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的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便签纸,纸张在她掌心发出细微的脆响。
“你说什么?”她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动什么。
谢屿没有立即回答。他伸手去够床头的水杯,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仿佛这个简单的动作已经耗尽了力气。**月下意识上前一步,帮他扶稳了杯子。
水温透过玻璃传递到她的指尖,烫得她微微一缩。
“谢谢。”他喝了一口,喉结滚动,水珠顺着唇角滑落,被他随手擦去。
病房的暖气嗡嗡作响,**月却觉得后背发冷。
“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她盯着他,“什么叫……你的死亡?”
谢屿放下水杯,从枕头下摸出那个药盒——金属外壳,印着德文和红色骷髅标志。他拇指一挑,盒盖弹开,露出里面排列整齐的白色药片。
“进行性心肌纤维化。”他语气平静,像是在讨论明天的天气,“一种罕见病,会让心脏逐渐硬化,最后停止跳动。”
**月的目光落在药盒内侧贴着的诊断书上。日期是六个月前,医生潦草的德文笔记旁,用红笔圈出了一个数值——**EF 35%**。
她不是医学专业,但极地摄影的培训让她了解过基础急救知识。EF值代表心脏泵血效率,正常人在55%以上,低于40%就是严重心衰。
“医生说我最多还有一年。”谢屿合上药盒,咔哒一声轻响,“但在我预见到的未来里,我活不到明年极光季。”
**月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窗外的极光变幻着颜色,从翠绿过渡到深紫,像一场无声的狂欢。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她最终问道。
谢屿抬眼看她,虹膜里映着流转的极光。
“因为在我预见的所有未来里——”他停顿了一下,“都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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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三点,医院走廊。**
**月坐在长椅上,笔记本电脑屏幕的蓝光映着她的脸。搜索栏里显示着“进行性心肌纤维化预后”,满屏的医学论文和患者论坛的绝望发言。
**“五年存活率低于20%……”**
**“目前尚无有效治疗手段……”**
**“末期患者会经历渐进性窒息感……”**
她猛地合上电脑。
走廊尽头传来脚步声,护士推着药车经过,车轮在瓷砖地上发出规律的咔嗒声。**月摸出手机,翻到相册里那张偷拍的照片——东京研讨会,她低头记笔记的侧脸。
三年前。
那时候谢屿就已经知道她了。
那时候他的心脏还没有开始硬化。
那时候……他们本可以有一个完全不同的故事。
她点开短信界面,手指悬停在键盘上,最终只发出一条信息:
**“明天几点能出院?”**
五分钟后,手机震动。
**“中午。”**
又一条:
**“如果你愿意,可以来帮我收拾东西。”**
**月盯着屏幕,极光在窗外无声燃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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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中午,病房。**
谢屿已经换下了病号服,穿着简单的黑色毛衣和深灰羽绒外套,正弯腰整理背包。听到开门声,他抬头,嘴角微微扬起。
“你真的来了。”
**月靠在门框上,双臂交叠。
“U盘里的照片,”她直接问道,“除了那些,你还预见过什么关于我的事?”
谢屿拉上背包拉链,金属齿咬合的声音清脆利落。
“很多。”他直起身,“比如你会在我出院这天穿这件蓝色毛衣,比如你接下来会问我——”
“你预见到的死亡,”她打断他,“具体是什么时候?”
空气凝固了一秒。
谢屿的表情终于出现一丝裂缝。他走到窗前,阳光透过玻璃在他轮廓上镀了一层淡金。
“雷克雅未克大教堂,新年夜。”他声音很轻,“极光最盛的时候。”
**月呼吸一滞。
那是她计划中下个月的拍摄地点。
“所以你才警告我别去?”她向前一步,“那你呢?你会去吗?”
谢屿转过身,阳光从他背后投射过来,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一直延伸到**月脚边。
“我不知道。”他诚实地说,“我试过改变预见的事,但从来没能成功。”
他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
“就像一场已经拍好的电影,我只能观看,不能剪辑。”
**月突然笑了,笑得有些尖锐。
“那你为什么要找我?如果一切注定无法改变,告诉我这些有什么意义?”
谢屿沉默了很久。窗外有雪鸦飞过,投下一闪而逝的阴影。
“因为……”他最终开口,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在所有必然发生的事情里,你是唯一的变量。”
他抬起手,指尖在即将触碰到她脸颊的前一秒停住,像是怕惊散一场梦。
“在预见之外,我从未真正认识你。”
**月没有躲开。
极光在白天是看不见的,但她确信自己此刻在他眼里看到了那种绿。