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我走

西岐大军破城那日，我站在摘星楼顶跳着最后一只祭舞。

腰间银铃声声泣血，殷红广袖翻卷，扫落八十盏长明灯，火油顺着琉璃瓦倾泻而下，像极了当年他受伤时沾在我身上的龙血。

火油已经开始燃烧，浓烟滚滚，遮天蔽日。

我站在熊熊烈火中，等待死神的到来。

敖丙就是这时候冲进来的，枪尖还挑着半块宫门碎片。

"跟我走。"他抓住我手的力道弄得我腕子生疼。

我数着他睫毛上挂的血珠，突然想起第一次骗他喝雄黄酒的光景。小青龙连打九个喷嚏的模样，比现在可爱多了。

我掰开他颤抖的手指，“傻龙。"把冰凉的玉佩塞进他掌心，"我早把真心喂狗了。

"

烈火焚烧的焦臭味里，我看着敖丙眼中的自己，正一点点被红光吞噬，像一幅即将燃尽的画卷。这便是我为自己选的结局。

“不——”

敖丙嘶吼着想要扑上来救我，却被一道金光猛地弹开。

“妖孽，休要再蛊惑人心！”

清脆的童声像一记惊雷，在冲天的火3光里炸响。

我抬头，看见哪吒踩着风火轮，手持火尖枪，一脸正气地瞪视着我。

他还是个孩子，眼里却燃着比这摘星楼大火更炽烈的怒焰。

“你这妖妃，迷惑纣王，祸乱朝纲，今日我便要替天行道！”

火尖枪裹挟着焚天灭地之势，朝我当头刺来。

我闭上眼，感受着魂魄被一点点撕裂的剧痛。

也好，我这罪孽深重的一生，终于可以结束了。

“不！不要！”

我听见敖丙撕心裂肺的声音。

预料中的死亡并没有到来。

一滴，两滴……温热的液体砸在我脸上，带着浓重的血腥气。

不是幻觉，我落入了一个冰冷的怀抱，熟悉的龙涎香气若游丝，却又如此……令人安心。

敖丙，他竟用身体替我挡下了哪吒的攻击，火尖枪穿透他的身体！

我听见他胸腔里发出破碎的风箱般的抽气声，断续而微弱。

他平日里束得一丝不苟的银发此刻散乱地披在肩头，几缕被血污黏在了一起，狼狈不堪。

“为什么……”我听见自己干涩的声音，像砂纸摩擦过粗糙的墙壁，每一个字都带着细微的颤抖。我本以为自己早已心如死灰，可此刻胸腔里翻涌的情绪，又是什么？

“妲己……”他咳出一口血沫，嘴角却努力扯出一个虚弱的笑，像是在安抚受惊的幼兽，“好好活下去……”

哪吒稚嫩的脸上满是错愕，他大概从未想过，会有人，不，有龙，会为了我这个“妖妃”挡下他的攻击。

　　“敖丙！你疯了吗？！”哪吒惊怒交加的声音在耳边回荡，“你竟然为了这妖狐，连自己的命都不顾了？”

　　他握着火尖枪的手微微颤抖，嘴唇翕动了几下，似乎还想再说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我艰难地睁开眼，看见敖丙的龙角断裂，逆鳞甲寸寸碎裂，鲜血像决堤的洪水般涌出。

他却只是紧紧地抱着我，用最后的力气朝我微笑。

“妲己……别怕……”

他的声音虚弱得像风中残烛，却带着前所未有的温柔。

“不……敖丙……我不要你死”

我颤抖着伸出手，想要触碰他满是裂痕的脸庞，却只摸到一片冰凉的血污。

“妲己……一定要好好活下去……”他喘息着，一颗晶莹剔透的珠子从他口中缓缓浮出，“……内丹……给你……”

他将内丹硬推入我的口中，那是他全部的修为和生命。

“……不要……”

我拼命摇头，泪水模糊了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