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帛

残月将敖丙的影子拉得很长，他跪在南天门断裂的玉柱前，指尖凝出的冰裂纹灵力正在缓慢修补裂隙。哪吒抱臂靠在云兽石像上，盯着那人被夜露浸透的银发——这已是敖丙连续第七夜独自修复天门。

"天庭那帮老东西给你灌迷魂汤了？"哪吒踢开脚边的碎石，混天绫在腕间不安地游动，"这种杂活交给仙匠司......"

"闭嘴。"敖丙突然厉声喝止，手中冰凌剑重重插入地面。哪吒瞳孔骤缩，他从未听过敖丙用这般冷硬的语气说话。

寒雾弥漫的裂隙间，敖丙的万龙甲发出细微脆响。哪吒眯起眼，看见甲胄内层渗出淡蓝色血珠，那些血滴落在地竟凝成冰晶。他猛地拽住敖丙手腕，红衣被寒气灼出破洞："你受伤了？"

"与你无关。"敖丙甩开他的手，龙尾在青砖划出深痕。哪吒这才注意到对方尾鳍缺了三片龙鳞，伤口边缘泛着诡异的黑气。

南天门外突然传来玉磬清音，四海龙族长老踏云而至。为首的青龙长老展开鎏金诏书："奉玉帝敕令，灵珠承天命镇守东海，三日后赴归墟执掌海眼......"

"放屁！"哪吒的火尖枪洞穿诏书，业火瞬间吞噬锦帛，"敖丙是老子明媒正娶的道侣，轮不到你们......"

"哪吒。"敖丙第一次打断他，冰裂纹自心口蔓延至脖颈，"回乾元山去。"

少年魔丸浑身血液凝固。三百年来，敖丙从未叫过他全名。

混天绫感应到主人心绪，暴长三丈将龙族长老掀翻在地。哪吒掐着敖丙下巴迫他抬头，却在对方眼中看到陌生的霜雪："把刚才的话收回去。"

敖丙的龙角泛起死寂的灰白，指尖凝出冰刃抵在哪吒喉间："你我缘分已尽。"

夜风卷起散落的诏书残片，哪吒突然嗅到熟悉的麦芽糖香。他瞳孔骤缩——那些锦帛内层竟裱着褪色的糖纸，正是大婚时敖丙用来写婚书的陈塘关特供糖纸。原本鎏金的"永结同心"四字，此刻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

"你动了共生契？"哪吒扯开衣襟，心口的红莲纹正在剥落。敖丙的冰刃突然颤抖，在他颈侧划出血线："是又如何？"

海底传来的轰鸣打断对峙。哪吒回头望去，陈塘关方向升起冲天水柱，李靖的传讯符在空中炸开："魔气冲破镇海石！"

再转身时，敖丙已随龙族长老消失于云海。混天绫卷回的只有半片染血的龙鳞，边缘还粘着糖纸碎屑。哪吒将鳞片攥进掌心，发现背面用极小的字刻着——"勿寻"。

乾元山婚房内，哪吒掀开枕下暗格。装着九百九十九张糖纸的鎏金匣空空如也，唯有箱底留着张褪色的纸片。那是敖丙的字迹，墨迹被水渍晕染：

"三月初七，哪吒偷塞麦芽糖于我袖中，糖纸沾了烤鱼油渍，甚丑。"

窗棂突然被狂风吹开，暴雨倾盆而下。哪吒盯着自己颤抖的指尖，三百年来第一次感到寒冷——那些被敖丙珍藏的糖纸，此刻正化作冰尘，从南天门一路飘向归墟海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