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哪吒坐在东海最险峻的礁石上，混天绫浸在海水里，浪头打来时像极了敖丙被乾坤圈震碎的发冠。他数着潮汐涨落，第三千六百次时终于想起，五百年前敖丙消散时，龙角也是这样碎成星屑落进他掌纹。

月光把海面切成无数菱形，每个镜面都映着不同模样的敖丙。哪吒伸手去捞，指尖穿透的是龙族质子敖丙。

"你总说神仙不该有妄念。"哪吒对着虚空呢喃，三昧真火在掌心凝成莲花。那日敖丙接住了它  。霜花沿着枪杆爬上他手腕，冻住了即将脱口而出的天机。

潮声突然变得粘稠，哪吒看见自己的倒影长出龙角。五百年前归墟漩涡里，敖丙最后一片龙鳞烙进他心口时，海底青铜门上的封神榜正在改写第三十七遍。混天绫突然绷直成弦，海风掠过时奏出东海龙宫除夕夜的笙歌——

  以前他们偷饮老龙王埋了千年的酒，敖丙的龙尾缠上他脚踝，鳞片刮过风火轮溅起漫天流萤。

"哪吒的指甲抠进肉里，雾气中浮现杨戬天眼里看到的因果线——那些金线另一端，全都系在哪吒腕间的乾坤圈上。

混天绫突然自发结印，在海面画出周天星斗大阵。哪吒额间红绫寸寸碎裂，

"原来你早就..."哪吒的哽咽被海风扯成雪片，他看见每个雪晶里都封存着错过的相认。

海浪突然平息如镜，哪吒在镜中看到自己身后站着白衣龙角的虚影。敖丙的手指穿过三千年时光，轻轻点在他后颈的旧伤上。

"别回头。"那声音带着，"看潮水涨落的方向。"

哪吒的泪坠入海中时，整片东海突然结出冰莲。每朵莲花芯都燃着幽蓝火焰，那是敖丙。混天绫开始自动编织星轨，乾坤圈在月下投出了倒影

  哪吒低头，看见自己手腕上有一条碧蓝的小龙。哪吒赤足踩在细沙上，每一步都陷进五百年前的雪。混天绫拖曳出的痕迹很快被潮水抹平，像极了敖丙教他布阵时，在星盘上抹去错误卦象的手指。

哪吒心口龙鳞形状的疤痕正在渗出水蓝色的光，潮声里忽然混进了清脆的铃音。

是那年除夕送敖丙的金铃。

海浪推来一只鱼，内壁荧光闪烁。哪吒用三昧真火去烤，浮现出龙宫藏书阁的幻影——敖丙握着他的手在玉简刻字，火星溅在被子上烧出了一个洞。

"你赔我的云锦被。"哪吒惊慌失措的叫了一声，“这玩意可贵了。”少年龙君鼓着腮帮子吹灭他指尖火焰，龙角却诚实地泛起红色。那抹颜色现在晕染在西天晚霞里，把哪吒的眼皮也染得发沉。

乾坤圈滚到浅滩处，突然发出清越鸣响。哪吒勉强睁眼，看见圆环中央凝着一小簇跳动的冰晶，正是敖丙死前的形态。他伸手去碰，海风突然送来浓重的酒香。

哪吒在恍惚间看见白衣身影跪坐于浪花之中。

"睡吧。"敖丙的手指盖上他眼睛。

哪吒的睫毛扫过对方掌心鳞片时，海平面开始上升。他枕着混天绫蜷缩成婴孩姿态。

  哪吒就这样睡了过去。梦中他看见了敖丙，他开心的跑向敖丙。张开双手想要抱一下敖丙，敖丙却轻巧的躲开了。

  “原来你还不肯原谅我吗？”哪吒叹了口气，晶莹的泪珠从面庞流下，滴在海中与大海融为一体。

  “算啦，小爷一定会给你解释清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