧!”
“你!”那领头的、给过玛丽安娜一肘的工人,指着另一边一个平常与玛丽安娜关系尚可的姑娘,“去!用你劳动人民的手给这个地//主//阶//级的小姐一耳光!证明你对ge命的忠诚!”
操!
玛丽安娜胃里翻涌得厉害,这帮举着纸旗子的学生和那几个零星的她的同事让她想起自己上辈子的死法。她当即拔腿就跑,寒冷的北风在狂奔中像把利剑顺着呼吸道刺进她的胸膛,让她喉头的痉挛不断加剧,可玛丽安娜根本不敢停下来。
工厂和学校停摆了。
到处都是疯狂的青年人。
“他们都疯了。”
伊西斯举起酒杯,他身上为了今天参加这场庆祝宴会而定制的礼服笔挺华贵。尽管前线的局势还没有马上好转,那位新上任的匪徒头目被自己激化的民意裹挟着加快了南下扩张苏区的脚步。可很明显不是吗,爱莎的记忆都是真实的。那么也就是说只要除掉了那个与恶魔签订契约的恶女星缇纱,匪徒们失去了恶魔的支持之后很快这场闹剧就会结束了。
无论是恶女星缇纱,还是折磨过爱莎的劳罗拉,他们的人头都将会被挂在帝国的城墙上。
“他们会以臭名昭著的恶魔使徒身份被记录在历史上。”就像你所说的玛丽安娜前世那样——伊西斯看着爱莎,“不用再为此感到恐惧和担心了。”
“……嗯。”想到玛丽安娜,爱莎的眼神还是不免带上了些恐惧。可片刻后她就坚定起来,“谢谢你,哥哥。”
“没事的,爱莎——哦,陛下来了。”
“敬圣女!”
随着肩膀上挂着绶带的雪蜜儿举起酒杯,宴会场的璀璨灯火在贵族们手中的酒杯里荡漾起来。流水一样的美食、从温室中采摘的鲜花,一切美好的东西如流水一样被送到这个帝国最顶层的面前。看着那些穿着墨海色仆役装束的温顺的恶魔子嗣们,爱莎出神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不过无所谓,至少还是有人懂得感恩爱的不是吗?即使有人被星缇纱蛊惑的人把贵族出身当成原罪,去伤害那些保护他们的贵族和教化他们的神使、祭司,那也不代表所有人都像玛丽安娜和星缇纱那样忘恩负义。她拜托阿尔森递交的文件没有得到回复,或许是帮助雪蜜儿处理政务的官员们看不起她这个曾经被劳罗拉囚禁的小姐。但在家族的封地里,一所符合她想法的学校已经建起来了。
因为她的贡献,埃米勒已经不是莱芙的家臣,而是拥有单独封地、碰到顶层贵族门框的贵族了。
爱莎有信心让老师们按照她的计划教好那些孤儿,如果有人学得特别好的话,她甚至计划从里面挑选人进入军队服役。
毕竟短时间内战争还是不会结束的,父母计划让哥哥入伍作为军官参战,可爱莎不希望伊西斯受伤。这个世界的战争似乎确实是与前世的不太一样了,否则作为高阶魔女的爱莎也不会无法从劳罗拉领地自救。哥哥无疑是很优秀的魔法师,但……比起让哥哥上战场,还是让多一些孤儿去更有利于埃米勒,不是吗?
埃米勒不能失去继承人。
作为有功之人,爱莎同样穿着笔挺的礼裙,蓝色的绶带上挂着金质的勋章——那是雪蜜儿亲自授予她的帝国二等英娥勋章。
她会继续让她的家人得到更多幸福的,顶层贵族的门槛不是终点。
爱莎想到了星缇纱的家人——被她下了慢性毒药所以才在临死前下令将她废为奴隶的先皇,追随她北上却被后者关进俘虏营的前公爵,还有那些被她为了自己的名声而枪毙的她的叔叔和阿姨们,以及被她骗婚之后又抛弃的前帝姬夫人。即使抛开对星缇纱本人和劳罗拉的仇恨,爱莎也仍然觉得这践踏他人的爱与真心的恶女死不足惜。
更何况她怎么能抛下那些仇恨。
前世伊西斯的提议在当时的爱莎看来有些可怕,但现在看来要是用来对付这恶女恐怕刚刚好。只是很难说这恶女有没有“最爱的人”,找人拿来在她面前毒死恐怕也是一件难事。
那些亵渎神的、在神的领域盘旋并投下画着把神挂上玄鸟铁架还要起名为《解/放/祖/国母亲》的宣传画的飞机很快就会被打下来,被侵占的土地会回到它们原来的主人手上。
贵族的出身是荣耀,是功勋的象征。像星缇纱那种为了一己私利歪曲神的旨意,在平民面前将贵族出身说成原罪的人,从一开始就配不上她的出身。
就像玛丽安娜一样。
这样的恶女必须被处以极刑才能告慰那些枉死之人的灵魂,只可惜这样下去或许她只能死在其他反贼手里了。
宴会的觥筹交错之间很多人来向爱莎道贺,有好多同龄的小姐满眼闪着光对她说已经崇拜她好久。她早早察觉废帝意图、只身前去刺探情报,并在匪徒的囚禁折磨之下依旧保持坚贞不屈信仰的事迹已经传遍了贵族圈子,帝国官方新办的、最权威的报纸《帝国电讯》甚至用了一整个版面来报道她的故事。
多好的人啊。
恍惚间爱莎想起了多年前的萝丝和克罗艾,还有走上歪路但最终在她的帮助下改邪归正的阿什利。她的眼眶有些湿润,不仅仅是因为想念曾经的朋友们,也是想到了自己因为这一切无妄之灾而失去的几年青春。
不过至少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不是吗?
酒宴之后又是舞会,从前线回来的阿尔森挽着与他同样戴着勋章的爱莎,在灯火辉煌的大厅中随着回旋的舞曲起舞。爱莎的裙摆比多年前元媛舞会时那条裙子更华丽繁复,首饰也远比那个时候更令她耀眼,而此时已经成为十星魔女的爱莎早已不需要埃米勒人的减重魔法了,她舞步翩跹,丝毫不为它们所累。
前者又一次提起订婚的事,他说现在已经没有后顾之忧了。而爱莎看着他,看着那双熟悉的蓝眼睛,想要开口却还是不免想起了露米纳斯。
哦,她金发金眼的精灵王啊。
为什么你不在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