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三周，昕瞳的生活中突然充满了顾晨的影子。
周一在"漫语"咖啡厅，她刚坐下点单，顾晨就推门而入，手里拿着她的草稿本。"修改意见写在最后一页。"他说得公事公办，却记得她喜欢的蓝莓松饼要双倍糖霜。
周三在中央图书馆，她正查阅花卉图鉴，抬头就看见顾晨站在欧洲艺术区，修长手指划过画册书脊。阳光透过玻璃穹顶洒在他肩上，像给她漫画里刚画的那帧男主角特写。
周五的雨夜，她抱着超市购物袋小跑回家，黑色奔驰缓缓跟在她身侧，车窗降下："需要伞吗？"仿佛他们初遇的场景重演。
今天周六，昕瞳盯着手机里刚收到的信息，眉头紧锁：
「今晚七点，顾宅为家妹庆生。她是你漫画粉丝，望赏光。——顾晨」
地址定位在城北的云顶别墅区，那个以私人高尔夫球场和直升机停机坪闻名的地方。信息礼貌而克制，却让她指尖发烫。这不是询问，是通知。
"我该去吗？"她问趴在腿上的橘猫阿橙。猫咪只是打了个哈欠，用尾巴扫过她手腕上未干的颜料。
最终促使她决定的是随信息发来的一张照片——顾晨的妹妹顾莹，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房间里整面墙都是《雨天的邂逅》周边。女孩在照片里举着最新单行本，笑容灿烂得刺眼。
"就当是粉丝见面会..."昕瞳说服自己，从衣柜深处翻出唯一一条像样的藏青色连衣裙。
七点整，出租车停在顾宅铁艺大门前。昕瞳下车时差点绊倒——她很少穿高跟鞋。眼前的景象让她屏住呼吸：三层欧式别墅灯火通明，喷泉在暮色中闪烁着金辉，穿着制服的侍者在花园里穿梭。
"林小姐？"一位管家模样的老人迎上来，"顾小姐正在温室等您。"
穿过主宅时，昕瞳感到无数目光落在她身上。大厅里衣香鬓影，女士们的珠宝在枝形吊灯下熠熠生辉，她下意识摸了摸脖子上廉价的玻璃项链。
"昕瞳老师！"清脆的喊声解救了她。顾莹从温室门口飞奔而来，一把握住她的手，"哥真的把您请来了！我是您的超级粉丝！"
女孩穿着淡粉色礼服，眼睛亮得像星星，与顾晨有七分相似却活泼得多。她拽着昕瞳往温室走："我特意求哥把派对设在这里，因为您漫画里最棒的场景都在玻璃花房！"
温室比照片里更壮观。热带植物与玫瑰交错生长，玻璃穹顶悬挂着水晶灯串，宾客们三三两两站在花丛间交谈。昕瞳一眼就看到了顾晨——他站在一株白兰旁，黑色西装衬得肩线笔直，正与几位年长者交谈。
"哥！我把昕瞳老师带来了！"顾莹欢快地喊道。
所有目光瞬间聚焦过来。顾晨转身时，昕瞳看到他眼中闪过一丝惊艳，随即恢复平静。"谢谢你能来。"他走到她身边，声音只有她能听见，"裙子很适合你。"
"晨，不介绍一下吗？"一位鬓角微白的中年男子走过来，眼神锐利如鹰。
"父亲，这是林昕瞳，《雨天的邂逅》的作者。"顾晨的语气微妙地紧绷起来，"林小姐，这是家父顾志远。"
昕瞳刚要伸手，顾志远已经转向儿子："赵家的人到了，明轩带了西海岸那个并购案的新数据。"
顾晨下颌线条绷紧了："我先带林小姐见见莹莹的朋友们。"
他虚扶昕瞳的后腰带她离开，那触感隔着薄薄衣料让她脊椎发麻。"别在意，"他低声道，"家父对文创产业有偏见。"
接下来的半小时像梦境。一群少女围着昕瞳叽叽喳喳讨论漫画剧情，顾莹骄傲地向朋友们展示作者亲笔签名。昕瞳渐渐放松下来，直到一个油滑的男声插进来：
"所以这就是让顾总最近频频'考察市场'的漫画家？"
转头看见一个穿银灰西装的男人，三十出头，梳着一丝不苟的背头，手里香槟杯晃动着金色液体。"赵明轩，"他自来熟地凑近，"顾氏战略投资部总监。久仰林小姐的...作品。"最后两个字带着微妙的上扬。
