酸涩的薄荷糖

清晨六点半，时菟蹲在早餐店门口清点纸袋，四十个包子的热气透过牛皮纸烫着指尖，豆浆杯码在保温袋里像一排整齐的小士兵，她把书包带子往上拽了拽，肩膀被压得生疼，忽然听见身后传来懒洋洋的口哨声——曾维斜倚在电线杆旁，吊儿郎当的对时菟笑

“还以为你会放着惩罚不做呢”

“我才不是那种人！”

“输得心甘情愿吗？”他晃了晃手里的可乐罐，拉环“刺啦”响，时菟白他一眼，弯腰抱起纸袋往教学楼走

教室门虚掩着，她推开门的瞬间，四十双眼睛刷地看过来，前排女生们“哇”出声

“时菟你搬了座包子山来吗？”

“赌约生效，每人两个肉包一杯豆浆”曾维跟在后面踢了踢门

“某位同学说‘全班早餐我包了’我可没逼她啊”

时菟瞪他一眼，把纸袋往第一排递：“趁热吃，凉了就不好吃了”豆沙包的甜香混着葱花味在教室里漫开，后排男生举起包子喊：“菟姐大气！下次打赌带我一个！”

分到第最后一桌时，时菟捏着纸袋的手悬在半空，付洲禾抬眼的瞬间，她忽然觉得周围的喧闹都被按了静音键

在时菟递过冒着热气的包子时，付洲禾枯瘦的手指与对方温暖的手背一触即分，他垂眼盯着包子褶皱里溢出的油光，忽然觉得这柔软白面像极了时菟永远挂着笑的脸——虚伪得能掐出蜜汁，喉咙里泛起的酸涩不知是饥饿还是别的什么，指尖无意识掐进蓬松面皮时

“谢谢……谢谢你”他的声音低低得像浸在冰水里，尾音却带着不易察觉的哑

下一节课老师们开会，自习课

自习课的铃声像被揉皱的纸团，轻飘飘地散在空气里，老班的脚步声刚消失在走廊尽头，教室后排立刻传来“啪”的一声——不知谁的尺子砸在桌上，像按下了某个隐秘的开关

靠窗的女生迅速把小说塞进抽屉，却露出半截粉色书脊；前排男生用课本挡脸，拿起几包薯片咔咔咔……后排的“五子棋战场”已经摆开，两张课桌拼在一起，橡皮擦当棋子，铅笔在草稿纸上画格子，“啪”的落子声混着“你又悔棋”的低喊

讲台旁的王小雨掏出镜子补唇膏，忽然听见走廊传来脚步声，全班瞬间噤声——直到发现是隔壁班老师经过，才爆发出压低的笑声

教室后角，付洲禾趴在桌子上只露一只眼盯着前排的时菟

就这样安安静静的看着她就很满足了对于他来说

窗外的梧桐叶沙沙响，阳光在黑板上的“安静自习”四个字上跳格子，时菟咬着笔杆看墙上的表钟，离下课还有二十分钟

她转过头和班上的“小霸王”曾维聊天，聊着聊着突然想说到什么就开始了打赌

付洲禾盯着前排说笑的人影，指节捏得泛白，时菟的马尾辫扫过蓝白校服领口，她正跟曾维笑眯眯的说话，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阴影，嘴角扬起的弧度像沾了蜜的月牙

他数着她笑了几次——第三次时，曾维从兜里掏出颗水果糖递给时菟

付洲禾忽然觉得后槽牙发酸，指尖摩挲着桌角的缺口，痕迹此刻阳光正斜斜切过教室，把两人的影子叠在他课桌上，像幅刺目的拼图

她居然对他笑了三次，好讨厌，要是他消失就好了

“发什么呆？”苏瑾轩的橡皮擦砸过来，他慌忙翻开课本，却看见物理题上的公式都扭成了麻花，后排传来小胖的嘀嘀咕咕

“你笔墨水漏了，现在才发现？一直盯着人家看这么入迷”

付洲禾听到小胖的这句话是短暂的慌张又有一丝羞涩

时菟的笑声混着窗外蝉鸣飘过来，他鬼使神差地摸出兜里的薄荷糖，糖纸却被捏得皱巴巴，那天她递包子时指尖的温度还残留在掌心，此刻却眼睁睁看着她接过别人的糖，指尖在阳光下晃成模糊的光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