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击

摩托车在夜色中疾驰，引擎的嘶吼撕破了城市的寂静。林念初的手指死死扣住秦朗腰侧的衣料，指节因用力过度而发白。后视镜里，三辆黑色轿车如同饥饿的猎犬紧咬不放，车灯在潮湿的路面上拖出长长的光痕。

"抓紧！"秦朗的声音被迎面而来的风撕得粉碎。他突然猛打方向，摩托车几乎贴着地面倾斜，轮胎与柏油路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尖叫。林念初的惊叫卡在喉咙里，胃部因离心力而紧缩。摩托车冲进一条仅容单车通过的窄巷，两侧砖墙上的涂鸦在视线中模糊成色块。

巷子尽头突然出现一堵矮墙，秦朗非但没有减速，反而猛地拧动油门。摩托车腾空而起，林念初感到失重感瞬间攫住全身。落地时的冲击让她咬到了舌头，铁锈味在口腔中弥漫。

"他们甩不掉吗？"林念初的声音颤抖着，冷风灌进领口，脊椎一阵发凉。

秦朗回答。他的后背绷得笔直，脖颈处暴起的青筋在路灯下清晰可见。摩托车突然拐进一个废弃工厂区，生锈的铁门在他们身后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穿过杂草丛生的空地，秦朗在一座低矮的砖房前急刹，轮胎在地面擦出两道黑痕。

"下来。"他一把扯下头盔，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浸透，"这里暂时安全。"

林念初的双腿发软，膝盖像被抽走了骨头。她踉跄着跟上秦朗的脚步，看着他熟练地撬开看似封死的金属门。门轴发出刺耳的吱呀声，扑面而来的霉味中混杂着机油和金属的气息。

秦朗摸黑按下墙上的开关，一盏应急灯亮起惨白的光。安全屋不足二十平米，墙角堆着几个金属箱，简易行军床上铺着发黄的床单。林念初的视线被墙上的地图吸引——沈氏集团的平面图上布满了红色标记。

"这是..."

"沈昊天的秘密。"秦朗从金属箱里取出瓶装水递给她，瓶身凝结的水珠沾湿了他的指尖，"他不仅要控制沈氏集团，还在利用子公司洗钱。"

林念初的喉咙发紧，凉的液体滑入食道却浇不灭胸口的灼热。她盯着地图上被圈出的财务部，"季雨涵知道这些？"

"她不仅是知道。"秦朗拧开另一瓶水，喉结随着吞咽上下滚动，"那些调包的布料，就是用来运输现金的掩护。"

墙角的通风管突然传来金属震颤的嗡鸣。秦朗的动作瞬间凝固，食指竖在唇前。林念初屏住呼吸，听见远处传来的引擎声由远及近。秦朗无声地窗边，掀起百叶窗的一角。

"两辆车，四个人。"他的声音压得极低，"不是刚才那批。"

林念初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水瓶，塑料发出细微的脆响。她的余光突然被墙角一块松动的砖石吸引——那下面露出一角淡蓝色的纸。趁秦朗专注观察窗外，她悄悄挪过去，用鞋尖拨开砖块。

半张设计草图静静躺在灰尘中。林念初的呼吸停滞了——那是她和沈司南共同创作的暗号，用湖蓝色连衣裙的褶皱线条传递信息。她的指尖颤抖着抚过那些熟悉的笔触，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撞击。

"他们开始分头搜查了。"秦朗突然转身，军靴在地板上敲出急促的节奏，"我们得——"他的目光落在林念初手中的图纸上，声音戛然而止。

林念初将图纸攥在掌心，纸张边缘在她指腹留下细小的割痕。"沈司南来过这里。"

秦朗的下颌线绷紧，阴影在他凹陷的眼窝处投下深蓝。"图纸上有什么？"

"仓库区，C栋。"林念初的指甲掐进掌心，疼痛让她保持清醒，"他标记了通风管道和电路总闸。"

金属门突然传来撞击声，灰尘从门框簌簌落下。秦朗的动作快得惊人，他抓起背包甩到肩上，从箱子里摸出一把车钥匙塞进林念初手里。

"东南角有个备用出口，通往停车场。"他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白色面包车，导航设好了安全路线。"

"你不一起走？"林念初的声音劈了叉。

秦朗已经移动到门边，从靴筒里抽出一把战术折刀。应急灯在他侧脸投下锋利的阴影，嘴角那道平时总带着笑弧的伤疤此刻显得格外冷硬。"总得有人引开他们。"

门外的撞击变成了有节奏的踹击，合页开始松动。秦朗突然抓住林念初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她以为骨头会碎。"硬盘还在你身上？"

林念初点头，另一只手按住外套内袋。秦朗的瞳孔在昏暗中有诡异的收缩，像是猫科动物在夜间反光。

"别相信任何人。"他的气息喷在她耳畔，带着薄荷糖和火药的味道，"包括我。"

金属门轰然倒塌的瞬间，秦朗像离弦的箭冲了出去。林念初听见重物倒地的闷响和压抑的痛呼，她强迫自己转身，钻进墙角的通风管道。狭窄的金属通道刮擦着手肘，铁锈味充斥鼻腔。爬行三十米后，她踢开出口的格栅，跌进潮湿的夜风中。

停车场空无一人，白色面包车静静停在不远处。林念初拉开车门时，听见工厂方向传来玻璃碎裂的脆响。引擎启动的轰鸣盖过了远处模糊的喊叫声，导航屏幕亮起，一条红线蜿蜒指向仓库区。

轮胎碾过坑洼的水泥地，林念初的视线不断在后视镜和导航间切换。图纸在副驾驶座上微微颤动，那些线条在她脑海中自动重组——沈司南不仅标出了位置，还用他们独创的暗号暗示了危险。

仓库区像巨兽的骨架矗立在夜色中。林念初关闭车灯，借着月光摸到C栋侧面的消防梯。生锈的金属在体重下呻吟，她咬紧牙关，每一阶都像是踩在刀尖上。三楼的窗户虚掩着，缝隙里漏出一线暖黄的光。

林念初的指尖刚碰到窗框，就听见里面传来季涵的声音，甜腻得像融化的蜜糖。

"您太心急了，沈叔叔。司南少爷还没签字呢。"

"他会的。"沈昊天的声音让林念初的血液结冰，"等医生处理好那个小设计师，他会明白合作的必要性。"

林念初的指甲陷进窗框的漆皮。她缓缓将窗缝推大，视野逐渐开阔——沈司南被绑在中央的金属椅上，额角的血迹已经凝固，白衬衫的领口染着刺目的红。季雨涵背对着窗户，正在摆弄一个银色金属箱。沈昊天站在阴影里，手中的雪茄红光忽明忽暗。

"注射器准备好了？"沈昊天向前迈了一步，皮鞋在地板上敲出沉闷的声响。

季雨涵轻笑一声，从箱子里取出一个装有透明液体的小瓶，"足够让他在文件上签字的剂量。"她的指尖抚过沈司南的下颌，"别这么看着我，司南。等林念初带着硬盘自投罗网，你们就能团聚了。"

林念初的牙齿咬破了口腔内壁。她缓缓后退，却在转身时撞上了消防梯的护栏。金属震颤的嗡鸣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仓库内的谈话声戛然而止。

"去看看。"沈昊天的声音陡然转冷。

林念初的血液瞬间冻结。她看见季雨涵朝窗口走来，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像倒计时的秒针。月光下，季雨涵的手搭上了窗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