顾晨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侧，距离近得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雪松气息。"明轩，西海岸的数据有问题？"
"只是好奇，"赵明轩笑容不变，"顾氏什么时候对少女漫画感兴趣了？这种小众品类变现能力有限啊。"
昕瞳感到血液冲上脸颊。就在这时，顾莹突然挽住她胳膊："赵大哥不懂，好故事是无价的！《雨天的邂逅》单行本销量破百万了呢！"
"商业价值不是唯一标准。"顾晨的声音冷了几分。
"当然，"赵明轩意有所指地瞥了眼顾晨搭在昕瞳椅背上的手，"还有其他'价值'值得关注。"
气氛骤然凝固。昕瞳猛地站起来："抱歉，我去下洗手间。"
她在迷宫般的走廊里迷了路，最终推开一扇以为是洗手间的门，却是个小型书房。正要退出，顾晨父亲的声音从隔壁传来：
"...调查清楚了吗？"
"基本确认了，"是顾晨的声音，"林老的外孙女，背景很干净。"
"那就按计划进行。下个月拍卖会前必须拿到那批手稿的鉴定权。"顾志远的语气不容置疑，"别感情用事，晨。你爷爷的收藏比什么少女漫画重要得多。"
昕瞳如坠冰窟。她蹑手蹑脚退回走廊，心脏狂跳。原来如此。顾晨接近她，是因为她外公的手稿？那些被锁在老家阁楼里的泛黄纸张？
"找到你了。"顾莹突然蹦出来，"切蛋糕啦！哥在找你呢。"
派对后半程昕瞳像个提线木偶。她机械地参与唱生日歌、切蛋糕，对顾晨投来的关切目光视而不见。当赵明轩再次凑过来大谈IP变现时，她甚至忘了保持礼貌微笑。
"你不舒服。"回去的车上，顾晨陈述而非询问。他亲自开车送她，黑色奔驰安静地滑过夜色。
"只是累了。"昕瞳盯着窗外飞逝的灯光。
"明轩的话别往心里去。他习惯用数字衡量一切。"
"他说得没错。"昕瞳听见自己的声音异常冷静，"漫画就是商品，读者喜欢就买，不喜欢就弃。很简单的交易关系。"
顾晨皱眉："你之前不是这么说的。"
"人总会变。"她攥紧裙角，"就像有些人接近你，可能只是为了别的目的。"
车在红灯前停下。顾晨转向她，目光如炬："昕瞳，发生什么了？"
"没什么。"她强迫自己微笑，"谢谢今晚的邀请，顾小姐很可爱。"
到家后，她拒绝了他送她上楼的好意。关上门，昕瞳滑坐在地，阿橙焦急地蹭着她的脚踝。手机震动，顾晨的信息：
「下周文创产业论坛，希望看到你。地址发你邮箱。」
昕瞳盯着屏幕，想起书房里那段对话。她慢慢打字：
「抱歉，截稿期将近，恐怕没时间参加其他活动了。」
发送后，她将手机静音，走向工作台。数位笔在手中颤抖，却画不出一根流畅的线条。最终她翻开顾晨还给她的草稿本，在最后一页找到他所谓的"修改意见"——不是商业分析，而是一幅速写：雨中的玻璃花房，两个模糊人影共撑一把伞。
画角落有一行小字：「下次见面，告诉我你眼中的玻璃花园是什么颜色。」
昕瞳合上本子，从书柜深处抽出一本旧相册。翻到最后一页，是她和外公站在阁楼前的合影，老人手里捧着一叠发黄的手稿。那些被家族遗忘的纸张，突然成了商业争夺的目标？
窗外开始下雨，水滴敲打着玻璃，像极了他们初遇那天的声音。昕瞳抱起阿橙，轻声说："我们可能...要离那个人远一点了。"
与此同时，顾晨站在别墅露台上，手机屏幕暗了又亮。父亲的话在耳边回响："...必须拿到那批手稿的鉴定权。"而脑海中挥之不去的，却是昕瞳今晚在温室灯光下，睫毛投在脸颊上的阴影。
他拨通助理电话："查一下林昕瞳外公的资料，特别是他生前与爷爷的往来记录。要详细。"
雨越下越大，淋湿了露台上那本被遗忘的《雨天的邂逅》。漫画翻开的页面上，女主角在雨中独白："有时候，最温柔的相遇背后，藏着最残忍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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